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吴越的诚心
“他会活着回来对不对？”
“他才刚加冠！”
……
……
吴越西都。
这几个月来，哦，不，应该是短短的一个月以来，吴越西都几十万百姓的心情，仿佛经历了一个从山顶跌落谷底的过程，从满怀欣喜到噩耗加身。
人人都道：南唐狼子野心，侵占吴越疆土，金陵李氏，猪狗不如，背信弃义！
可吴越百姓的谩骂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远在金陵的人们听不到，南唐的百姓只知道，吴越马上就要成为南唐的吴越州了！
南唐对吴越的觊觎，并对其展开的雷霆手段，让吴越的当局者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唯一的反抗便是急匆匆地从闵国境内召回数十万吴越大军回援，可这样，正中南唐下怀，闽江谷地，山高谷深，数十万回撤的吴越大军遭遇埋伏，能活着回来的不足千人。吴越境内再也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对抗南唐的兵锋，南唐军不日便要抵达吴越西都。
西都建合坊是南唐使团居住的地方，如今，这里被重兵包围，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不过一人除外，那就是手上有吴越太子令牌的南唐正使辛集。
半个月前，吴越太子钱元瓘曾见过辛集一面，找他商议两国议和的事情，辛集以吴越方面没有丝毫的诚意为由，拒绝谈判，并强烈要走了钱元瓘的太子腰牌，因为拿着太子腰牌，出入西都任何乐坊，青楼，歌姬场所都不需要花费银两。
这天，吴越太子钱元瓘又带着一大帮人，一早就登门南唐使团的居住地。
迎接他的，依旧是新晋楚王李从善，早些时日被钱元瓘无端打翻的各种花草已经收拾妥当，见到李从善是在一间花房里，他正在给自己心爱的花草修剪枝叶，十分地小心。
南唐金陵有名的纨绔子弟，这时候竟然还培养了兴趣爱好，不得不令人啧啧称奇！
“辛集呢？”钱元瓘开门见山，入了李从善的花房，冷冷地问道。
花房里视线很暗，李从善培养的花很是娇贵，受不了太大阳光的照射，见钱元瓘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李从善怕钱元瓘又像上一次，将自己精心培植的花草全部打砸在地上，连忙取下做活时候，脖子上挂着的围裙，并放下剪刀，请着钱元瓘出了花房，来到了一间较为宽敞的正厅里面说话。
沏了一壶清茶，李从善坐下，摊手请到，年轻的面孔上露出几丝笑容，道：“太子殿下不要着急，本王这就派人去寻正使大人回来！”
“那厮又出去了？”钱元瓘皱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南唐使团到达西都，这南唐正使辛集就没有一天待在建合坊的宅子里，不是去逛花坊，就是在哪一位貌美如花的的歌姬床上，典型的一个老嫖客！
“殿下说话还是注意些分寸，辛集辛大人脾气不太好，求人办事，我们不得先放下自己的姿态不是……”李从善提议，如今他说话，哪里还有在金陵时候的趾高气扬！
钱元瓘冷眼瞧了李从善一眼，顺手仰喉喝了那杯清茶，左右等着，也不再说话了。
和伪善的李从善说话，实在没劲！
等了一个时辰，依旧不见辛集的影子，钱元瓘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质问道：“你的人还没有回来？耍我是不是？”
李从善微微眨眼，平静道：“不敢，太子殿下若是亲自去寻的话，那就去一合居吧！那里的楼安渝姑娘，辛大人可是跟我提过好几回呢！”
钱元瓘听罢，转身就走，一合居？官娼之所！楼安渝？罪臣楼家的大女儿！
没想到，出身名门，看着正经的辛集竟然好这口？
钱元瓘如是想着，轻笑着摇了摇脑袋，拂袖出了建合坊的宅子，登上马车，往一合居赶去了！
小半个时辰，太子殿下的车架停在了一座水上建设的官娼之所，这里也是西都最大的官娼之所。官娼之所的女子全部来自于罪臣族中，可要比什么普通女子强得多，有钱有势的贵公子贵老爷们都喜欢来这里寻个乐子，听听大家闺秀唱曲或者是名门小姐亲自陪酒。
钱元瓘领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绕过水上弯曲木道，径直踏进了一合居的大门，这里可没有什么管事的妈妈来迎，陪着说些好话，而是有官职在身的教坊司派的人专门管着。
出来说话的是一位刘主使，从五品官员，在东宫太子眼前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见着钱元瓘，那刘主使赶忙从柜台后面，笑嘻嘻的地迎上来，准备在太子殿下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可还没等这位刘主使说话，钱元瓘便斜瞪了他一眼，问道：“南唐辛集可在这里？”
“在，在在楼姑娘屋子里！”刘主使张急忙慌地答道。
而后，钱元瓘在刘主使的带领下，进了一合居二楼的一间屋子，到了门前，钱元瓘摆手遣走了这位低阶官员，接下来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可不是刘主使能参与的。
“你们守在门外，本宫一个人进去！”钱元瓘也没叫随行的人进去。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钱元瓘在面前挥了挥手，实在是有些不太习惯这里的味道，虽然气味很轻，但钱元瓘还是有些不适应。
映入眼帘的是不修边幅的辛集和传说中一合居的头牌姑娘楼安渝，辛集不似在金陵见到的那般，一板一眼，严肃正经，现在，外衫褪了一些，随意搭在胳膊上，整张脸红黑红黑的，像是吃了不少的酒，有些醉了。楼安渝不算漂亮，至少没有金陵的陈圆圆和张小山漂亮，但放在一众女人堆里，还是十分出众，整个人打扮的比较素雅，现在正拿着酒壶往酒盅里倒着酒。
瞧见屋门被推开，屋子里的二人一起朝外看去，面色不一，醉了的辛集嘿嘿一笑，指着钱元瓘笑道：“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也来吃花酒呀？来，外臣敬您一杯！”
说着，便要起身，去敬钱元瓘酒，可钱元瓘只是快走几步，在二人对面落座，伸手阻挡，并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敬酒就不必了，此次前来，是有正事要谈，还请正使大人移步，事关国事，一个姑娘家家听去就不好了！”
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可谁知，辛集一把拉住了钱元瓘的胳膊，仰着醉醺醺的脑袋，口齿不清地含糊道：“若是，若是移步，谈正经事情……还还需等我醒酒之后，殿下三日后再来吧！”
被辛集拉住，钱元瓘暗地里愤恨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若还像前几次那样，被辛集用醉酒的借口，三日又三日地拖，那两国议和的事情根本就无从下手，综合各方面的考量，钱元瓘还是准备和这个醉鬼谈一谈。
“楼姑娘，还准备一直在这里吗？”钱元瓘坐下后，将目光转到淡雅素净的楼安渝身上。这位姑娘在一合居多年，自然能听明白钱元瓘话里的意思，起身便要走，她知道，接下来二人说的话可不是自己一个官妓能入耳的。
楼安渝抱以歉意，起身微微一揖，便要离开，但辛集竟是大手一抓，抓住了楼安渝的手腕，让她重新坐下，偏头对钱元瓘说道：“她，她若是不在场，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辛集打了一个酒嗝，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十足的醉鬼模样。
“这是国事，辛大人！”钱元瓘声调上扬了几分，整个面部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可辛集不吃这一套，好生安顿了楼安渝，然后噘嘴叹道：“不想谈就回了吧……婆婆妈妈的！很是无趣！”
静默了一会儿，钱元瓘强力压下腹中的怒火，在这期间，辛集又吃了三盅酒，拉着楼安渝的小手，使劲地摩挲着，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前几次找辛集，这厮不是在哪个女子的床上睡大觉，就是在吃酒，一整日，使团那里也不回，几乎快把吴越西都城内有名的娼妓之所逛遍了，想找他商议点正事，这厮不是以醉酒由头拖延，就是根本充耳不闻，眼瞧着吴越军的形势越来越严峻，钱元瓘十分地忧愁，今日也不管辛集到底在干什么了，议和一事必须有所苗头。
“我国有几点要求，还请正使大人转递贵国，至于……”
“嗝……”忽如其来，辛集趁着钱元瓘说话间隙，打了一个酒嗝。
钱元瓘有些嫌弃地瞧了辛集一眼，甚至连位置都坐的离他远了几分，又继续说道：“我国请求贵国高抬贵手，停止对我吴越等地的侵占，鉴于贵国数万大军不辞辛劳地清剿，我吴越等地来路不明的水匪，至于贵国军队开拔损耗之资，我国愿一力承担，并……”
“嗝……”
钱元瓘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贵国军队开拔损耗之资，我国一力承担，这是其一。其二，先前贵国允诺的闵三州之地给予我国，划武夷山东西而治，自此作废，闵地全部归贵国所有。其三，我国依旧向贵国称臣，每年缴纳数量可观的岁币岁布，以显诚心。贵国退军之际，我国仍派皇子为质金陵，这是其四。”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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