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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开解


“母后……母后!”元轲忽然从床上弹起,满身大汗,都把寝衣打湿了。他身子弓在一起,整个人在床上蜷成一团,不住的颤抖着。

        “我在呢,我在。”若归被元轲的动静惊醒,急急忙忙推开两人房间中的隔门,努力睁着仍然迷蒙的眼睛奔过来,抚慰他的动作却十分熟练,“没事的,我在呢,没事的。”

        元轲听到她的声音,头仍埋在被子里,手却急切的床上摸索,找到若归的手后紧紧的攥住不放,用的力道越来越大。

        若归被他抓的有些疼,立马清醒了一些,可是只自己忍着,没有将手从他掌心抽走。

        “没事儿的,啊,已经过去了,不要怕。”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元轲。

        良久之后,元轲终于平静下来。他直起身子,若归扶他靠坐在床柱上,又从一旁取了帕子帮他擦汗:“好些了么?”

        元轲点点头,隔着她忙忙碌碌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眼睛:“打扰你休息了,抱歉。”

        若归将他额上最后的汗珠擦干净,摇摇头:“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听阿协说,你平日里亲自处理的政事,井井有条做的很好呢。只是晚上有些梦魇罢了,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元轲听她提到元协,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六叔没有怪你吧?这么长时间一直留在宫里……”

        若归满脸坦然:“怪我什么?他也知道你的情况的啊。”

        她看元轲脸上写满了少年人的纠结,笑了,用指尖推了推他的脑袋:“你不用瞎想,你是他侄子,也就是我的侄子,他不会胡乱介意的。”

        元轲的表情僵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换成了:“唔,那就好。”

        他想了想,又问:“六叔有没有对你说过,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的?”

        若归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没有。他倒是说,你可以这么快就收服旧臣、稳定政局,已经很厉害了。”

        元轲紧张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多亏了五叔和六叔全力扶持。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向他们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如果没有他们,我做不来的。”

        “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你现在是王上了,要有自信啊。”若归见缝插针的帮他适应新角色,“你才多大啊,刚刚继位,没有经验,有些青涩是必然的。时间长了,就不会这样了。于国来说,你是君,我们是臣;于家来说,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帮助你、扶持你都是应该做的。”

        元轲嗤笑,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指轻推她的脑袋:“长辈?你别忘了,爷可是比你大的,你给谁当长辈呢?”

        若归拍开他的手,斜着眼瞥他:“我辈分大就行了,你管我年纪大小?”

        说罢,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脸嫌弃:“再说了,就你这娃娃脸,就你这大圆眼,就你这小孩子性格,除了个子以外,那里能看出来你比我大?”

        元轲这次却没像之前那样暴跳如雷,只是故意板起了脸,努力撑起一些威严:“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你说了!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小孩子!”

        “记得的,你是二爷嘛!”若归挥挥手,随意敷衍他,“行了,赶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朝呢。”

        边说着,边扶他躺下,又帮他拉起被子,仔仔细细掖到下巴:“我回去了啊。”

        元轲点头,目送着她的身影跨过隔门,返身推合上门扇,彻底消失在另一边,才收回视线,盯着暗蓝色的帐顶。

        盯了一会儿,他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抚上她指尖碰过的地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第二日,若归光明正大的赖到了日上三竿才睁眼,然后掀开被子从床上光着脚下来,在屋子里绕来绕去的唤醒神志。

        她正走到窗前,身后忽然伸出一双臂膀来,拦腰把她抱起就往床上带。

        若归吓了一大跳,立时手脚并用的扑腾开来,还扯着嗓子大喊着,让月灯来救她。

        那人被她狠狠的踹了好几脚,无奈道:“别喊了,是我。”

        若归的手还举在他头顶,保持着拽他发髻的动作,视线木呆呆的向下看他的脸:“阿协?”

        元协把突然乖顺的她轻轻放到床上,欠身取过一旁的被子围住她□□的双脚:“地上凉,怎么不穿鞋子?”

        若归满是突然见到他的惊喜:“阿协,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呀?”

        也不怪她奇怪,自从她入宫担任了光荣而艰巨的王上开解员一职以来,其实每天的作息很是固定。

        那天成功劝元轲踏出宁光殿后,她本来是功成身退,在元协的强硬要求下回府休息去了。谁想她正睡到半夜,又被金羁紧急叫醒,说是元轲半夜梦魇,大吵大闹的,谁也劝不住,元协没办法,只好让她再去试试。

        她只好爬起来再次入宫救火。

        奇怪的是,元轲倒是很吃她的开解。她自认为可能是从第一次见面,她看元轲就像看一个小孩子一样,所以身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让他想到了先王后吧。

        元协与元熙对元轲的这个毛病束手无措,多番商议之后,她便光荣留宿在了宫里,专职负责开导元轲,鼓励元轲,振奋他的精神,努力让他赶紧回到正轨上。

        元轲每天的日程都很满,天还没亮就从安乐殿出发去上朝,然后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服务对象不在,若归的空闲时间很多,上午就出门在宫里乱逛,中午准时赶回安乐殿与元协一起吃午食,然后两人一起小憩一会儿,等到她睁眼,元协已经又返回前面办公了。

        下午她再自己找些事情干,傍晚时分,元协会和元轲一起回来,元轲自去忙他的,若归与元协就在宫里随意散步聊天,聊完了送元协出宫,再自己折返回安乐殿,一般这个时候,元轲已经传好膳等着她了。

        她便与元轲一起用过晚食,然后回到元轲给她隔出的小侧殿里消磨时间。

        唯一不好的是,元轲每晚梦魇的毛病仍然没好,所以她经常半夜被他吵醒,然后尽职尽责的跑去照顾他。等他好一些,两人还会顺便聊一聊闲话,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八卦些宫闱密辛什么的,这才能踏踏实实的躺下睡觉。

        所以这些天,她就起的越发的迟了,经常是卡在元协中午过来之前才起身。没想到,今日元协却来得这么早。

        元协整个人蹲在床边,阳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分外的温暖:“今天事情少,我来看看你。”

        若归看着他的眉眼,心里好像有花在绽放。她笑眯眯的张大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愿意离开:“一醒来就能看到你,真好啊。”

        元协轻拍她的后背:“回府里去吧?在府里,你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我。”

        提到这个若归就有些泄气:“不行呀,二爷晚上还是睡不踏实,我怎么也得等他能睡个安稳觉再走吧。”

        “你怎么还叫他二爷呢?”元协把若归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声音带上了些严肃,“他已经是王上了。”

        “喔,是王上要我喊他二爷的。”若归漫不经心的,“一个称呼而已,所以……”

        “不行。”元协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扭过来,对上她的眼睛,一副认真的神色,“不可以。王上就是王上,这是哪门子的二爷?”

        若归有些不明所以,困惑的看了他半晌,恍然大悟:“阿协,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元协把脸扭到一边,硬邦邦的:“我没有。”

        若归笑嘻嘻的用手指在他脸上戳出一个个小坑:“是不是想我了?吃醋了?不想让我待在宫里了?”

        元协紧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看她。

        若归看他这幅样子觉得分外可爱,嘟起嘴凑到他唇上,轻轻一碰,又快速弹开,眉眼弯弯:“是你让我入宫的嘛,那你想办法把我捞出去呀。”

        她的声音里满是玩笑,元协却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吧。”

        “去哪里呀?”

        元协握着她不安分的小手,捏着她嫩葱似的指尖:“你已经在宫里待了快一个月了,够久了。”

        “那二……王上怎么办呀?”若归没想到他竟然真想让她走。说实话,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她还挺心疼元轲的,也真心希望他能走出这段阴影,让她抛下他自己跑掉,好像还真有些牵挂。

        元协听出了她的不舍,没好气的回:“他怎么办让他夫人去操心,一直拉着我夫人算怎么回事儿?”

        若归觉得有些道理,可是转念一想:元轲还没有成亲,又是哪里来的夫人啊?

        面对若归的疑惑,元协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神秘微笑。

        她很快就明白了元协的意思。

        没过几天,由身兼辅政大臣和王上亲叔父双重身份的高阳王元熙和彭城王元协带头,群臣奏请王上尽快迎娶先王赐下婚约的于氏女为后。

        元轲有些不乐意,虽然提出国丧期间不宜嫁娶,可是大臣们纷纷表示,以王上现在的状态,急需后宫有位贴心的娘娘近身侍候,王上服哀以周代年,之前也是有先例的,不算逾矩。

        元轲再没有理由不同意了。

        元协动作非常迅速,一得到他的首肯,立时便去行六礼,每个流程都是赶之又赶,惹得若归一见到他便揶揄他是“以公谋私”、“醉翁之意不在酒”。

        元协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占着别人夫人不松手。晚上再睡不好,去找自己夫人去。”

        他完全没想要掩饰自己的意图,惹得洛郡城中关于彭城王疼宠王妃的事迹又多了一条。

        元协之心、路人皆知,元轲自然也知。他气哼哼的,对着若归又是瞪眼又是撇嘴,还在她面前添油加醋讲元协的阴险狡诈,可是看若归双手托腮、笑眯眯的听故事的样子,只好自己回过身去生闷气。

        六叔是好,可是就好到这种程度吗?

        他不能理解。

        不管元轲心里是理解还是不理解,愿意还是不愿意,若归却对于这场婚仪很是有些期盼的,她在开导元轲的日常工作之外,又兴致勃勃揽下了宫内的布置工作,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东奔西跑的,力求婚礼的一切都能做到尽善尽美。

        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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