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悸动
九月一号正式开学前五天，补习班迎来了最后一场考试。
早上七点半，余笙笙准时到达篮球场。老远她就看见了河明傅和王博文的身影。
余笙笙小跑过去，从书包里掏出两盒甜点。
“诺，给你们的。”余笙笙放到他俩手里，认真的说：“里面有奶枣、曲奇饼干、小蛋糕，还有我也说不上来名字的甜点。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
河明傅拿着包装袋来回看，一脸懵的问：“怎么突然做这些给我们？”
“为了感谢你们俩这么多天送我上学啊！”
“噢—”河明傅了然，然后又吊儿郎当的开玩笑说：“我说余笙笙，每天送你上学的不是我吗？为什么你给他也做了一份？”
“……”想了一下，余笙笙说：“那王博文给我补习了啊，我不得感谢感谢。”
虽然补习过程俩人很不配合，但起码还是有些效果的。
“那我也给你补习了啊！”河明傅继续逗她：“照你这么说，你应该给我双份。”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余笙笙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袋子：“不要还我。”
“要要要！”河明傅又抢了回去：“这可是你亲手做的，回去我就给它供起来，每天烧香拜佛来感谢你的一片心意。”
“……”
“哦对，”河明傅想到什么：“这两袋都是甜的？”
“昂，怎么了？”
“老王不吃甜的。”
“啊？”余笙笙转头问王博文：“一点甜的不吃吗？”
“对。”河明傅笑着说：“他说这都是小姑娘吃的，他一大老爷们才不吃。”
余笙笙抓住机会立马呛他：“那你怎么吃？难不成你是小姑娘？”
“……”河明傅白她一眼：“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老爷们！而且是王博文的思想有问题，大老爷们怎么就不能吃甜的了？！”
余笙笙懒得和他拌嘴，问王博文：“那我回去再重新给你做个吃的，等开学了给你？”
王博文把那袋甜点放进电车的兜里，开口说：“不用了。”
余笙笙：“？”
“甜的，”王博文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也可以吃。”
等王博文骑在前面的时候，河明傅突然扭头对余笙笙说：“我怎么感觉，老王有点儿喜欢你呢？”
“啊？！”余笙笙一想到王博文那张损人的嘴就头皮发麻：“你别瞎说！”
“我说真的。”河明傅收敛笑容，多了几分认真：“老王平时都不和女生玩儿的，我感觉他对你很特殊。”
“我感觉不是他不和女生玩儿，是没有女生敢和他玩儿。”
“嗯？”
“你看他那副生人勿进的冷脸，哪个女生敢靠近他？”
“……”
“所以，只有我不惧生死，敢于挑战。以此换得他内心深处的一丝柔软。”余笙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也就产生了他对我很特殊的错觉。”
“是……这样吗？”
“是。”
“可我觉得……”
“别你觉得了，赶紧好好骑车。”
“……噢。”
八点开考，余笙笙他们七点五十到班。
班里的同学都已经到齐了，个个手里捧着书在看。
经过余笙笙位置时，王博文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课桌，问：“昨天下午写给你的数学笔记看了没？”
“……”余笙笙昨天因为安语辞的家事心情不好，所以晚饭也没吃就洗洗睡了。
还是半夜想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补习了，又爬起来给他们做甜点。哪还有时间看笔记。
怕王博文又损自己，余笙笙撒谎说：“嗯，看了啊。”
王博文盯着她看。
看的余笙笙有点心虚：“……怎么了？”
“没事儿，考试加油。”
第一场考的就是数学。
王博文虽然很毒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补习效果还是不错的。
按照王博文的解题方法，余笙笙写题的时候，感觉比之前要得心应手的多。
然而写到第二面的大题时，余笙笙开始变得磕磕巴巴。
王博文是从基础教起，余笙笙学习又是榆木脑袋，不懂变通，所以碰到复杂一点的大题，她就开始晕了。
一道题，余笙笙来回算了有十几分钟。
时间不够用了，最后交卷的时候，余笙笙最后一道大题空着，倒数第二道大题只写了一问。
考完数学，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
铃声一响，余笙笙心如死灰的趴在桌子上叹气：“数学什么时候爱我一次……”
后面的河明傅听的直乐：“知道为什么数学不爱你吗？”
余笙笙叹气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它。”说完哈哈大笑。
“……”
余笙笙可不想三科都和数学一样。她拿出化学课本开始看。
“别看了，这一会儿能学到什么？”河明傅轻打了一下她的脑袋，右手大拇指指向教室门：“走，去买水喝。”
“可是……”
“诶呀，走了。”何明傅收起她桌上的书，推着她走：“放心，化学你绝对考得好。”
河明傅和王博文骑着小电驴带余笙笙来到了公交站牌对面的奶茶店。
“怎么来这儿？”
“上次老王在这儿买了杯果茶，我尝着味道还不错，所以想来买一杯。”王博文含糊的说：“走啦，快进去，外面热死了。”
身后，余笙笙小声对我博文说：“你有没有感觉他有点儿不对劲？”
王博文看着河明傅欢快的背影，赞同的点点头。
进去之后，余笙笙一眼就发现今天值班的不是安语辞了。而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
女人红唇大波浪，穿着露腰短衫和牛仔短裤。她瘦而不柴，身材很好。长得也很妖媚张扬。
“您好，欢迎光临，要喝点什么？”
“换人了啊……”河明傅小声嘀咕，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什么？”女人笑着问。
“啊，”河明傅挠头：“您好，麻烦给我一杯果茶加冰。”
“好，你们喝点什么？”女人问后面的余笙笙和何明傅。
“我要一杯草莓圣代。”余笙笙说。
“我跟她一样。”
“好，这里扫码就好。”女人推出收款码，又指向一旁的桌椅：“坐这里等一会儿就行了。”
三人坐下后，余笙笙问王博文：“你不是不吃甜的吗？”
“……你管我。”
“……”
余笙笙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不再开口说话。
气氛安安静静的。
余笙笙这才意识到，平时最活跃的何明傅这会儿一句话都不说，而是靠坐在椅子上，盯着靠近收银台的地方。
原本亲和感十足的微笑唇，这会儿在涣散的表情和略带失落的眼神加持下，显得忧郁起来。
余笙笙伸腿踢了一下河明傅旁边的我博文，眼神从旁边一瞥，示意：他怎么了？
王博文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用手肘怼了一下何明傅，淡声问：“想什么呢？”
河明傅回过神，干笑道：“啊，没什么。”
说完，掩饰般的看了眼手表，说：“还有十分钟啊。”然后问：“老板，什么时候好啊？”
“来了来了。”女人拿着三杯饮品放到收银台前，全部打包好后放到三人桌面上。
“谢谢老板。”三人纷纷道谢，然后离去。
回去的路上，河明傅也再没说过话，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那杯果茶，他也没喝。
放学了，急匆匆地说：“我有点儿事就先走了。”然后独自走了。
留下我博文和余笙笙面面相觑。
“我送你？”我博文先开口。
“好。”
天气太热了，余笙笙实在懒得步行去公交车站。
我博文送她到车站的时候，车还没来。
俩人在站牌下等了两三分钟，余笙笙就受不了了：“好热啊，”余笙笙的语气也很烦躁：“车怎么还不来啊！”
我博文从后车座拿出那个白色的小头盔递给余笙笙：“不等了，我送你回家吧。”
临近十二点，明晃晃的太阳散发着无尽的热。像是心里的怒火烧不完，想要全数撒在人世间。
蝉鸣躁动的嘶吼着，猫猫狗狗都躲在树下乘凉。
街边小巷里，商贩早已收摊回家。
我博文骑着黑色电车，载着余笙笙，在这里穿梭。
路过某家不起眼小店，听到门口音响里放着当时最火热的歌曲——《起风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
“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从前。“
“从前初识这世界，万般留恋……”
“这歌还挺好听。”余笙笙迎着微风，心情不错的点评。
“嗯，确实不错。”王博文回应。
到家后，余笙笙难得的看见了好久不见的余方舟。
他和周智染实在餐桌前，饭菜都已经上齐了。但余笙笙感觉少了些什么。
“笙笙回来啦，快洗洗手吃饭。”周智染温和地说。她画着淡妆，面容姣好，和昨晚判若两人。
余笙笙应了一声，回房间放书包，洗个手就出来了。
拿起碗筷准备吃的时候，余方舟提醒她：“小语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一起吃。”
余笙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安语辞不在。
“诶呀，没事的。”周智染说：“笙笙你先吃吧，上了一上午的课累坏了吧，不用等小语的。”
“没事儿，周阿姨。”余笙笙乖巧的笑着：“等姐姐一起吧。”
周智染笑着夸她懂事。
然后说：“这小语非要去打暑假工，说是今天最后一天班了，回来的会晚一些。”
“小语长大了，想锻炼一下自己，你就随她去吧。”
最后一天班？
余笙笙想起上午去买奶茶的时候，值班的不是安语辞啊？
那她会去哪儿了？
就在余笙笙犹豫着要不要给安语辞发条短信问问的时候，她回来了。
安语辞穿着很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规规矩矩的扎成马尾，额前留着空气刘海。
她神情自若，但是细看的话是能看出来她很累的样子。
不是大量运动后的累，更像是身心俱疲的感觉。
这顿饭安语辞是强撑着吃的，实际上也并没有吃多少。
然后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到底和自己也没有关系，而且安语辞看上去也没有任何想要告诉别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欲望。
余笙笙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下午的物理考试余笙笙觉得还可以。
老李的讲课方式她很喜欢，所以听得进去，也会主动思考。
这一科，她觉得考的应该不错。
考完后，余笙笙转过去问他俩：“晚上有事吗？我们去看看可可吧？”
补习期间，余笙笙常和他俩去老赵的小卖部玩儿。每次去都会和可可闹一会儿，闲的话，还会给它做饭吃。
“行啊。”下午的何明傅总算正常起来了，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那我先回家放书包，四五点的时候去找你们？”
“行。”
——
余笙笙家二楼靠右的房间里，安语辞安静的坐在床上，水里抱着一个玩偶。
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儿。
七点的时候安语辞给奶茶店的老板打电话请假，说上午有事儿没法去了。
八点钟，她打车去了北连市某处破旧的小区。
小区看上去年头久远，连电梯都没有。
安语辞一步一个阶梯的走到了六楼，然后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一进去，安语辞就被一阵烟酒味熏到了。
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最后在开着门的房间里看见了倒在床上的安国良。
安语辞像是在看极其恶心的东西一样看着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安国良。
最后，安语辞从厨房水管里接了一盆冷水，全数泼到安国良身上。
“我操！”安国良醒了。
看清来人后，他没再胡乱骂人。而是站起来，理理衣服，闷声说：“来了。”
这时候安国良是不会骂安语辞的。
“钱我带来了。”安语辞冷声说。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安国良年轻的时候长得是很帅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小鲜肉那一种。皮肤白嫩，五官干净。
他还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能勾搭到不少小姑娘。
但是因为家里没钱，安国良初中就辍学了。他每天在街头跟着一帮辍学的人当混混。
他是混混里的老大。
某天，安国良在巷道里堵住了快要迟到的周智染。
周智染害怕的不行，豆大的眼泪落下来，柔声说：“能不能让我过去？”
安国良瞬间就心软了。他没再为难周智染，让她过去了。
后来就是大肆张扬的追求周智染，也不在当混混了，开始去工地搬砖扬言要养周智染。
周智染考上高中了，他就在她学校附近找工作。周智染考上大学了，他也跟着去她在的城市。
安国良对周智染特别好，从来不会打骂她。
或许是被他感动了，毕业后，周智染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了没车没钱没房的安国良。
都说人一旦得到了就不懂珍惜。
安国良就是这样。
结婚后，他懒散、抽烟酗酒，还学会了赌牌。
一开始周智染劝他他还会听，并且好言好语的哄着。满满的，就不耐烦了，开始辱骂周智染。
后来周智染怀孕了，安国良倒是收心了一段时间。
然而在安语辞五六岁的时候，他又开始赌牌酗酒。甚至开始家暴周智染。
一开始他还会顾及到安语辞，每回都是等安语辞睡着后，或是上学的时候打骂周智染。
后来直接当着安语辞的面打。脾气上来了，连安语辞都打。
忍无可忍后，周智染在安语辞小学毕业后提出离婚了。她到处借钱打官司，拼了命的争夺安语辞的抚养权。
然后彻底离开安国良。
到现在想到安国良打人时的模样，安语辞仍然会害怕到起鸡皮疙瘩。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安国良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这是……”
“这是两万块钱。”安语辞拿着钱，一字一句的说：“说好了的，两万块钱给你，你以后别再找我们了。”
“好好好，”安国良咧着嘴笑：“不找了不找你，你娘俩去过好日子，爸爸不打扰你们了。”
安语辞把钱扔到床上，说：“最好是这样。”
然后转身就走了。
她没回家，也没去打工。
而是回到了上幼儿园的地方。
那时候她和安国良、周智染就住在这儿附近。房子不大，但那会儿一家人还算和睦。
安语辞一个人在“家”门口坐着，不哭不闹的。
恍惚间，发现眼前多了一双洁白的球鞋。
她太阳，看见了气喘吁吁的河明傅。
“你……怎么在这儿啊？”
何明傅喘着粗气，笑着说：“说好了的，今天还我伞。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啊？”安语辞忘了这事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没去上班。”
还是觉得奇怪，安语辞又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河明傅笑着不回答，反问：“你呢？不上班来这干嘛？”
“我找人。”安语辞简单的回答。
“你住这儿吗？”何明傅问。
安语辞老实的摇头。
“人找到了吗？都十二点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好。”
安语辞上班第一天填的住址是这里，何明傅就是从奶茶店老板那里得到的地址。
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场景，河明傅感到害怕，所以打算过来碰碰运气。
不知道为什么，河明傅虽然不认识安语辞，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是，他就是，想保护她。
河明傅骑着白色电车载她。
夏季的风带了些热气，何明傅心情却是舒服的。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语辞。”
“安语辞。”何明傅重复，然后笑着说：“你名字真好听。对了，我叫河明傅。”
“河流的河。”
安语辞笑了，也解释自己的名字说：“语文的语，辞别的辞。”
“记住了，安语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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