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落雪
宴席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柚叶跟随着闹哄哄的人群往外走去。
有人都喝醉了，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去，嘴里还说着奇奇怪怪的胡话。
比如：“我还能再喝一箱！”等等……
被宴席上热闹的氛围所渲染，柚叶白皙的脸庞难得带上了一丝红晕。
好些人醉倒在玄关处，握着自己的鞋子不肯松手，旁边的人正一脸无奈地想要将他们拉起来。
然而醉鬼是不可能起来的，他们很快就趴在鞋架上呼呼大睡过去。
还好不是睡在外面，不然他们肯定很快就冻僵了吧。
不过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明天起来估计也够受的了。
明天中岛老师肯定会很头疼吧。
柚叶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几个醉鬼，很是害怕他们把自己也拉住，让她也握着鞋子当作酒瓶一口闷。
好在并没有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外面的雪簌簌而下，温柔地覆盖着整个村落。
她撑着伞，独自一人穿行过长长的街道，往家的方向走去。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脆响。
柚叶特地往积雪多的地方走去，很快，鞋袜就化开的雪被濡湿。
越往族地走，就愈发看起来冷清，外面只有四处巡逻的警卫队员。
其中一名队员向柚叶打招呼：“小柚叶，回来了啊。”
柚叶将围巾微微拉下一点，笑着回答：“嗯，今天出去逛了一下呢。”
“是这样啊，”警卫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指了指柚叶的身后，说道：“看啊，你哥哥来接你了，真是幸福呢，有个哥哥太好了。”
柚叶愣了一下，诧异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了明树的身影，他撑着拐杖，正站在灯下微笑着冲她招手。
他的眼眸与明亮的灯光重叠交映，透过漫漫飞雪，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柚叶露出了一个与明树相似的笑容。
“哥哥……”她顾不得与警卫队员挥别，快速跑到了明树身边，替他撑起伞：“你怎么出来了？”
没有打伞的缘故，明树的肩头落满了雪花，他的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有些苍白。
他接过柚叶手里的伞，淡淡道：“没事，刚刚从族长大人的家中出来，没想到正好到了你快要回家的时间，就……”
话还未完，就被阵阵咳嗽声打断。
他背过身去，肩膀不断地发抖。
柚叶看得很心疼，她伸出一只手顺了顺明树的背。
“你又去族长家了吗？”柚叶不由地问，“我记得他家可还没有孩子可以让你教导哦。”
明树没办法说话，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却无能为力。
“啊，真是的，哥哥谈事务的同时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密集的咳嗽声有些沙哑，柚叶从未见过他犯得这么厉害，不由地蹙起了眉。
该不会是冻感冒了吧，最近天气真的很冷。
思忖片刻后，她再次提议说：“要不，还去医院看看吧。”
明树摇摇头，他直起身喘息了几下，咳嗽声渐缓。
“别担心了啊，”明树用她的帕子擦了擦，胡乱地塞进了口袋，哑声道：“我没事。”
他又摸了摸柚叶冰冷的手，“你不冷吗？要不先回家吧。”
这种话柚叶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每次都说“别担心、别担心”的，咳嗽什么的，今年冬天看起来还更严重了一些……
柚叶还想说什么，明树却拍了拍她的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再说，明天就吃鳗鱼饭团。”
柚叶：……
又想起了鳗鱼被支配的恐惧！
“那算了吧……”她没好气地说，“你不许烧，我不想吃。”
明树点点头，拉起她的手往家走去。
远处的积雪看起来完好无损，没有人踏上去过。
她挣开明树的手，把伞塞进他的手中，独自一人兴致勃勃地跑过去，胡乱地在上面印上了脚印。
雪太深了，没过了她的脚踝。
明树拉不住她，只好任由她去，自己在后面盯着。
在听到柚叶打了个喷嚏之后，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喂，别弄湿了袜子，会感冒的。”
“没事的啊，反正已经湿掉了。”那边传来了无所谓的声音。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明树悄悄地叹了口气。
“你啊……”
手里的雪触碰到肌肤便化作彻骨的寒冷，绵绵不断地渗入肌肤。
柚叶握不住它，就把它当作手里剑往空地上掷去，雪团纷纷碎裂来，溅到了明树的身上。
明树：……
面庞上传来的沁凉让他眉头狠狠一皱。
“你快点给我住手！”
柚叶笑着对他眨了眨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如果冷的话，你先回去好了。”
见她这副铁了心要玩的模样，明树只觉得一阵头疼，他再次试图劝说：“你又不是孩子了……这样会冻感冒的喂！”
“不会的！”
信誓旦旦的声音响起，明树恨不得立刻把她揪回去。
再玩下去，明早起来她肯定会感冒的。
“我说……你们是在打雪仗吗！”忽然，一道兴奋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柚叶和明树回头一看，戴着护目镜的少年正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他们。
明树：完蛋，又来一个。
毕竟这个人脑门上明晃晃地挂着几个大字：柚叶最忠实的玩伴。
看着他，明树面无表情地妄图阻止：“不……我们正要……”
但柚叶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带土，这边！”她遥遥地冲他挥了挥手，“接好了！”
话音刚落，一团雪球就携卷着冷意破空而来，“啪”的一声打在了带土的身上，化作碎雪纷纷散落开来。
被突然袭击的带土还没反应过来，露出了一脸的无辜与茫然。
柚叶看着他那个样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带土，你怎么傻乎乎的。”
带土：……
又被嘲笑了。
他忿忿不平地捏了一个雪球，朝着柚叶扔了过去，然而却被她轻巧地闪躲了过去。
“带土，请拿出你练习手里剑的气势来啊。”柚叶不满地叉腰看着他，一只手上下抛动着雪球，“你是没有吃饭吗？”
雪不断地落下，黏在了他的护目镜上。
这太碍事了，带土把它摘了下来，放到了一边。
柚叶趁他不注意，抓住他的一个破绽就果断地扔了过去。
雪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腿。
“喂！”带土气恼地看着她，“你不许耍赖啊。”
看着他懊恼的神情，柚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种事情她根本不会承认的。
她将手抵在唇部，掩饰脸上的笑意，假装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在战场上敌人会等你吗！现在也是一样的啊。”
她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带土深信不疑。
“说得也是！”带土点点头，摩拳擦掌，他往地上捡起一团雪，大喊一声：“我要上了。”
明树：……
长点脑子吧小伙子，她就是在耍赖啊。
他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舍不得挪开眼。
趁他们不注意，他摸了摸藏在都口袋中的帕子，果不其然传来了半湿半干的触感。
借着路灯，可以清晰地看到指腹上沾染的一点血色。
“哥哥，小心！”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个雪球“咻”得飞到了他的身上。
明树立刻将血擦去，他抬起头，看到柚叶抱歉地冲他挥了挥手。
“没事吧，”柚叶笑着问道，她看了一眼带土，丝毫没有责任心地甩锅，“都怪带土。”
“喂！”带土立刻不满地嚷嚷，“明明是你自己扔的啊！”
“要不是你躲开了……”
明树没有答话，他默默地垂下眼，耳畔的喧闹和嬉戏声都离他远去。
越来越远，直到他看到了那天春日里绽放的樱花。
花枝下的少女正冲他灿烂地微笑。
……
新的一年中忍考试举行的时候，正是樱花盛绽之际。
“请拿好。”
一张薄薄的纸张被发到了中岛班的三个学生手里，上面贴着他们略显稚嫩的照片。
“这是你们的报名表，”中岛老师中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指了指报名表说：“我已经举荐你们了，这次考试要加油哦，别给老师丢脸。”
“没问题。”柚叶点了点头，余光里看见自己的队友们把报名表随意地折了三折，塞进了口袋里。
柚叶：你们好随意啊……
中岛代说完了这些话，犹豫了一下，他一脸希冀地朝他们伸出一只手。
掌心向下，他想要让自己的学生也将手叠上。
但这必然是不太可能会实现的事情。
柚叶他们面面相觑一番，自动向后倒退三步，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在这种尴尬至极的氛围里，中岛代依然不懈地坚持着，没有缩回他的手。
柚叶最先反应过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抬头望了望天，“我突然想起，我的苦无还没捡起来……我先走了。”
“我也想起来……”花夜紧跟着柚叶的步伐，只是话还未说完，她就收到了来自中岛老师关怀备至的目光。
他的目光仿佛会说话。
花夜&橘太：……
“快点嘛。”中岛代冲他们微笑，“我看隔壁班的都这样。”
隔壁班的？
两个人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花夜和橘太同时拒绝，“不要。”
中岛：……
“喂！我说！”他愤愤地收回了手，控诉：“你们真是太不近人情了喂……”
“本来就不想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啊。”花夜立刻反驳。
中岛哭丧着脸，将目光落在了橘太身上。
白眼少年立刻面带警惕后退一步。
他总有种奇怪的错觉——
说不定自己的头发下一秒又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中岛代就伸长手，熟练地摸上了橘太的头顶，他一顿乱搓，习惯地无视了橘太飞来的眼刀。
一旁被莫名放过的三枝花夜趁机逃跑，只留给橘太一个冷漠的背影。
卖队友这种事，她不要太熟悉。
被魔爪控制住的橘太气得要死，他用力地瞪着一双白眼，拉下了中岛代作乱的手。
“说了多少次了，请不要弄乱我的头发！”
“就一下下啊，谁让你们不肯……”
……
“下面的第一场考试是笔试环节，以下是注意事项……”
教室里寂静无声，只有试卷翻动的摩擦声。
题目都很简单，都是书本上的常规知识。
没有任何难度，柚叶很快就做完题目，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这么简单，再不过真是说不过去了。”她嘀咕了一句，转头望向窗外的樱花。
如云如霞，如梦似幻。
她又想起了带土。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做不做得出来，这种程度的题目简直就是考官放大水。
要是他连这都考不过，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下。
然而考官放的水，并没有带土的份。
毕竟作为吊车尾的他，此刻正趴在桌上两眼发晕。
做什么题目都像是在隔雾看花，这半张试卷已经整得他云里雾里。
时间已经过半，然而他手中的试卷依然洁白如新。
望着讲台上的沙漏，他心中愈发慌乱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考不出来，肯定会被柚叶嘲笑的吧。
明明好不容易才让她对自己改观一点……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痛苦地抓了抓脑袋，恨不得一头磕在桌子上，他抬起头，望着一个个交卷的考生，欲哭无泪。
突然，一个小纸团悄悄地被丢在了他的脚边。
带土有些意外，他抬起头，却看到琳笑意盈盈地对他比了比手。
是小抄，得救了。
带土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他展开纸团，看到上面写着几道题的答案，最后还写着一句话——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那她是不是会有一点喜欢自己？
带土的脑海里回忆起了琳的笑容，心中暗自窃喜。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考官在走廊上贴出了一张排名表。
一瞬间，人挤满了走廊。
花夜用手肘捅了捅柚叶：“等人少点我们再去看吧。”
橘太深以为然，在一旁点头附和：“人太多了。”
但是柚叶没听他们的话，她冲进去挤开几个人，站在了排名表的最前面，后面的人流很快又如水般将她围了起来。
她踮着脚，目光扫过排名表，不出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自己和队友的名字，却迟迟未找到带土的名字。
那家伙该不会没考过吧？！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张排名表，这一次，她终于在最末端的候补通过人员中看到了他的名字。
候补啊……
她的眼角一跳。
也行吧，总比没有名字好。
在人群的最外围，带土和琳站在一起，正努力地往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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