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等一行人回到了首辅府邸，在下人的服侍下，柘皓月微微弯腰从轿子中走出，清冷的面孔总是有种将人居之千里之外的感觉。
朱红的大门透着古韵，上面悬挂着的黑色金丝楠木牌匾龙飞凤舞的题着“首辅府邸”四个大字，明明自己前进的道路上铺满了细碎的阳光，但柘皓月脸上尽是冷漠。
若是自己前段时间并未发现府中暗处的秘密，现如今再次站在这，会不会就是另一种感触？
回想那双幽深的瞳孔，柘皓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狠狠被人揪住了一般，让他呼吸一滞，瞬间被卷入了暗无天日的漩涡中，永无翻身之地。
虽然柘皓月常年不出府，看似与世无争，与外界同龄人格格不入，但关在自家地窖那少年却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乃前尚书府嫡子顾栖。
说这顾栖先前也是远近闻名的翩翩公子，喜爱身穿月牙长袍，姿容清冷，俊逸非凡，身上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高洁浩然，淡泊渺远。
只是自己现如今看到那人浑身血迹，脏乱不堪，甚至早已奄奄一息，哪还有原先高洁浩然的模样？
柘皓月想象不出,也不敢想对方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明明原先前尚书府因通敌叛国罪而被冠上罪臣之名，甚至在前几年被下旨诛了九族，可现如今本应命丧黄泉的顾栖竟出现在自家的地窖中。
两者之间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柘皓月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外表看起来如此刚正不阿的父亲怎会做出这般令人不齿之事。
在他看来，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就只有他的首辅父亲。
一进院，两边花团锦簇，海棠牡丹正开得鲜艳，绿柳周垂，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隐隐看到身穿褐色锦衣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那八仙桌旁，浑身散发的气场让人不敢忽视。
一进门，吩咐下人退下后，一时间会客厅内只剩下了柘氏父子。
许是常年身处高位让柘冉祥看起来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感，在面对柘皓月的时候，那三角眼一闪而过一抹犀利，明显对于前几天他不告而别这件事感到有些恼怒。
“过两日你就去劲阁书院读书罢。”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看到柘皓月依旧挺直腰板，脸上尽是冷漠神情的模样，柘冉祥最终无奈叹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殊不知，柘皓月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脸色微微有所变化。
“为何？”
从小到大，柘冉祥对于柘皓月可谓是极其严格，一举一动间都要他做出身为首辅嫡子的风范，以至于让柘皓月一度都觉得自己脸上似乎戴上了一张无形的面具。
从小到大柘皓月可以说是对父亲指令言听计从，从无半点怀疑或抗拒，可现如今瞧见了被囚禁的顾栖后，柘皓月的心中竟然莫名涌现出一抹抗拒来。
他总觉得被囚禁的并非顾栖，而是自己。
“近期京中一些达官贵族的嫡子纷纷进入劲阁书院就读，武安侯家的小侯爷，永宁世子，以及将军府的二少爷，你与他们的年纪相仿，若是能与他们打好交道，于你而言也不为是一件好事。”
柘冉祥面容真诚，言语间尽是一副为柘皓月好的意味。但也正是这样，让柘皓月微微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至于你看到的顾栖……”柘冉祥微微有些停顿了一下，“先前圣上将尚书府诛九族，殊不知竟逃脱了一个顾栖，现如今为父将他再次寻回，关押在地牢只是等候圣上发落罢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在圣上还未定夺之前，为父希望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最后一句，柘冉祥再次恢复到了以往时候的强势，让柘皓月无法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
从柘皓月发现顾栖后和自己大吵一架后，柘冉祥就知道自己暗自将本早已不存在于世上的罪臣之子囚禁这件事应该是瞒不了多久。
只是他现如今依旧还未得知这前尚书府手中拿捏着的把柄藏于劲阁书院何处，对于顾栖他自然是不愿轻易放过。
柘皓月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那一瞬间以为对方有所变化的恍惚，还是自己背负的那无法拒绝的牢笼。
“父亲决定便是。”
柘皓月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拂袖离去，只留柘冉祥一人在后面，眼神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转眼到了半夜三更，鸡鸣声刚过，另一边的顾筱便睁开了眼。
黑夜中的劲阁书院尤为寂静，外面蝉鸣声不绝于耳，皎洁月色透过窗落了进来，顾筱瞧见对面床位上空无一人。
自今日酒楼一别后，陆景之便离了书院不知所踪，现如今来看，怕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顾筱摇头叹气，想要把脑中这想法甩到一边。明明自己现如今自身难保，竟还有闲情关心其他人的死活。
半盏茶过后，顾筱出现在了今日上课时候的教室前。
万物静默，仅有头顶一弯孤月陪伴在侧，顾筱生性愚钝，虽说知晓了原主哥哥生前潜入书院必定是有自己的目的，但在这异世中想要寻求真相，她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顾筱身为现代人，没有古代那些飞檐走壁，出神入化的功力，所以她只能趁着所有人熟睡之际，悄悄潜入那些阁楼客房中，看看能不能寻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趁着夜色，顾筱蹑手蹑脚行走在幽静长廊中，草丛中虫鸣声依稀可闻，一排排房屋坐落有置，外观上看与顾筱所居住的并无异样，想来应该是其余学子的住所。
顾筱身穿夜行衣行走在屋檐下，悄无声息，刚拐了个弯便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屋子正亮着灯，让人瞧着着实有些诧然。
半夜三更，除了自己这不睡觉的胡乱跑出来外，这学堂竟也有人这般无聊？
顾筱紧了紧脸上的黑布，弯腰低眉朝着那屋子走去。
那是一间精巧的小室，四周挂满了山水壁画，屋内燃了香，紫烟袅袅，缠绕在屋内人的发尾上，随后散开。
顾筱学着电视中沾了口水把窗纸捅了一小口后，入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案桌后的男子里衣外披了一件长袍，头发随意散着，眉目温润，气韵高洁，好似谪仙一般。
这不是那教书先生还会是谁？
顾筱万万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的竟来到了先生的门前，对方斯斯文文的，可自己现如今宛如一个偷窥狂一般，不禁双颊通红，刚想转身离去。
“谁？”
只是里面的先生似乎能凭嗅觉认出生人一般，还没等顾筱离去，屋内突然传出这么一道惊呼让顾筱措手不及。
她慌忙四下望去，却发现先生所处的地势极为特殊，周围竟一个能藏身的地都没有，放眼望去尽是一些常见花草，一望入眼。
眼见着屋内的脚步声越发接近，顾筱咬咬牙，刚想要按原路返回，却在拐弯处突然被人拽入怀中，紧接着脚尖一点，对方带着顾筱费身上了屋檐。
从高处向下望去，先生出门后左右瞧了瞧，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后便再次回了房间。
顾筱松了口气，刚想要与对方道谢，却一抬眸撞进那熟悉的眸子中，当即怔在原地。
陆景之？！
顾筱打死都没想到在这半夜三更竟然还能遇到她这一同窗。
借着天边悬挂的悬月，顾筱注意到陆景之身上依旧穿着那套学生服，似乎是回了房发现顾筱不在后，专门出来寻她的。
只是现如今自己全副武装，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陆景之再怎么样都不会认出自己吧。
顾筱心中的小算盘打得极好，不着痕迹的将自己与对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以防陆景之看出什么不对的。
“多谢公子相救，来日我定涌泉相报。”
顾筱故意压低了嗓子朝着陆景之拱了拱手，对方则是端坐在那直直的望着她，并没做出任何回应。
顾筱见状，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一步，兄台后会有期。”
顾筱说罢，刚想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的人悠悠传来一句。
“后会有期？不知这后会有期是不是指的就是明日呢？顾兄？”
顾筱：？！？
陆景之说完这么一句后便不再说话，顾筱背对着他，脑中快速想着对策。
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大大方方将自己面巾松了下来，露出原本的面容。
幸好还有一层小麦色肌肤伪装，不然自己今晚就真的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顾筱面上笑着，心中却是提起了十分警觉，丝毫没想到这陆景之竟观察得如此细致。
“陆兄果真好眼力，本想着偷溜出书院，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
顾筱笑的极为坦荡，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他时，不带丝毫犹豫。
只是这穿着打扮着实让人有些怀疑，更别说今晚陆景之的耐心早已消耗殆尽，自然也不会与往常一般任由她忽悠而过。
“可是据我所知，书院的大门似乎并不在这个方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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