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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花朵


其实,经过元协之前日日去李府陪伴,再加上王上王后的突然过世,元轲的悲愤与磨砺,在见过了生与死的挣扎之后,她与元协经过了危难却还都活着,若归心里对元协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可是再次回到熟悉的王府里,知道被绑架真相时的失落、压抑与心痛好像又齐齐漫上了心头。

        若归看着府内熟悉的一草一木,脑子里不由自主的一次次回放着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幸福与甜蜜、悲伤与失落交织在她心头,让她的心情低落,闷闷的提不起精神来。

        走到浮生园门口时,若归看着大石头上苍劲有力的“浮生”二字,又想到新婚第一日,元协带着她游览王府的样子。

        当时他说,“心若无宿处,浮生何若归。”所以给这个园子起名为浮生,她满心欢喜,看着元协亲笔写下这“浮生”二字,找人镌刻于此石之上,那时候心里的甜蜜,更衬出她如今的黯然。

        “不行,不能这样。”若归摇摇头,拼命想把脑子里不好的东西都晃出去。

        他们俩人在一起已经非常不易,明明已经想好了要原谅他、也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自己怎么就如此不争气?

        若归一边开解着自己,一边振作精神,昂首阔步走进浮生园,开始精心挑选今日的花朵儿来。

        自婚后她去参观了元协的前院,分外嫌弃那里沉闷无趣之后,她每日的一大工作就是来到浮生园,挑选搭配上新鲜好看的花束,然后兴致勃勃抱着去前院找元协,一边与他说话,一边将花瓶里昨日的旧花撤走,换上鲜嫩的新花。

        开始的时候,她总是碰到元协正在与臣属议事,这个时候,她也不去打扰,就抱着满捧的花儿等在门口,一边嗅着清雅的香气,一边偷偷看他。

        当元协他们暂时休息、臣属们依次退出时,都会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向她行礼,目光却不停偷瞅着她怀里的花。

        等到休息结束、再次回到议事厅,王妃不见了,那束花就会出现在王爷桌上的花瓶中。

        后来,元协的臣属们也找到了规律,估摸着快到了王妃来换花的时辰,总会很有眼色的提前告退,时间久了,好像倒成了彭城王府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

        她再也没有碰上过他议事,她来时,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一边看书,一边等她。

        在废太子元的事情后,她心烦意乱,不想每日去前院找他,所以特意嘱咐了月灯,要月灯帮她每日去换新鲜的花束。既然现在决定要与他和好,那就从恢复换花这一项开始吧。

        当她怀抱着精心搭配的花束准时出现在议事厅门口时,竟然仍如旧日一般,只有元协一人在桌后看书。听到声响,他抬头,看到的是若归久违的身影,不由楞了一下,急忙起身迎上前来,从她怀里接过花朵自己抱着。

        “你来了。”

        “啊。”若归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一抬眼,却看到他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的花束。

        虽然花儿都有些蔫儿了,花瓣边缘微微蜷曲,叶片也耷拉下来,可是明显放的时间不算很长,应该是昨日换上的。

        昨日,她还在宫里忙着元轲的婚事呢。

        她脚步微顿,走到书桌旁,状若无意的将旧花一枝一枝取出来,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换上的呀?怎么凋的这么快,看着都不新鲜了呢。”

        元协忙着把自己的东西挪到一边,给她的花腾开位置,头也不抬:“是昨日卜红来换的。”

        卜红?

        月柳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们一直都把她当做是王爷乳母的女儿,暂代王府内务的总管,可是,她也是王爷的青梅竹马,是您嫁进来之前,切切实实掌着王府中馈的人。”

        卜红不仅可以陪着元协去王陵,现在就连她在府里时的每日习惯,都由卜红来做了么?

        若归的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

        若归向来最讨厌有事情憋在心里不说,独自误会别扭。秉着有疑惑就要问、有问题就要沟通的宗旨,她决定把自己的感觉说给元协听。

        “之前有人跟我提过,说卜红与你青梅竹马,在我之前,一直帮你掌着王府中馈的。她还要我多加小心,留意你们俩的关系,不要一个人蒙在鼓里。”

        元协的动作停了停,他意味不明的回道:“哦?”

        看若归还在认认真真的往出拔旧花,元协坐回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你觉得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问过你的。你当时说,你对卜红的感觉,就像崔阿兄对我的感觉。”若归很是坦诚,“我信你。”

        元协已经做好了她要大哭大闹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你信我?”

        “是啊,”若归已经把旧花全部抽了出来,正在桌子上摊开的花枝里挑挑拣拣,准备换新的进去,“我相信你如果喜欢卜红,你会有担当的娶她,照顾她,而不是娶一个你不喜欢人,却还把她留在身边,委屈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元协的声音有些奇怪:“你是这样想的么?”

        若归全副心神仍然集中在花儿上,漫不经心的点头:“是啊。而且,你都说了你跟她只是兄妹而已,我不会连妹妹的醋都吃的。”

        “你就这么确定,予安他只是把你当做妹妹么?”元协手指一声一声轻轻敲着桌面,语气平静的问。

        若归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满脸惊吓的表情:“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元协摊摊手,一脸无辜,“只是我听说,你们从在长邕城就关系很好,当初可还是你还自个儿跑到我这里来,亲口跟我说,你和他定亲了的。”

        若归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那你也应该知道,最后这桩婚事,还是崔阿兄自己去我家取消的。”

        她继续手上的忙碌,低声嘟哝:“都跟喜欢的姑娘定亲了,哪个傻子还会自己要求取消啊……”

        元协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

        若归已经插好了花,正转着各个角度的看,时不时调整一下几支花枝的位置,听到他笑,从叶子后面伸出一张写满疑惑的脸:“你笑什么?”

        元协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俯身过来,将她困在桌子与自己之间。

        若归整个身体向后仰去,上身就陷进了花束的包围中,可是在元协的眼中,她明艳的容颜远比身后娇艳盛开的花朵动人。

        “你真的是很单纯的姑娘,”元协用食指与中指轻夹她挺翘的鼻头,“可是,人心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看穿的。尤其是对于这么简单的你来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太过于复杂了。若归,你真的应该学会试着将身边的每个人都看的透一点。”

        元协的语调轻柔,却好像饶有深意,又重复了一次:“记住,是每一个。”

        若归懵懵懂懂,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复杂?也包括你么?”

        元协松开了她的鼻尖,揉揉她的发顶:“包括我。”

        “哦,”若归非常认可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啊,你跟我说过的,我也知道你不是看上去这么温文尔雅的。你是彭城王,是大将军,现在还是摄政王,你也会在朝堂上与别人勾心斗角,也会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拼命的。我都知道。”

        元协手指抵着唇低低的笑了。笑完了,他才又对上若归自认为看清一切的眼神:“只有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人,才能留着一颗这么纯真的心。这样也很好,把一切都看的太透,也许反而并不会让人那么快乐。有的时候,其实我倒是很羡慕你。”

        这一句若归听懂了。看着元协温柔的笑容和波光粼粼的眼睛,她的脸不争气的红了红,胡乱收拾了换下来的旧花就要跑:“我先回去了,明日还要入宫拜见王后,我要去外面为王上王后挑份贺礼。”

        元协看着若归落荒而逃的身影,笑着扬声叮嘱她:“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等若归走在熙攘热闹的街头,还在不住的懊恼:她跑什么啊,应该大大方方的行礼离开啊,这样狼狈的跑掉,倒显得她的气势弱了,多丢人啊。

        她想的入神,月灯在一旁提醒她避开什么,她就避开什么,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一直在逆着人流走。

        眼看着前方一辆堆满了货箱的推车迎面而来,推车那人被高高的箱子遮住视线,看不到前方,只是顺着人流的方向缓缓前进着。而他们两侧都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根本没办法避开。

        月灯急得不行,一边扯着若归的袖子冲着推车那人惊叫,一边奋力推开人群,双臂大张挡在若归身前。

        若归被月灯叫回了神志,刚一回过神,就看到摞着高高货箱的推车已经近在眼前。

        就在她拉着月灯努力想要挤开两侧的人群避让之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前方,双手用力抵在货箱之上,生生止住了推车继续前进的步伐,晃晃悠悠停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啊?”推车的男人不管怎么使劲,车子都停在原地再不动了,恼火的放下车辕,走到前面来瞧。看到是一位黑衣少年挡着路,一手还拦在自己的货箱上,十分不满的上前去推他:“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啊?”

        那少年冷眸一扫,男子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便被双手反剪在身后压在地上,疼的不住的吱呀乱叫。

        周围驻足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若归急忙上前去打圆场:“一日,我没事儿的,你放开他吧。”

        一日没说话,表情也没动一下,手里却松了劲,安静的退回若归身后。

        若归看着一日站的非常笔挺倨傲,丝毫不觉得自己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无奈的揉揉额角,派出月灯去善后。

        等到月灯用一些碎银子打发了推车的人,又挥手让围观群众散开,若归这才偷偷把脸从衣袖后露出来。

        “一日,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一日被安排住在了外院,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与她在一起,之前若归都是在出府前打发月灯去喊他,然后他们一起出门的。

        今日她匆匆忙忙的逃出府来,倒是忘了去叫他,他怎么还能正好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若归的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办法用沉默来回答,一日大发慈悲的开了口:“我一直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罢,再没有话了。

        乍一听,若归觉得他好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可是再想一想,好像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若归忧愁的看着一脸严肃的一日,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月灯刚回到若归身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赶忙上前来给她解释:“王妃您不知道,上次您被废太子从府里劫走后,一日一直在城里到处找您,几乎要把洛郡城跑遍了,一直到听说您回来了,他才回府,还自己去找王爷领了刑罚。之后王爷就让他挪到内院了,说是让他随身保护您,再不能出现之前那般的情况。”

        “他还去自领了刑罚?”若归诧异的重复,“可是我被劫走时他在外院,与他实在是没什么关系啊……”

        月灯一脸赞赏,已经丝毫不见刚开始对一日的嫌弃之情:“所以说,一日虽然性子冷,但是心里记挂着您呢。”

        因为一日不爱说话,平时又不会主动出现往她跟前凑,若归还真没发现他已经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再加上她没想到自己被劫竟还给一日带来了一顿责罚,又是感动又是内疚,看一日哪哪都顺眼。

        这种感觉,大概就如同自己养的孩子在自己没注意的地方长大了,懂事又听话,成了一个优秀的好孩子!

        她好欣慰啊!

        若归豪气万分的招呼一日:“好好好,孩子长大懂事了,必须得奖励!一日,你有什么想要的没?走,咱们买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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