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牧晚亭最终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脚踝上的伤口仍旧在隐隐作痛，疼得她眼泪丝丝的。牧晚亭试了一下，脚还能动，只是下地行走的时候疼得发胀，应该不至于动了骨头。

        前世嫁给庄凌，在她落魄时，也曾有过一次本是想在禁足当中出去瞧瞧，却不小心扭伤了脚踝，有十来天的功夫才彻底好透，但那是在没有伤药自己硬熬的情况下。

        只是不知采祺伤势如何，当时看那黑衣人下手的狠劲，估计要不是怕闹出人命来是想将人给直接杀了的。

        对于松月寺和黑衣人，牧晚亭隐约还有些印象。

        似乎是在前世已经与庄凌定下婚约的时候，一次她偶然间听见庄凌与三皇子的对话，知道东宫那位在松月寺有势力埋藏，三皇子更是直言那位疑似通敌。

        当时牧晚亭还是个毫无所知的闺阁女子，闻言自然是吓得心慌意乱，不小心踩到了身边的东西发出了动静，三皇子警觉缄口。事后庄凌找到牧晚亭，与她晓之以理，牧晚亭自然不敢乱说，不过后来两人商讨事情都换了地方，她就没再听到风声。

        后来知道是在很久以后，还是庄凌当着朝臣的面检举已经落魄的太子盛檩枫，一语惊人。朝堂上沸扬盛况她一个女子无法亲眼目睹，只能从庄凌略带自得的描述中得知一二。

        而后庄凌直接就带病伏击在松月寺，果不其然带回敌军尸体头颅，皇帝暴怒之下欲要赐死盛檩枫，还是皇后以死相求才饶过太子一命。

        可牧晚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似乎处处也又解释得通。

        太子爷心狠手辣、心思缜密，按理说哪怕是通敌也不可能会选择近在天子脚下的地盘，可松月寺向来与周大将军交好，周将军又与江沧澜沾亲带故，这一下更加坐实。

        在她房间里，牧晚亭闻到过血腥味，但黑衣人的身上包裹严实，看不出究竟是哪里的伤，她也不好直接找机会对着伤处下手。但……

        在一阵细微的动静透过层层幕帘传来的刹那，牧晚亭强忍住脚踝上剧烈的疼，扶着石壁急促站起，踉跄着朝石洞口走去。掀开纠缠密布的藤蔓一角，却见那道黑影正在迅速向这边本来，牧晚亭连忙回到原处佯装晕厥。

        好险。

        在她刚刚躺倒的刹那，大片阳光陡然倾泻入阴森石洞，刺得牧晚亭下意识险些蹙眉，脖子微不可查地一扭。

        好在那人的注意力现在完全不在牧晚亭的身上，而是注视着另外一人也从外头跑了进来。牧晚亭微微顺光看去，男人的表情急躁，在那人进来的刹那慌忙合上浓密藤帘，倒抽冷气拽起腰间衣裳，只听“嘶啦”的轻微一声，模糊血肉竟是都与那黑衣合到了一起。

        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男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随意扯开一包药按在了自己的伤口处倒弄，借着藤蔓缝隙里透出的那点光，牧晚亭隐约在他的腰间看到了狰狞的刺青图腾。

        但草草处理完伤口后男人又将衣裳给放了下去，再加上牧晚亭只敢眯着眼睛，没能看得太清楚。

        在黑衣男人处理伤口时，另外一个伫立无言的黑衣人就这么静默地看着他，多半五官被笼罩在黑布内，露出的一双眼睛并未有丝毫的多余表情。

        刺青黑衣人身上沾染蜂蜜的那一片衣料已经被扯下，突然而来的算计令他恼火不已，锋利小刀在手里转了圈却又收了回去，注视向后跟进来的那个稍矮一点的黑衣人。

        “地图呢？”刺青黑衣问，随后想到了什么骂了句粗话，嘴里嘀咕着怎么还让个哑巴来应付差事，“一手交地图，一手交货。待会就有人来接应我，要是敢耍滑头饶不了你！”

        稍矮一点的黑衣人闻言从袖中掏出卷轴来，干脆利落递了过去，刺青黑衣这才脸色稍稍好看点，顺便在他的面前直接摘了面罩，年纪莫约而立，脸上胡子拉碴，倒是没什么突出的点。

        卷轴很长，刺青黑衣眯眼细细观阅，见对方依旧摊开掌心似是要货的样子，不由嗤笑：

        “等到验明正身后少不了你的，别现在那么急。”须臾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对了，戴着这玩意那么久，你不拿下来喘口气？”

        说话间，刺青黑衣指尖仓促摩挲着卷轴地图，视线却在游移不定，另一只胳膊紧绷，似是随时都能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

        眼见着对方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年轻面孔来，刺青黑衣却并未因此而满意，反之，按压着地图的手更加用力，原本在无意扭动的脚尖都停下了小动作，那是紧绷到极致的前奏。

        牧晚亭心中警铃大作，从两人进到这荒僻地方时她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大对劲。

        “我说，哥哥的身上都给你看了，你就毫无诚心地给我看个□□？”

        刺青黑衣的语气透露着几分迫人危险，说罢就要朝对方的脸上伸出手去，然而在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时，那个年轻黑衣人忽而做了个让牧晚亭和对方都想象不到的动作——

        武装精致的面具被“哗啦”撕扯下来，熟悉的面容露出的刹那，盛檩枫倏然暴起，不知从何而出的利剑竟是以迅雷之势穿透了男人的喉管，登时鲜血喷涌如柱，噗地溅上石壁。

        刺青黑衣至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还手，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惊愕，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丢了性命。

        滚烫黏灼的鲜血喷溅到少年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染得眼尾那颗玲珑黑痣都多了一抹血红妖娆，染血的卷轴落地前被一脚踢起收合入掌心，盛檩枫姿态傲慢，迅捷身手甚至胜过方才那位数倍，绝非寻常女子可抗衡比拟。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牧晚亭双目闭拢，丝毫不敢露出还清醒的痕迹。

        静默须臾，一阵脚步声响起。

        当尖锐刺痛在脚踝上再次复发的刹那，纵然强忍痛感，后背已经被热汗浸满的牧晚亭心凉了半截。湿润汗水濡湿了睫毛，在剧痛里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对上眼前人的刹那，牧晚亭心里唯有四个字。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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