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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星坠落天际,是为看见月亮所在


半月未满高挂天边,若不是大街小巷的张灯结彩,以及各大糕点铺子排队排至街巷外的繁闹之景,林然都不会想起中秋临近。

        刚下小提琴课,林然便赶着去给卧病在床但又嘴馋的外婆买惦记了许久的赞记花生酥。这花生酥只在每逢佳节前后才有,纯手工制作,赞记老师傅的手艺虽经过了几代人的传承,但味道依旧一绝,酥香味隔好几条巷子都能闻见。

        外公在世时老爱约店里老师傅湖边下棋,说是要偷师学艺回家亲手做给外婆吃,好讨个奖。林然直至现在还清晰记得,那会儿身高踮起脚尖才堪堪高料理台一点儿,总喜爱扒着台子边缘,好奇地抬头望着身旁手拿褐色牛皮笔记本埋头研究着糕点怎么做的外公,然后再被外公提溜出厨房,此过程总要重复三遍以上。

        “然然,你怎么又进来捣乱了?”外公边抱怨着边提着小林然的双臂,走出厨房,语气虽是抱怨但不乏带着温柔,最后还朝外婆使眼色求助。

        外婆总爱在一旁观望还偷着乐,笑眼弯弯,感觉下一秒就能溢出糖来。

        林然赶得早,店里刚摆出新一批热腾腾的糕点,买完东西出铺子,店外早已排起一看不见尾的长队,晚一步估计就只剩空荡荡的货架可看了。

        晚空墨蓝不见底,或能把世间一切秘密藏至永远,只要不说,谁也不知晓,到底藏进了几颗星。

        老城区平常时间远不比商业区繁闹,直至佳节前后才打破往常的安静沉稳,变得活泼热闹些,但今天似乎格外不同,随处可见的除了中秋祝贺语以及各大品牌的月饼广告外,还有体育馆外超大led显示屏上的人气偶像男子团体的演唱会宣传广告。

        因为赶着去医院照顾外婆,林然没有细看,只是匆匆一瞥,不过从身后传来的一阵阵少女兴奋叫喊声作判断,应该也是长得极好看的男孩吧。

        林然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最近她那热衷于追星的同桌老是在念叨着什么x7x8好帅的,并向她疯狂安利起自己家爱豆,林然对此自然是兴致不大,但奈何不了身旁人能量无尽的火热心肠,只能在一旁点头微笑应和着,眼看着这火自燃愈大。

        外婆住在市二院,和体育馆隔了两条马路的距离。

        老太太上周外出散步时晕倒,被一旁热心的便利店老板送到附近医院,还联系了林然的父母。老太太醒后便想出院回家,但医生劝阻,加之女儿林慕清的阻拦,最后还是给老人做了个全身检查。

        结果一出,便揭露了老太太一直想隐瞒的真实状况——癌症晚期,一直性格强势的林慕清在得知母亲病状的那刻也不免红了眼,开始劝说着母亲住院接受治疗。老太太早前便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发现的较晚,加之老人也担心只能依靠她的孙女无人照顾,所以选择了保守治疗,以及对病情进行隐瞒。

        或许是因为林慕清的劝说而动容,或是老太太自知病情已严重到无法隐藏,态度终是软了下来,答应住院。不过仍有条件,真实病情必须对孙女林然进行隐瞒。

        林然得知自己外婆住院已经是晚上的事儿了,着急忙慌赶去医院,找值班台的护士问清病房号,还未找着门,便见到在外婆病房前走廊打着电话许久未见的父亲魏临川,林然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挪开了,随之脸色也沉至冰点,快速与其擦肩而过,走入病房。

        林然无论是对父亲、还是母亲这号人物都是陌生的,两张极为模糊的脸,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与名字。

        林慕清和魏临川在林然五岁那年便离了婚,就算不离婚,“家”也早已形同虚设。或许在林然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家”还存在着可触碰到的温暖,但从记事起,便很少能看见父母两人的身影。

        睡梦中隔着房门传来的隐隐约约吵架声和玻璃砸地破碎的声音,一顿又一顿沉默中度过的晚餐,打着电话匆忙离开的背影直到最后,大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餐桌旁,一如往常地低着头把最后一口饭吃完。

        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林然都是和保姆阿姨度过的。

        后来,在某个新年前夕,外公外婆黑着脸把林然带离了那个沉默的家。那之后,林然再也没见到那两个匆匆离去的背影,除了偶尔能在电视上或是街边的报摊上看见他们的名字与模样。

        “wl影视老板魏临川出席星悦慈善晚会”

        “知名女演员林慕清凭借电影《清荷》不负众望荣获‘年度最佳女演员’奖”

        时间久了,记忆便也褪了色,看见他们的名字,或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再也无法将其与“父母”二字联系起来。

        如果说,过往将林然与林慕清和魏临川联系起来的是血缘,那么在那个新年前夕之后,将他们联系起来的就只有那一张怎么捂都捂不热的——银行卡。

        外婆住的是vip单人病房,空间相比普通病房而言大了一半,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沙发、茶几以及齐全的医疗设备,估计是林慕清和魏临川给换的。

        林然进门时,林慕清刚好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身后老太太的一声“然然”止住了脚步。

        林慕清愣了一秒,回过神,眼落在走进门的林然身上,两人视线相触不过几秒,林然面无表情地先挪开了眼,与林慕清错身而过。

        林慕清虽戴着口罩将精致的面容有所遮掩,但从那双眉眼中便可看出是个艳丽的美人,与林慕清合作过的不论是导演还是演员,都说她那双眼睛比脸蛋值钱得多,光靠眼里的戏便能轻松得‘影后’之称。

        此时,褪去聚光灯后的影后,也只不过是个‘不怎么称职’的母亲以及女儿,不过前一个身份早在那年的新年前夕就已经失职了。

        惊讶、后悔、遗憾各种情绪在那一声“然然”出现后,在林慕清的心底蔓延,透过那双柔情眼照落在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一个称职的演员无论是情绪调整也好,还是表情管理也罢都是收放自如,何况是林慕清这样有一定戏龄,都可算是老戏骨的演员了。眨眼间,恢复如初,落下一句没什么感情的“有事打我电话”,便抬脚离开了病房。

        门口早已没了魏临川的身影。

        病房门一关隔开了世界的所有纷扰,房间内昏黄的灯光散落在外婆和林然两人身上,有说有笑的,像回到了从前那个只有快乐、无忧无虑的小星球,哪怕后来外公不在了,但林然依旧是快乐的,因为她还有外婆呢,她不会是一个人。

        闪烁的红光、有些刺耳的急救铃,救护车停在了急诊中心门口,下一秒好几个医护人员冲上前打开车门,将重伤男人从担架换到病床上,后有满身血迹、狼狈不堪的女人和一手缠绷带的三四岁小孩跟着下了车。

        “心跳又没了!”一医生着急的喊了一句,声落另一个医生翻上床,立即给男人做心肺复苏,原本雪白的衣摆被血红沾染,一朵朵绽放的雪梅刺目耀眼,也化作一温柔的尖刺刺入了女人的心房,围观的人群因红的刺目不禁挪开了目光,人群消散,但谁都不会知道那到底有多疼。

        女人溃临痛哭,身体像顿时被抽空没了魂滑落坐地,小孩恍恍惚惚、后知后觉,也嚎啕大哭起来,两个护士见状连忙上前边安慰着边扶着女人、带着孩子进了医院。

        住院部在急诊中心再往里走,林然每个晚上路过这都能看到类似的一幕。只有在医院的那刻,你才会发现,人原来是那样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也真正体会到大人所说的‘世事无常’到底是什么。

        林然坐电梯上五楼,同行的还有住在外婆隔壁病房老太太的儿子,一个总是西装革履的大叔,但此时此刻他的西装变得有些皱巴,领带因被主人随意塞进外套口袋而露出了一个小角,内衬上领口也被开了两扣子。

        林然原本想跟大叔打声招呼,毕竟是迎面走来,但大叔似乎并没有看见她,而是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单,进来后直接背对着自己站,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的疲惫,见状林然不好打扰,沉默着站在一旁,看着电梯电子屏幕跳动的红色数字。

        报告单是刚从医生那取来的,纸上的每个字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有点喘不过气起来,大叔眉头紧锁,双手还有些不可控的颤抖,眼眶不禁有些许泛红,而后又意识到还有别人在,折起了报告单放进口袋,抬手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眸的那刻,原本波澜翻涌的内心回归平静。

        大叔侧头发现站在角落的林然,原本阴云密布的脸色有了一点笑容,开口道:“然然,来看外婆啊?”

        林然回过神,朝大叔点了点头,望向大叔那充满红血丝和疲惫双眼,愣了一秒,低头从装糕点的袋子里拿出一小袋花生酥,递给大叔:“刚刚买的花生酥,外婆说花婆婆也特别喜欢,让我顺带买多一包。”

        外婆其实只说了让林然记得带花生酥,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而林然只是怕外婆把花生酥给分完了,忘给自己留点,所以才多带了一份。

        外婆总喜欢将好吃的拿去与隔壁房老太太老爷爷、值班台的小护士分着吃,一圈下来,有时候自己都没吃着就没了,不过外婆还是很开心,说‘食物只有和大家分享,才会更有滋味’。

        至于在那一刻为什么那样说,也许是觉得甜能够缓解人不论是身还是心上的疼吧。

        大叔有些诧异,但很快将糖接了过去,道了声谢。

        “你拉的曲子十分动听,那是我母亲十分喜欢的曲子,”大叔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花生酥,眼底情绪翻涌,声音沙哑但不乏温柔。

        “只有听那首曲子的时候,她才会清醒一点谢谢。”

        声落,电梯刚好抵达五楼,大叔重重呼了口气,出了电梯。

        值班台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像一把小刻刀雕刻着回忆的模样,让过往变得越发清晰可见。

        挂在墙上有些年头的罗马数字古钟当当响着,声音有些沉,红木柜子上的收音机里磁带运转,传出轻柔的嗓音。

        温馨而充满岁月痕迹的小房子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脸带笑容怀里轻拥着一位穿着红色连衣裙、脸上同样是洋溢着笑容的女人,两人随着音乐跳着不怎合拍的舞步,但无论是四目相望间,还是互相紧握的双手,都透着浓浓的爱意与幸福。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阵急匆匆的上楼脚步声,断在了突如打开的房门前。

        “爸,妈我终于买到了赞记的花生酥啦!”一个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却依旧明朗兴奋的稚嫩童音打断了男人与女人的相视与空气中弥漫的暧昧。

        站在门口的小男孩,双颊泛红,稍长的头发因为奔跑而变得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去哪玩了或是摔了一跤,而粘上了土灰,即便那样,小男孩脸上仍带着笑,一手得意地举着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花生酥,等待着爸妈夸奖。

        女人和男人见状不约而同噗呲的笑出了声。

        缓缓而长的音乐,欢乐而带着满满生活痕迹的幸福笑声,在磁带运转下被时间刻入回忆。

        午后阳光透过白纱照进小屋,落在屋内随着音乐独舞的两鬓斑白的老太太身上,而身上的那件红裙似乎躲过了时光落痕,依旧鲜丽如初,只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会紧握自己双手、耐心地一遍一遍教自己舞步的男人。

        “妈,我买了你最喜爱的花生酥。”

        曾经的小男孩褪去稚嫩与青涩,长大成人,穿上了如他父亲一样的西装,成为了他父亲的模样。

        四周柔光包裹,如梦如幻,只有滴答滴答依旧无情、自始至终往前走地时间是最真实的。

        林然落一步也跟着出了电梯,看着大叔快步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林然进去病房的时候,护士刚给外婆换了包输液袋,外婆半躺在调高的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是闻到花生酥的味道,还是从玻璃窗的反光看到了林然,缓缓开口喊了声“然然”。

        声音没了过往的明朗,似乎如果不抓牢下一秒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林然努力的让自己像从前那般,装作不知情,装作外婆喜爱样子,开心快乐。

        林然答应着,一边将花生酥和糕点放在病床旁紧挨着的床头柜上。

        “热腾腾的花生酥和桂花糕,你想先吃哪个?”林然柔声问道。

        外婆嘻嘻笑道:“花生酥!”弯弯的笑眼给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些许色彩,“还真想念老头儿做得花生酥,齁甜齁甜的糖不要钱嘛?”最后一句话还故意换成临杭这边的方言,听着怪有意思儿的,逗得林然也不禁笑了起来。

        外婆望着天边的月儿,话里话外虽带着嫌弃的味道,但也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的无尽思念与宠溺。

        “对对对,齁甜齁甜你还特爱吃咧!”林然学着记忆里外公的语气以及调调,说着有些绕口而又不怎么习惯的方言,还拿了一小块花生酥递到外婆嘴边,另一手在下小心托着。

        外婆笑意更深了些,就着林然的手吃了小口花生酥,而后虚虚抬手示意够了,花生酥的甜香充斥着口腔,驱赶了一直眷恋在嘴里除不去的药苦味,许久之后淡淡的一句“他哪有你这样皮呀得更皮些咧”。

        林然听闻不禁想起儿时外公的各种皮。有一回因为外婆说想吃饺子,所以外公就去买了面粉,准备亲手做顿饺子给外婆吃,哪知道把厨房弄得一团糟,还浑身沾满了面粉,既好笑又好气,也是那时候林然才知道为什么外婆一直竭力阻止对自己厨艺满是信心的外公进厨房了,“他那哪是做菜啊,明明是奔着搞爆炸实验去的咧”,这也是外婆经常吐槽外公的话。

        “外婆,我给你拉琴吧。”林然两口把外婆吃剩的花生酥吃完,抽了张纸巾将糖末擦去。

        花生酥很甜,当然如果和从前外公做的相比,那定是微甜的。林然已经许久没吃过那么甜的食物了,林然和外婆的口味相像,偏爱清淡,用对甜食极度偏爱的外公的话来说,就是清汤寡水也吃得很是滋味,但对于外婆而言,花生酥是特殊的存在。

        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悠扬而起,这是外婆最爱的曲子,也许是因为初遇外公时,外公正在小湖边拉着这首曲子而喜欢,或者是后来外公求婚,也是拉着这首曲子,或是因为作为小提琴家的林慕清获奖的第一首曲子,也是这个

        林然用的琴是外公留下来的,当然这个也是外婆送给外公的礼物之一,小时候林然因为顽皮还在小提琴上刻了个小兔子,外公知道了那叫一个心疼,不过很快被外婆哄好了,还带着林然去专门店让老师傅把雕刻小兔做了完善并对琴进行修复保养。

        不论是时光的雕刻,还是林然在上所付出的汗水与泪,都赋予了这架琴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意义。

        那首曲子,也是如此。

        每个乐符悠悠扬扬,像轻柔的羽毛滑落在每个听众心底,安抚了因疼痛而难眠的小孩,勾起了许许多多的人们对过往记忆,不论是喜乐悲欢,还是遗憾悔恨,都让人不免得去想念那段时光。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月亮代表我的心。

        林然背对着外婆站在窗边,抬眸望着月亮手里拉着琴,眼眶渐红,在临近最后一个小段的时候,琴弦断了,也划伤了林然的食指。

        心电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叫声,打破了林然最后的幻梦,受伤的手紧紧握着小提琴,但仍掩盖不了颤抖,双瞳含泪静静盯着那原本有规律的曲线变成一条再无起伏的直线。

        林慕清和经纪人紧跟着一群医生冲了进来,那个样子也许已经打破了她一直以来保持的完美形象了吧。

        林然像一个只是被人雇佣来演奏的琴手一般,表演完便安静地自行收拾好包裹离开。

        机器的运作声、医生呼喊声、女人溃临的痛哭声随着林然离开的脚步而变得模糊不清,直至所有声音在耳边彻底消散。

        外婆最喜欢的明明是桂花糕,才不是齁甜齁甜的花生酥。

        那是外公和林慕清所喜爱的。

        床头柜上的花生酥香甜诱人,空气中除了有这甜糖的味道,还有一阵清香的桂花糕味,原本热腾腾的糕点已经变凉,就像外婆枕边放着的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一般,因为时间太长而褪去了原有的色彩。

        那时,林然还小,外公还在,林慕清也还是林然的母亲。

        外婆在外公的软磨硬泡下,终于同意了外公奔着炸厨房而去的厨艺展示,在林慕清和林然的助力下,湖边下棋学回来的花生酥意外的成功了,就是甜了点,为了纪念这唯一的一次成功,外公翻出相机,拍了那张唯一的合照,照片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快乐,灿烂的笑容能溢出甜,就如那个花生酥一样,一样的甜。

        至于为什么没有魏临川,大概是因为他比林慕清更难寻踪影吧。

        然然,不哭了,哪怕没有爸爸妈妈,你还有外公外婆呢,我们会一直陪在然然的身边,陪然然长大,陪然然去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尝遍世间美食。

        然然,不要难过,你还有外婆呢,外婆在呢。

        然然,如果想念某个人的时候,可以抬头看月亮,月亮会将你所有的想念传达给那个人。

        糖甜进了心底,但依旧抚慰不了心房缺掉的那块的伤疤。

        如果外婆也不在了,那该怎么办

        林然坐在体育馆偏门的阶梯上,那里四周昏暗,人烟稀少,除了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极具韵律的音乐,以及歌迷疯狂而激动的喊叫声外,没有别的,就像此时此刻的林然,除了那架外公和外婆留下的小提琴外,一无所有。

        也许,未来的她会回到从前的那个新年前夕一样,颇大的房子里只剩她一人和保姆阿姨,甚至连等待某个人归来的期盼都没有。

        微风轻拂过树叶飒飒作响,月光透过树叶交叠的缝隙照落在林然身上。

        “小孩,吃糖么?”

        林然埋头在臂弯里,听觉因为主人溃临的情绪而变得迟钝,根本没听见忽然出现的某个人说的话。

        一只手拿着糖小心地戳了戳林然的手臂,“给,吃了糖就不哭了好不好?”好听而温柔的嗓音通过有些迟钝的耳朵,终于唤醒了沉浸在悲伤与黑暗世界中的小主人。

        林然缓缓抬起头,双眼红得像只兔子,还挂着泪,一副可怜兮兮模样。如果说林然是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或者是小兔子也可以,而且所遇的人足够善良的话,那么下一秒大概就会将她抱回家了吧。

        初入眼幕的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眼眸像小鹿般清澈的男生。

        林然愣住了,眨巴着双眼,含在眼眶内的泪珠瞬时滑落脸颊。

        男生见状变得有些无措“哎哎哎,你别哭啊”还低头翻找着上衣和裤袋找纸巾,哪有什么纸巾啊,只有两张别人给的丑萌丑萌的创口贴和偷偷藏起来的几颗薄荷糖。

        “我请你吃糖怎样?”男生朝林然摊开了手,掌心有几颗方型的小糖果,见林然还是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甚是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自己到底是长得多像会干坏事的坏哥哥啊,索性另一手抓起林然置于膝上的一手,落眼还没将糖放她掌心,便看到小孩手上的血渍,以及被崩断的琴弦划了一口子的食指。

        男生愣了一秒后,将全部糖都塞到林然的另一只手上,自己拿了一颗,在林然的注视下,剥开糖纸将糖扔进嘴里,似在证明着自己的清白与糖果的无毒。

        随即男生从口袋里翻出一张丑萌的创口贴撕开,低头抓起林然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贴好,动作轻柔,同时也因为太过的小心而显得有些笨拙“吃了糖,就不哭了哈”。

        林然缓缓开口吐出三个字“我没哭”,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让原本就十分稚嫩的声音显得更为幼童。

        男生闻言抬起头眉头轻挑,像是忽然发现什么有意思儿的事。眼前的小孩双眼通红,还泛着泪光,脸颊上也带着未干的泪痕,越看越像被人丢弃在路边可怜巴巴的小兔子,见状男生嘴角不禁上扬了些“对,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哪看得见啊”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但也是极为温柔的。

        “好啦,现在手不疼了吧?”

        男生望着林然垂落膝盖的手,顿时深深吐了口气,身体放松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侧靠后的地方,微微仰头望向远处高挂的月亮。

        小孩子的手小小一只,还软乎乎的,贴创口贴的时候他全身肌肉都不禁紧张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动作稍稍大些就给折了。

        林然低头看了眼垂膝的手,食指上的创口贴印着长得不怎么像熊的小熊,然后剥开了一颗糖,小心放嘴里。

        糖不像林然之前吃过的所有糖果一样的甜,它的甜更像桂花糕的清甜,是刚刚好的甜度还带着点凉,口腔与鼻息间透着淡淡的薄荷甜香,似能驱散所有的烦恼,让紧张的情绪或是神经顿时放松下来。

        林然的目光悄悄落在身旁人的侧脸上,月光散落使他清瘦的脸庞变得柔和,恍惚间林然觉得他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不过她并不是故事里的公主,而是路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等待着被公主或是王子,甚至是哪个善良热心肠的人捡回家的小狗,一只无家可归小狗。

        “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糖,很快就会开心起来。如果还是不开心,那么就吃两颗。所以,哥哥都把自己所有的糖果给你了,你就赏个脸,别哭了,嗯?”极富耐心而温柔的语气,像极了在哄哪个闹脾气的小孩。

        男生回过头看向林然,两人瞬时四目相对。

        林然皱了皱眉挪开目光“我不是小孩”,说着抬手抹掉快速脸上刚滑落的泪珠。

        “我也没哭!”

        男生顿时被逗笑,左脸颊还有一小酒窝,让原本能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表多了几分可爱。

        “nian”

        “nian”

        透过身后开了一条缝的铁门传来工作人员的一声声呼喊。

        男生连忙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然坐在阶梯上,微微抬着头看向他,眼底泛着水光,似乎是无措,也像是对现在唯一站在她身旁的人进行挽留,令人怜惜的目光,眨眼间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呆呆的望着。

        那个似乎叫作‘nian’的男生,脸上扬着笑,伸手揉了揉林然的脑袋,“回见,小朋友。”说完便转身走进了体育馆内。

        语气温柔如今晚的月光,空气里荡漾着淡淡的薄荷甜香,半月未满孤挂天边,微光透过薄云照进了林然的心房,一点一点照亮了她的世界。

        13岁的那年,林然遇见了21岁的许念之。

        拥有了打破黑暗、重返光明的第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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