第67章 希望
“轰隆！”“嘭！”
巍峨的重重仙殿接二连三在面前倒塌，撞击声在耳边作响，听得人心惊胆颤，仙派弟子的尸体四处横放，三界内哀鸣不断，茫茫黑雾遮住了天空，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带着让人窒息的绝望压迫感。
身穿大红衣物的秦荔师姐被满身是伤的毒修搀扶着从残垣断壁中站起、文听冬和云旎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表白了心意，然后携手死去、尸骨无存，俊涛无双的周文师兄手中握剑，满脸是血的倒在袁门主身边，无法再起
这就是原书中描写的故事结局。
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黎杏安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间，茫然四顾，压抑和悲哀从心底升起。
原本的希冀全部落空，最终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弑母之仇江宁屏势在必行，仙派早有所察，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仙魔大战一触即发，造成的动荡远比三百年前的那一场恐怖多了。
一切好像都在朝着原书既定的解决发展，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在这片布满疮痍和焦黑的大地上，她心里挂念着的，不再是自己这个小炮灰有没有幸运苟活下命来，回过神后，便到处寻找起熟悉的身影。
他会在这场大战中死去吗？会顺承凤凰的血脉涅槃重生吗？
可是他人呢？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江宁屏，江宁屏！”
残败空旷的大地上回响着她的高呼，却始终无人回应。
不安和恐惧将她淹没，为了抢夺一丝空气，她的胸口急剧起伏，在窒息的前一秒猛然睁大了眼睛。
跟溺水终于上了岸一样，黎杏安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直到看到了熟悉的客房环境，才惊觉刚才所见的只不过是一场梦，这一梦下来，她全身汗淋淋的很不舒服，喉间也干渴无比，掀开云被起身，准备缓冲一下身心。
床上的动静惊动了房内的一大一小，江宁屏和黑团子回过头来，动作同步，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看到黎杏安醒了，黑团子雀跃的想要从窗前跑过去，被坐在桌前的江宁屏半路截住，拎着他的后脖子微微弯腰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
一看到江宁屏的动作，黎杏安就应激的快步走了过去。
“你别又找他麻烦。”
虽然江宁屏承诺过不会杀他，现在看上去他的情绪也还算平静，但就这样让他们单独相处黎杏安还是有些不放心。
江宁屏大概也有明白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臭着脸松开了手，黑团子连忙冲到了黎杏安怀里，抱住了她的腰，跟真的见了母亲的孩童般满是依恋，黎杏安也顺势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黑团子的脸埋在黎杏安腰间蹭了蹭，江宁屏的脸色更黑了。
跟没脑子的劫身果然讲不通任何道理！
检查了黑团子全身上下已经恢复如常，黎杏安终于安下心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己到那边玩儿去吧。”
黑团子被拉开，依依不舍的嘟着嘴走回了窗前，趴在窗口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寻找今天晚上的食梦目标，虽然被黎杏安净化后的人间食物他也吃得很香，但梦团依然还是作为他食物的主要来源。
黑团子一走，黎杏安便测过头看江宁屏，想跟他聊聊昨晚他到底去哪儿又做了什么的事情，但奇怪的是，江宁屏在桌前正襟危坐，眼神却躲过她看向窗外，好像落日的余晖格外吸引他一般。
黎杏安拉开他旁边的凳子，坐上去边倒水边开口问：“你昨天”
“嗯。”江宁屏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黎杏安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问了什么你就嗯？
还想继续追问，看着两个人中间明显被隔开来的距离和身侧江宁屏略显僵硬的坐姿，黎杏安隐约猜到了他还在因为昨晚的粗暴愧疚，不禁好笑又心酸，这是担心自己又失控对她做出点什么来？
不信邪的假装把凳子往他身边移了一点，果然察觉到他的下颌又绷紧了些，好像要是被她碰一下就会像冰块一样裂开了。
他这小心谨慎的模样黎杏安还从未见过，心里生出了逗弄的意思，刚要把软绵绵的身体靠到他肩上去，却被黑团子打断。
眼下太阳西沉，天空中星辰初起，黑团子指着外面的一处，兴奋的跑过来，拉着黎杏安的手意思是外面有好吃的来了，黎杏安招架不住他可爱可怜的模样，看了眼自己还未更换的里衣。
“等我收拾好再带你去。”
黑团子揣着小手，难耐激动的等着，黎杏安只得放弃逗江宁屏的念头，想跟他解释自己并没有被他伤到，昨晚开始的时候他动作的确重了点，后面她其实还挺不过那种灭顶的窒息感对她来说还是过于激烈了，让他消停节制几天也好。
她本以为江宁屏不会跟着一起出去，换好衣服以后便准备带着黑团子出发去觅食，没想到江宁屏还是默默在身后跟了上来，只不过跟他们保持了两三步的距离，表情依然冷硬，偶尔眼神与她碰上，也是匆匆的挪开了。
看来昨天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她身上的痕迹也被他像是掩盖罪行一样全都消除了去，这些时间相处下来，黎杏安早就已经看破了，表面看他是个纯黑的大魔王，其实骨子里还是个乖的。
要是仙派没有做出那些事情来，他估计都不会选择去针对他们。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相互无话，只有劫身倒真像个小孩子般，一晚上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在外面找吃的时候，还能大着胆子偶尔去拉江宁屏的手卖乖示好。
接下来的两日一切正常，两个人像是不约而同商量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再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歇息时江宁屏也以魔域有事为由，将黑团子赶进了里厅，他自己则在外厅不曾进来。
刚开始黎杏安以为是在逃避自己，但凤岭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这一次他们的谈话用结界隔上了，黎杏安有意想知道内容，却被隔绝在外。
被抢了位置的黑团子在里厅的长塌上睡得更香，呼吸均匀而绵长，柔和的月光打在他小巧的脸蛋上，画面宁静而祥和，但黎杏安却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
外厅的结界中，江宁屏和凤岭一坐一站。
“魔域各处已经做好准备，只等您的一声令下！”
凤岭汇报完情况，将与其他几位魔将商量出来的策谋上报，看向坐在对面的江宁屏。
江宁屏的视线透过朦胧的屏风和雾帘，远远的落在里厅那个坐在窗前眺望风景的窈窕身影上。
凤岭安静的等待并未打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魔尊的声音。
“凤岭，当初你为何选择跟随我？”
凤岭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在这个时候提及当年的事情。
“回魔尊，是为了复仇。”
收回视线，江宁屏看向黑袍下方，淡笑道：“你倒是初心未变。”
吃不准魔尊这么说是有什么深意，凤岭没有回避自己的想法。
“仙派为了一己之利戕害我族，我的父母亲兄还未开化就死于非命，此仇不报难以平我心头之恨。”
“是啊，此仇不得不报。”
凤岭的经历，江宁屏比谁都清楚，当初他救下凤岭时就已经感知到他骨子里对仙派仇恨的执着，他愿意跟随自己，也是想借着自己的力复仇。
“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达成，仙派自取灭亡，定有覆灭的那一日。”
他话锋一转，盯着黑袍下那双与自己相似的浓墨之眼。
“但我要你记住，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保住她。”
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凤岭听得不甚明白，但看到魔尊郑重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这里的‘她’指的应该是黎杏安。
那个在人间与魔尊相识成亲的女子。
凤岭并无惊异，立即答应下来。
魔尊入世近千年来一直孤孑一身，自他父亲故去后，更是一心投入魔域事宜中，虽然在三界挑起了不少事端，但凤岭能感受到，以前魔尊对这些事情其实都看得很淡，连对前魔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都只是懒得动手而已。
而现在他有了在意的人和事，凤岭感到欣慰的同时又隐生担忧。
眼下这算是好事吗？
凤岭离开后好一会儿，结界被打开来。
黎杏安撑着脑袋看高挂空中的明月，感觉他走到了自己身后，依然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夏日风起，香靡熏人。
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在计划要报复正宇派了？”
身后的身影一顿，“嗯”了一声后没再说话。
黎杏安也没指望他主动说出来，视线移向楼下的人群，“那你想怎么做呢？”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正宇派，其他门派有没有参与她不得而知，但从之前第二道劫身被破的场面来看，各大仙派应该不可能对正宇派的行动全然不知，难道他真打算直接倾覆仙魔两界吗？
那样，她这些时日的操心忧虑就真的百搭了。
问这话的时候，她多多少少有些无力，肩膀耷拉下去。
江宁屏向前一步，以一种没有完全贴近的姿态，沉声在她头顶说道：“你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接着道：“还有你的家人以及长仙派。”
他是在承诺不会伤害她在意的人？这下轮到黎杏安疑惑了，他竟然还记得之前自己在长仙派时对他的恳求。
但“那你呢？”
你会好好的吗？
他身上的温度永远都是低的，哪怕隔了点距离也能让她感受到，身周空气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黎杏安扭过看向他的目光，懂了他的沉默。
想都知道，在他的计划中肯定从未考虑过自己，可能对于他来说，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会拉着仙派下水吧。
黎杏安想劝劝他，但在知道了他身上的那些事情后，她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让他宽恕放下仇恨的话来，她不是圣母，更不是单纯的旁观者，梦境中的痛苦那么真实，甚至有与他一样的怒火。
跟仙派和谈？这也并无可能，仙派会将曾经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世吗？让世间之人看到他们对凤凰神族做出了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而简单的道歉，就能弥补他们对凤凰的伤害吗？
最后一句被她嚼碎了幽幽出声，江宁屏没有听清，再问的时候她却摇摇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她说，江宁屏，我希望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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