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精美的牢笼

葫芦口失守之后，兰若沙带着众人狼狈至极的回到了据马关。

由于葫芦口失守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所以就算是耶律楚材在据马换屯有大量人马，也根本来不及回援。再者而言，面对诛戎府那如狼似虎般的七十骑，他们就算是派出了人马驰援，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耶律楚材就只能遥望葫芦口火起，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兰若沙撤回据马关后，第一时间就回禀了耶律楚材。

“元帅，丢失葫芦口，我罪不可赦，还请严惩！”

耶律楚材看着跪在自己面的兰若沙良久无语，迟疑许久，他这才开口说道：“唉，算了，你起来吧，葫芦口丢失最不在你，实属天意，就算是我亲自坐镇，也不见得好上多少，你将大胤兵卒拖延的已经够久了，现如今粮草齐备，也不怕他们攻来，所以葫芦口丢就丢了吧。”

兰若沙知道耶律楚材是有意安慰自己。

但事实如此，自己总不能真的去赴死吧？

迟疑片刻，她还是站了起来。

“元帅......”

“还是叫我哥哥吧，元帅长，元帅短的，终归还是听不惯。”

在这个军营之中叫自己元帅的人已经够多了，但叫自己哥哥的人，却终归只有这一个，所以耶律楚材不愿意连这唯一点温存都守护不住。

“哥哥！”兰若沙看着耶律楚材娇羞的喊了一声。

耶律楚材听罢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他在桌子上摊开了据马关四境的地形图。

“兰若沙，王守仁需要派人清理葫芦口的积石，这少说也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届时他们一定会大举来攻，你说我们该如何防御呢？”

兰若沙踱步靠了过来，她看着摆放在桌上的地形图，沉思良久。

“据马关北面难攻，南面难守，这恐怕是大胤当初建关时有意为之，所以我们想要依据据马关拒敌于外，似乎不大可能。”

耶律楚材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兰若沙看的出来，他自然也看的出来。

可看的出来，并不代表就能有解决的办法。

“是，这也是我为之烦恼所在，所以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

“哥哥，依我们看，我们不如退出据马关！”

“嗯？！退出据马关？你可知我们夺下这据马关可废了多少精力？折损了多少健卒？所以岂能将大好城关拱手于人？”

兰若沙看着耶律楚材耸成一团的眉头，不由好言相劝道：“哥哥，你说的这些，我怎会不知道呢？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据马关我们守不住，又或者说是守这座城，我们需要负担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据马关对于我等而言，就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此物终究还是要丢弃的，留在手中迟早是个负担！”

“可是兰若沙，我们若是将这座城池拱手相让，那到时候王守仁不是可以轻易将我们拒于关外吗？”

说到此处，兰若沙微微一笑。

耶律楚材看着她，不由轻声问道：“兰若沙，你的意思莫非是？”

“是的，城中的人，愿意走的全数迁走，不愿意走的，一并杀光，至于城防等诸多措施，也全都毁掉，不要给他们丝毫可乘之机！皆是留给他们的也将是一座空城一座废城，他们也将讨不到丝毫的便宜，只要出了据马关，再往北便是我北荒铁骑的天下，只要他们敢出来，我们就可用强弓劲弩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要知道马背上一直是我们的天下！”

“可兰若沙，如果我们强制要毁城的话，势必会遭受城中居民反弹，如此一来我们之前所积累的好名声，不就会荡然无存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们之所以要去顾忌他们的感受，就是为了能更好的驯化他们，而驯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征服罢了，在此之前，一切都是手段，我们的手段无有多错之分，只要能赢得最终的胜利，这手段便是值得用的！”

“就算血流成河，你也在所不惜？”

“哥哥，你怎么了，这话说的都不像是你了啊！前次夺城死了那么多人，我也不见你心生怜悯过啊！可现如今怎么这般畏首畏尾了？！”

“兰若沙！不是哥哥畏首畏尾，战场上死多少人，我都不会说什么，以为这是两军职责所在，并无多错之分，可是对于那些放下了武器的战事，对于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我们又如何能下的去手呢？”

兰若沙觉得自己也许是听错了，因为她不敢想自己那驰骋疆场的哥哥，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兰若沙看着耶律楚材，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过了好半晌，她这才开口说道：“哥哥，你会这么想，我并不奇怪，你想要做到分清黑白，我也能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两国交战最是要死人的！那些被屡次逼捐的百姓，那些被王守仁坑杀在葫芦口的同胞手足，他们难道不想活吗？他们也想，他们也是人！我们怎能厚此薄彼呢？对敌人有丝毫的仁慈，你我都应该感到羞愧，毕竟从踏上战场的一刻，你我便不再是一个人，你抬头看看，我的背上早就背上了数以千万计的生灵，所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便要用尽一切手段，来护住他们，哪怕这手段肮脏无比，哪怕这些手段，见不得人！”

耶律楚材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他站在原地，承受着着这一系列的拷问和指责，他知道兰若沙说的没有错，做的也没有错。

这是战场，这里容不得自己去犹豫，去优柔寡断。

耶律楚材时常会想起，自己没有当上元帅的日子，那时节，自己快意恩仇，全凭手中一柄长剑就足以分辨对错。

可是现在不成了，权势，责任就如同是一个精美的牢笼，牢笼倒扣，将耶律楚材死死困在这里。

他扭头看着兰若沙，就如同是在黑暗之中找寻到了一丝光亮，也许自己的妹妹，早就变成了自己不曾见过的模样，可自己对此却依旧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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