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必须看见
魂体状态的方山青，质量几乎为零，无法对“实物”造成任何影响。
这也意味着他没有任何办法引起妻子的注意，就连拨动她的头发丝儿都办不到。
所以，方山青就只是怔怔的、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直到源念大会结束，被吸回肉身内。
方山青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参加源念大会，每次都回到了自己妻子的身边，但她却再没有发现过他。
而通过这几次的尝试，方山青也发现，因为“世界法则”的影响，他使用“寄魂远游”之后，真的就像是透明幽灵一样，无法被任何人察觉，也无法做任何事。
在第六次的源念大会，方山青没有去看他的妻子。
那一次，他用“寄魂远游”跑了很远很远，试图摆脱肉身的牵引。
但他失败了，最终还是在源念大会结束时，瞬间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灵魂与肉身之间的物理距离没有任何意义。
在接下来的源念大会，方山青再也没有去看过他的妻子。
因为他觉得，只有自己能看到她，而她却看不到自己，这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
……
“婆婆！你今天好漂亮，是叔叔要回来了吗？不对呀，以前他回来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打扮过呢。”
名为青儿的丫鬟见老妇合上梳妆箱，忍不住出言赞美。
听到丫鬟的赞美，老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用手摸了摸梳妆箱光洁的表面，却没有回答青儿的问话。
“今天我想自己出去走走，就不用你陪了。”
老妇怜爱的摸了摸青儿的小脑袋。
“好咧，婆婆今晚吃你最喜欢的花瓣青笋汤吗？”
“恩。”
老妇应了一声，便拿上了拐棍出门去了。
“婆婆这么大年纪，穿那身鲜艳的衣服居然还这么好看，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哩。青儿过几年也要长成美女，嘿嘿。”
老妇往常也偶尔会独自出去走走，所以青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
“六师傅，我们是要回家了吗？都还没来得及跟白白道友说一声再见呢。”
罗茜柔有些不情不愿。
“不是，我们先去一个地方，说不定那个白安凡也会在那里。”
罗茜柔的六师傅语气淡然。
“六师傅，怎么感觉你说话有点硬邦邦的呀，现在又没别人在，没必要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嘛。还是说，你看见那坏老头子恶有恶报心里不舒服？但是你不是早就想杀了那个坏蛋吗？”
罗茜柔的六师傅没有理会罗茜柔，他只是自顾自的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块三尺见方的石块。
“快站上去。”
听见六师傅语气不善，罗茜柔立刻闭嘴站上了石块，而六师傅也几乎在同时站了上去。
“起。”
站上石块之后，罗茜柔的六师傅立刻掐了个手决。
只见四周以石块为中心，亮起了一片复杂的图案虚影。随即一道光柱便是冲天而起，赫然是传送阵的光芒。
在光柱散去之后，两道人影消失不见。
“咔嚓”
那罗茜柔与她六师傅先前站立的石块，也随之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方山青因为持续遭到世界之力侵袭的关系，从全速飞遁的状态中解除了出来。
不过，他也不再需要飞遁，因为他离自己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凝魂塑形”
方山青从灵魂状态，逐渐化为了实质。
……
人一生只能凝魂一次，因为凝魂之后便是魂灭。
曾经的方山青不敢随便凝魂，不是他怕死。
他所承受过的痛苦，远比死恐怖千万倍。
倘若换做别人，恐怕早已自我了断。
但其实他也怕死。
因为他怕自己在凝魂死去后，而她却依然“没有见到”自己。
……
方山青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所以他必须提前凝魂，否则等下恐怕连凝魂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离他目的地，对修士来说只是极短的距离，可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有些遥不可及。
这方山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凝魂，却没有如他所愿的变成“方山青的模样”。
他凝成的，是一个黑气翻涌的怪物模样。
现在，这个“怪物”只有一个念头，那就去见她。
可正当他准备迈出凝魂之后的第一步时，他愣住了。
因为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处枯木桩旁，正有一道靓丽的身影坐在那儿，静静的望着他。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却肯定他一定会发现她。
他也必须发现她。
“方山青，你，回来了。”
悦耳的声音从老妇口中传出。
听见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怪物周身的黑气突然一阵翻涌。
“落韶华，我……我回来了。”
怪物一边朝那个木桩移动，一边回应。
只不过怪物的声音，很难听。
“别碰我，你会……”
“看见”老妇伸手要抱自己，怪物连忙想要去阻止。
但他阻止得了吗？这份积蓄了千年力量的拥抱。
“即便是灵魂，我都无法肯定还是我方山青自己的。即便如此，你也愿意陪我去死？”
“我愿意。因为我知道是你，就够了。”
老妇紧紧的搂住那散发着黑气的怪物，靠在木桩上。
她的身体逐渐开始被黑气所腐蚀，不再复先前的光鲜模样。
可在这时，两人眼中的对方，却是变成了初次相见时英俊、美丽的样子。
那个他们被依靠着的木桩，也似乎重新变回了整座青山上，最繁盛的那颗花树。
一切都是从这颗树下开始的，现在也同样在这棵树下结束。
其实当方山青第一次参加源念大会，回来见落韶华那次，他便告诉过她自己的状态。
当时她说过，她还可以再等上五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只要她还活着，就会一直等下去。
在那次的源念大会结束之后，她忘了这个约定。
但还是做到了。
无论在见过“方山青”之后，她的孩子多少次劝她离开，她最后都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人，却选择了继续等。
“对不起。但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
……
“方山青落韶华，你们天命相克，绝对不能在一起！”
可最后结果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
那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连同依靠的枯木桩，同时化做尘埃消失不见。
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藏身在不远处的白安凡，手中的心脏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
但由于它是理圣的心脏，亘古不灭，就连世界之力都无法将其抹去。
这也意味着，世界法则出现的错误被修复之后，会因为有理圣心脏这一“支点”的存在而留下一处漏洞。
既是，参加本届源念大会并与方山青有过关联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不会忘记方山青的残魂，“无”。
……
白安凡将手中的心脏，埋进了先前木桩所在的位置。
他相信有了这颗心脏残存力量的滋润，那里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长出一颗参天大树。
做完这一切，他朝某个方向转头望去，然后挥了挥手，离开了这座青山。
那白安凡望向的方向，正是罗茜柔与她六师傅的所在。
罗茜柔见白安凡朝她挥手，她也勉强举起手挥了挥，姑且算是告了个别。
此时的罗茜柔，再不复先前的开朗。
因为她现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呜呜，六师傅，婆婆她……”
“她笑了。”
罗茜柔六师傅的语气依旧淡然，可他那微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这么多年，自我记事以来，我从未见她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方老头！你果然是个大坏蛋！呜呜……”
罗茜柔啜泣着，突然大骂出声。
“爹，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直到今天也是。”罗茜柔的六师傅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着：“但是我一直都相信娘。能被她看中的人，绝对不可能会差。”
罗茜柔的六师傅说着，走到了白安凡埋心脏的地方，重重的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
“啦啦啦！汤快做好哩，今天不知道婆婆什么时候会回来，应该快回来了吧。”
青儿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望向窗外，正巧看见了两片被风吹起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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