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新皇旧帝对垒
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面前这个惶恐的母亲，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儿子在外都做了什么！
……
……
承天殿。
已经没有几个人说话了，殿内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明明今日过后，原有的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说话了，正直出言的人，似乎已经累了，都学着礼部尚书陈逸之和大学士周岑的模样，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注视着殿内发生的一切。
齐王也丝毫没有要动粗的意思，他穿着气派的蟒袍，坐在台阶上，正抓起一串葡萄，仰头咬着，无聊至极。
禁军统领秦问在殿内来回走着，有时还要招手招来属下，问问情况，当得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后，秦问才放下心来。
苏大儒和李从嘉清茶都喝了好几壶，肚子撑得圆滚滚的，李从嘉在这期间，还出去解了回手，只不过由三名禁军全程看守罢了。苏大儒倚在太师椅上，都快要睡着了，脑袋一沉一沉的。
时间拖得越久，对齐王一方越不利，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哪位大将提前得了消息，正在回京勤王的路上？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齐王似乎并不在乎。
谁也不知齐王为了这次逼宫造反准备了多久，但从清晨禁军封城的速度来看，像是谋划了许久，金陵以外的人们更不可能提前得了消息，唯一能与秦问手上三万禁军形成威胁的，只有城外西山燕王未带走的一营两万兵力，其他三营，已经被燕王带到建州，可能现在那西山三营都快进了建州地界，回援速度根本来不及。
也怪不得齐王一点也不着急，就算这事，拖上十天半个月的，金陵城也找不出任何一股力量和秦问手中的三万禁军对抗，可以这么说：齐王似乎稳操胜券了。
不得不说齐王逼宫造反的时机找的恰到好处，他趁着南唐与他国鏖战，金陵京畿重地兵力空虚之时，迅速掌握秦问手中的三万禁军，他知道，只要掌握了这唯一的一支军队，胜利的天平就会向自己倾斜。
策反秦问，策反这位禁军头领，是唯一能阻止齐王的办法，有人这样想到。可一想着当年安国朝，用手中边塞数十万大军的将印，交换来的秦问禁军头领的位置，众人不禁有些胆寒，难道安国朝早就。料到会就今天？
秦问是安国公安道海的远房侄子，想必年轻的时候在安国朝手底下做事，策反这般的人，难上加难！
……
临时起意去正阳宫一趟，李璟只是想知道，皇后是否知情齐王逼宫造反的事情，现在看来，皇后不知，皇帝有些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跟着那位副统领，李璟在林华的搀扶下，在天子羽林军的保护下，一大群人缓缓地向承天殿方向移动，李璟今日没有穿龙袍，只是随意披了一件黄绸缎子做的长衫。
“朕有些好奇，他许了你们什么承诺？你们竟然跟着他一起造反？”
走在路上，李璟随意问了一嘴，那副统领听在耳朵里，回身轻蔑地瞥了李璟一眼，平静说道：“各为其主罢了！”
这位副统领在这次的事件中，只充当一个小角色，他既不想造反，但又不能不听上头的话，都是小人物，又是当局的人物，自然能看得清局势的走向，造反，无疑是最合适的一条路，这样，他既丢不了副统领之位，还有可能再进一步，何乐而不为呢！
之后不管李璟再问什么，这位小人物只是用一句“各为其主罢了”来作答，他知道现下李璟想要做什么，想要从自己口中得知一些消息，一些关于禁军的忠心，一些关于局势的推断，一些关于朝中权贵的心思，以及事情走到了何种地步？
这都是李璟值得思考的问题，因为他是皇帝，他不想白白丢了这个至尊之位！
如果有办法，阻止这场闹剧，李璟当然要去做，因为李璟知道，不管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齐王都不会杀了自己，弑父夺位的恶名，李从恪承担不起，所以，李璟并不担忧自己今日会死！
没有死亡的威胁，李璟就可以静下心来，想想对策，来抵抗现在的局面，召集各个大臣府中豢养的家臣，还有负责金陵城治安的金陵巡城司数千将士，有志之士，与禁军一较高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但此刻，谁又能出宫呢？他们又怎敢冒着风险，进攻皇宫呢？
到底，李璟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办法来，阻止齐王。
……
承天殿已经近在眼前，李璟摇了摇脑袋，尽量使自己清醒一些。
路过重重包围宫殿的禁军，李璟进入殿内！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殿内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一双双灼热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让他稍稍有些不自在。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齐王站起了身子，将手中的葡萄串扔在果盘里，屏退了伺候的宫人。
快走几步，齐王来到李璟面前，笑吟吟地看着李璟，看着自己的父皇，拱手附身，笑吟吟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起身，无论站着的，坐着的，都齐齐地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也不知李从恪是怎么想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工夫去恭维李璟，往常逼宫造反的人，恨不得押着李璟，拔刀架在李璟的脖子上，让他赶紧写下罪己诏，公布天下，宣布退位呢！
也不知道是李从恪自信还是狂妄？
他有自信的资本，因为他手握唯一的三万将士，这个时候他也能狂妄，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他想和之前不太一样一些。
李璟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当他看见李从恪站在自己面前时，他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甚至伸出拳脚，打一拳或踢一脚自己这个忤逆的儿子，但他没有，他平静地穿过人群，撩摆踏上台阶，路过李从恪时，才斜着眼，瞪了他一下，顺势走到了龙椅面前，安然地坐了下来。
众人高呼万岁之后，便纷纷起身，观察着场上局势的变化，在旧帝和新皇之间选择一方站队，他们要谨慎一些，这不仅关乎到自己的性命，还关乎到以后家族的发展。
中立人群人数颇多，他们挤在一旁，都低着脑袋，不曾上前说话，他们只希望这场闹剧赶紧收场，好回家去。
“齐王殿下希望陛下，执笔写下罪己诏，退位！”齐王一派的官员，此刻上前拱手道。
然后，一旁等候许久的内官上前，替老皇帝在面前的案桌上，铺纸磨墨，老皇帝从笔架上缓缓地拿起一根狼毫，蘸了点墨水，悬在纸上。
良久，李璟没有写出一个字来，他抿紧嘴巴，皱紧了眉头，脸上掠过少许不悦，开口问道：“齐王希望朕写些什么？朕思来想去，做皇帝的这些年以来，并无什么过错？”
此言一出，场上四处多了几声冷笑，多是齐王一派笑出声的，当然，李璟不会去追究到底是谁在笑自己。他皱紧眉头，双眼死死地盯住李从恪，他倒是想瞧瞧，自己的这个儿子嘴中能说出什么话来！
“荒淫无度，昏庸无能，劳民伤财，骄奢淫逸，亲小人，远贤臣……陛下想写些什么还不容易吗？上述可都是陛下这些年亲力亲为的，陛下您认为呢？”李从恪附身，微微抬头，眼睛里闪过狡黠的神色，轻描淡写地反问道。
李璟抬眉，轻笑了一声，又说道：“这些，朕可不认，朕是有些好色，但也没到荒淫无度的地步，至于昏庸无能，朕自觉得这些年对得起南唐的子民，前些年虔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朕发善心，免了他们三年的赋税，还拨库银助他们度过灾年，就算没有功劳，朕也做到了一个皇帝该做的……亲小人，远贤臣？谁是小人，谁是贤臣？齐王能说的明白吗？”
李从恪听罢，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内心的躁动和不安，“陛下这么说，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哦？”李璟有些好奇，干脆将手中狼毫重新悬靠在笔架上，平静地说道：“既是要朕写下罪己诏，好给你让位子，那也得服众不是？朕是怕这罪己诏昭告天下以后，有人会怀疑你得位不正，坏了我南唐的根基！”
若李璟真的按刚才李从恪说的那些，写下罪己诏，怕是不出半月，就有大批的民众要造反了，李璟这也是为了南唐考虑，也是为了李从恪考虑。
李从恪又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顺势还拿手指了指老皇帝，一边左右踱步，一边说道：“那还真得感谢陛下为本王考虑了？”
轻飘飘地看了李璟一眼，李从恪转过身子，面对那些正直的大臣，声调也加高了几分：“陛下今日兴趣浓，那本王就陪陛下玩玩喽……至于各位，那不好意思了，陛下一刻不写下罪己诏，本王便杀一人，直到把诸位都送上黄泉路！”
那些被禁军拿刀枪指着的，以周岑和陈逸之为首的众人，纷纷慌了神，一个个想到：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一丘之貉，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怎么谈不拢，就要杀旁人泄愤呢？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自己这几十人皆是尊李璟为正统，这一个叛王不杀自己杀谁，反正新皇登基之后，自己这几十人还是要死的，今日死在殿上，也算是提前为国捐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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