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做戏
第十六章做戏
皇后坐在金殿之上，一身凤袍庄重肃然。
“笙儿日日礼佛，怎的今日忽然想着，到凤鸾宫来瞧瞧本宫了？本宫还以为，笙儿眼中只有佛祖，没有母后呢。”
皇后抿唇一笑，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讽刺和厌恶。
“母后言重了，即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自家事，也该清楚一些的。”孟笙端端坐着，手上的玉色手持莹润漂亮，在他的手上缓缓转动着，从容不迫。
而坐在他对面的孟渊却忽的笑了起来，端着茶盏，笑道：“原来大哥是为了四弟的事，说来也是，这皇宫之中，除了四弟，谁还能惊动不落尘世的大哥呢？”
谢婉清入宫，他能知晓，那孟笙也一定会听到风声。他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看看这一向顺从的四弟，会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谢家。
到了凤鸾宫，又碰到孟笙，他才觉着此行来对了。
“择太子妃是件大事，含糊不得。”孟笙淡淡说了一句，让大殿上的人都脸色微变。
皇后正要发怒，却听见殿外的人喊着“参加太子殿下”，这才收敛了起来，拉起谢婉清的手，叫她安心。
谢婉清冲她轻轻一笑，低头羞红着脸，娇嗔了一声“姑姑”。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一步步往里走，而孟仙身后，依旧跟着如影子一般的李琅。
“儿臣见过母后。”孟仙先是对皇后行礼，便又朝两边坐着的人道，“皇兄安好。”
李琅也跟着他行了礼，便沉默着站在孟仙身后。
“仙儿，母后身边还有一人呢。”皇后发觉到身边的人被冷落了，心中便有些不悦。
刚坐下来的孟仙一僵，透着那层薄纱，他仿佛看见了那双精明的杏眼。但他还是轻轻勾起了唇角，道：“原来清清也在母后这里，隔着一层白纱，本宫的确有些看不清楚。”
当“清清”二字从孟仙口中轻松说出时，李琅心一沉，虽然来的路上，孟仙就告诉了他，会将这太子妃的戏继续演下去，但此时他特别希望，孟仙能放弃这个逢场作戏的计划。
他默默地看着孟仙的背影，看着缠绕着玉簪的青丝，他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臣女也未向殿下问好，是臣女的不是。”谢婉清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揣测孟仙的意思。
就算是皇后在这里，孟仙也不必叫得如此亲密，可那日明明孟仙拒绝得那么干脆，可方才的话却暧昧得很。
反复想着，谢婉清最终只得到了一个念头，孟仙反悔了。
想到此，谢婉清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又很快收敛下去，乖巧地待在皇后身边。
“哪里是清清的错。”孟仙说完，便偏头看向孟笙，道，“没想到皇兄也在此，莫不是皇兄担心我择太子妃一事？”
他笑眯眯的，眉眼间带着俏皮。
孟笙听了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皇兄不过是来瞧瞧，提醒提醒你，谨慎一些。”
在这大殿之上，孟笙轻声的话语也十分清晰。此话一出，皇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孟渊唇角的笑意更是恣意。
“笙儿这是何意，难不成我谢家的嫡女，还当不得这太子妃了？”皇后紧盯着他，好似只要孟笙敢说一个“是”，她便要将人活吞了一般。
她从前与孟笙的母妃，也就是现在的贵妃，争得厉害，她甚是讨厌那个女人，也甚是讨厌眼前的孟笙。
“母后错怪儿臣了，谢家的子女自然是极好的。儿臣只是觉着，还是四弟的心最为重要，四弟从未与谢小姐有过接触，就算是要定下太子妃，也得让四弟与谢小姐接触一段时日，感情深厚了，才最为妥当。”
孟笙站起身来，体态温雅，说的话也难以叫人拒绝，这正气凛然的模样，真有气骨。
“既然如此，仙儿一会儿领着清清在宫里走动走动，熟络一下。”皇后阴沉沉地将这话接了过来，站在一边的谢婉清看着她的脸色，在心底里笑了笑。
在家中时候，她便听父亲说过这位皇后，年轻时美丽动人，又有谢家作后盾，自然而然便成为了太子妃，待皇帝登基后，也就成为了皇后。
皇后虽为谢家做了不少事，可年轻时也闹过，她与贵妃之间的争斗，就连宫墙外的人也有所耳闻，时常成为贵族夫人的闲时谈资。
可她不同，她比皇后更为聪明，更识时务。她不会一颗心挂在孟仙身上，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权，而非情，毕竟就算有情，也不过是帝王薄情。
她的父亲谢翰想要更大的权，而这也对她有利。
“是。”
御花园内，月季开得正好。李琅站在远处，看着花前笑谈的两人，心中很是不快。
直到孟仙送谢婉清离开，重新回到李琅面前时，李琅脸上的冰霜才稍有融化。
“这是谁惹少将军不高兴了？”孟仙一边走着，一边笑着调侃道。他一过来，便见李琅冷着张脸，还在想是否是自己耽搁太久，让他等得生气了。
“殿下不怕谢婉清察觉到什么么？如此突然的转变，谢婉清不一定会轻信。”李琅道。
“可由不得她不信，她若不信，便只能成为皇后手里的木偶，只要我应下了，她就会将谢家的野心捧到我面前，到时一个谢家，也不过尔尔。”
从那晚谢婉清着急找他坦白，他便知道，谢婉清也不过是个少女，有着不够成熟的急促，即便他先前拒绝过一次，但谢婉清也会选择毫无顾虑地同他合作。
皇宫之内，真真假假，他现在便要做虚假的那个。
听了他的话，李琅的脸色也没有转变多少，孟仙直视着他，读不懂他的眼神，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让对方不悦了。
“殿下会择谢小姐为太子妃么？”李琅忍不住问道。
孟仙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冷着脸的人，仿佛是他的错觉，他看见了一点……可怜，像是即将要被抛弃一般的可怜。
他努力躲避着这样的错觉，背着手，哼了一声，道：“此事父皇还在考虑，而柳丞相会拖延赐婚一事，这样就留给我们充足的时间，来应对谢家。”
只要他这边给了肯定的答复，那谢翰便会马不停蹄地赶来向他示好。可谢翰不是其父，谢婉清也不是皇后，各有优势，又各有缺点。
这么多年，他的父皇容忍谢家只手遮天，也不过是怕那件事，泄露出去……
“少将军似乎对本宫的婚事，很是关心啊！”孟仙凑到李琅面前，一双清澈的眼映着李琅的俊容，片刻，他便转过身去，又道，“本宫深陷困境，哪里顾得上婚事，也就只有你们，才整日替本宫想着这些无聊的事。”
说完，他回眸看了一眼李琅，又甩过头去，道：“回云华宫了，站在这里也不嫌热得慌。”
李琅听了一愣，望了一眼空中的晴日白云，怔了怔，才抬腿跟了上去。
明明是一句违心话，可他还是要说：“臣关心殿下之事，乃是臣的本分。”
他心里的殿下，眼前的殿下，高不可攀，他清楚，更何况，他们皆是男子，以后也会是君臣。若能以臣子的身份站在孟仙身边，替他守住江山，足矣。
而孟仙喉头一哽，没有应他，只是快步往前走。
是夜，孟仙依旧睡不着，可今夜并非因为那些可怖的画面，而是因为他闭上眼，便会看见李琅。
他虽未及冠，但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对李琅已然超出了君臣之谊，但此为禁忌，若是被人知晓，这让朝中人如何看他，如何看李琅？
窗轻轻推开，初夏的风拂面而来，孟仙闭上了眼眸，在风里嗅到了丝丝缕缕的冷香。
明月之下，一人黑衣，随意坐在高墙之上，衣带飘然，背影有着孤寂之感。他在宫中，却仿佛还在荒漠，四周皆无人，只有他还站在风沙里。
“李琅。”
孟仙穿上了一件外衫，走到墙脚，仰头望着墙上坐着的人。
听到孟仙的声音，李琅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声音的来处，站起身，落到了地面，道：“殿下又睡不着了？”
“你不也睡不着，跑到云华宫的宫墙上来发呆？”孟仙轻轻一笑，看了一眼墙头，又道，“本宫也想上去看看。”
云华宫的墙，他翻过无数次，可从未在墙上看过风景。
“殿下应当回寝殿休息。”李琅不想他常常夜里睡不着，独自烦忧。这段日子里，每每见到孟仙寝殿里的烛火又亮起，他便不由心疼，如此他便感到非常无力。
尽管他已经在孟仙身边了，他能保护孟仙的安全，但很难替他解忧。
“李琅，本宫的话是否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为何时常你都要与本宫对着干？”孟仙有些生气，自己若是想就寝，还用站在这里与他说话么？
“殿下息怒。”李琅抱拳之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孟仙，在孟仙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轻轻揽过那薄腰，往宫中的摘星楼去了。
忽然被搂着的孟仙呼吸一滞，立即抓紧了李琅的衣襟，怒道：“李琅，你好大胆！”
他瞪着眼睛，在李琅怀里，风裹挟着心跳的鼓点，一下下也扰乱了孟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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