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烛台贝尔曼”
闫蕊上冰后，先是向前滑了一个大圆，接着又滑回到时遇朝旁边。
她笑着说：“初学滑冰，我们就先学好站立，先双脚，再单脚，这样以后就能明白怎么控制平衡……”
然后，闫蕊又转头冲江念昕说话：“乐乐，你就先做五组滑行训练哈，如果稳了来和我说。”
“嗯，好！”江念昕努力露出笑容，接着，她又用有些委屈的眼神看向宋婉婉。
宋婉婉也稍有点尴尬，便鼓励江念昕：“乐乐加油！”
这边，时遇朝按着闫蕊教的，扶着围栏，一点一点去适应冰鞋，去感受脚下，感受身体的平衡。
慢慢的，她就能离开围栏稳稳站立了。
在此基础上，她身体随意动着：膝盖弯曲或不弯曲，双脚外八或内八，双手抬起或放下，单手举起或放下……
双足站立稳定下来了，然后，就是单脚站立。
显然，当一只脚抬起时，它抬起高度的不同，也会影响身体重心。
时遇朝就左右腿轮换着，练习单足站立。
直到她不论是哪只脚站立，另一条浮腿，不管是向侧方抬、向前抬、向后抬，都到和地面平行的程度，而她也依旧身体平稳的时候，才满意地点点头。
闫蕊就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看到时遇朝的动作，早已满脸惊喜。
她心中暗叫：平衡能力果然好，现在就看滑得如何了！
闫蕊正想说“接下来教你蹬冰滑冰……”
便见到，时遇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两臂张开，右腿又向上抬起。
颤颤巍巍的，那条修长的腿正不断往上抬高，右足渐渐过腰、过胸、过头……
她直接来了个站立的一字马！
在冰面上！
这要是旋转起来，就是烛台贝尔曼了啊！
闫蕊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中为时遇朝身体的柔韧性和平衡能力尖叫。
毕竟，刚刚虽然做过热身运动，可也没压腿开大一字啊。
时遇朝两臂还是平举着，就听她淡声问：“我看那些视频里，手都要拉着冰鞋对吗？”
“对对对！浮足在后高过头，对侧手臂去拉冰刀，就是交叉提刀贝尔曼了。而且，贝尔曼动作只要求浮足冰刀能高过头顶，也就是说，你腿还可以放低一点……”
闫蕊又详细地讲了一通，眼里满是紧张与期待。
时遇朝则是边听，边抬起左臂去拉冰刀——很好，也稳住了，正是一个极其优美的水滴形。
闫蕊看着这颗漂亮的“水滴”，心里止不住地在想：“捡到宝了！捡到宝了！！”
江念昕正憋着气在冰上滑动，偶然一瞥，就发现时遇朝的两条腿，竟然立成了一条直线！
怎么可能？！
江念昕看着闫蕊惊喜的表情，又扭头看向宋婉婉，果然，她也是一脸震惊。
她，她后面肯定会摔的！摔断腿！！
时遇朝不知道江念昕的恶毒诅咒，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
再说了，她的动作还没完呢。
放下右腿之后，时遇朝在原地踏了几步，然后又将左腿抬起，同样做了一个“烛台贝尔曼”的姿态。
……
强迫症真牛啊。
闫蕊心中默默吐槽。
对了，得拍下来给老师看！
闫蕊这才想到，她还特意带来了相机，虽然带来的时候，她没想过真会用上。
她就对时遇朝说：“阳阳——我这么叫你可以吗——我出去拿个相机，你先试试走路或者滑行哈！”
然后，闫蕊对着江念昕喊道：“乐乐，你准备一下，确认轴心什么的，等下试上五组f跳！”
见闫蕊暂时离去了，宋婉婉就欢喜地夸道：“阳阳，你好厉害！柔韧性特别棒特别强！乐乐，你做的也很棒，滑行完全没退步！”
时遇朝和江念昕俱都回以一笑，只是一个真心而浅淡，一个虚假而热烈。
而后，时遇朝便专心练习冰上行走。
等闫蕊回来的时候，时遇朝已经能在冰面上行动自如，但还没开始滑行。
闫蕊架好相机，就赶紧上冰来，教时遇朝滑行、蹬冰、转弯、刹车等动作的要领。
她先是提了提“用刃”“变刃”的知识，又把所有基本动作都简单地讲过，再才依次指导时遇朝，去完成每个具体的动作。
一边教着，闫蕊一边又在心里夸起时遇朝的领悟力。
这种领悟力，可以说是时遇朝对每个动作细微之处的理解，也可以说是她对自己身体的超强掌控。
见时遇朝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闫蕊也必须专注一点，去观察、指点江念昕的跳跃。
按着闫蕊所教授的，时遇朝在冰面上滑动了起来。
蹬冰、滑行、刹车，一次都没摔，或许算得上是不错？
可时遇朝做着这些动作，却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但偏偏，这种不舒服，一时之间却说不清楚。
时遇朝自我感觉是：太慢了。
尽管她努力地蹬冰，滑速也真的上去了，却总还是有一种“身体被脚下这双冰鞋所束缚”的意味。
她应该更快！
她可以更快！
闫蕊注意到，时遇朝的神色不像之前那么兴趣盎然，再看江念昕脸上也有些疲惫，就问两人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江念昕眼尾下垂，有些无辜地笑笑，然后就马上向出入口滑去，对着宋婉婉喊着“妈妈~”
时遇朝也点头，脸上却显出几分思索。
“闫教练，你之前说用刃……？”她听是听了，但其实还没太理解。
时遇朝看着冰面上两个人留下的痕迹，一道细而浅，一道却很深。
闫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笑着说：“注意到痕迹深浅了是吗？这也是用刃深浅的体现。”
她又解释道：“一般来说，初学者比较难感受到内刃外刃，所以我刚刚介绍的也不多，等之后学了别的动作，比如弧线、压步这些，一般对用刃的感受就能逐渐清晰起来……”
“我本来想着，第一天先不教那么多，但没想到，还是小看你的天分了！”
闫蕊扬唇，灿烂地笑道。
这番话让时遇朝多了一些新体会，但她还是觉得，她真正纠结的地方没得到解决。
不过嘛，学一样东西，总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时遇朝也没那么急于求成。
她只暂且记下心中的思考，而后就下了冰场休息。
再次踏上冰场，时遇朝应闫蕊的“建议”或者说“期待”，又做了站立一字马和贝尔曼姿态。
接着，除了蹬冰滑行，时遇朝也跟着闫蕊学起葫芦步、变刃弧线等动作，细细体味脚下所感知到的一切。
转眼，就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几个人也该回家了。
在更衣室里，虽然宋婉婉和江念昕也在场，闫蕊也还是小心地又问：“怎么样？觉得滑冰还有点意思吗？要继续深入学花滑吗？”
时遇朝不答反问：“你很希望我学花滑？为什么呢？”
闫蕊淡淡地笑了，笑容中多了点苦涩，“因为，我觉得你能拿奖牌……为华国。”
对，这奖牌不仅是国内的，甚至是国际的。
闫蕊也很难说清楚，她为什么对时遇朝这么有信心。
可能是因为，这确实是她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她在这几个小时中，发现时遇朝就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不正适合体育竞技吗？
“奖牌……很厉害吗？很重要吗？”
在时遇朝的理解里，或许这就是类似“天下第一”“武林第一”的称号吧？
但坦白说，她倒并不是很在乎所谓“第一”的称号。
谁才是最强的，心里明白就行了。
闫蕊也不太懂要怎么和这个好像“没什么胜负欲”、年龄还不大的孩子解释。
她想了一想，“奖牌，就是胜利、是一种荣耀吧，而且，还是整个国家的荣耀。”
说这话时，她藏了私心，希望时遇朝如果真想进入花滑，就以国际奖牌为目标。
闫蕊看向时遇朝，又说：“其实，你不用急着下结论。我看你对花滑还是有一点兴趣的，对吧？那就继续和我练上一段时间好吗？或许，你很快就有答案呢？”
时遇朝定定地看着她，眸中闪过些什么，最后粲然一笑：“好啊！”
帘子后面，江念昕清楚地听到了闫蕊的话语。
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掌心，指甲简直要嵌进肉里，好半天才松开。
为了和时遇朝多交流一点，闫蕊就提出还是由她载时遇朝回去，宋婉婉想想，觉得没必要拒绝。
而在回江家的路上，时遇朝想到闫蕊刚刚所说的“奖牌”，便上网搜了华国花滑在国际赛事上的成绩。
看着查到的信息……时遇朝不由往后轻仰。
这排名……
这奖牌数量……
和别的国家这一对比……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啊！
时遇朝抬头看向前面开车的闫蕊，顿了顿，到底没直接扎她的心，只含蓄地说：“花滑，一直是我国的弱势项目吧？”
闫蕊突然听到这话，手上一个用力，方向盘转动，车身便也跟着差点出车道。
好在旁边车道上没车，她赶紧补救，让车子正常向前驶去。
闫蕊没有注意，虽然车子的行驶轨迹猛地一弯，但后视镜里，时遇朝的身子却一直是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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