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谜底
‘我这长辈在江湖中能活的今日，靠的就是不逞口舌之利。’姬冰花想到叶淑贞刚才让自己记住的话。
去掉没用的语气词，再加上一点猜谜的技巧。这句话显然是个谜面。
‘我能活着，是没有口舌。’‘活’没有口舌便是一个水字。那些叶淑贞说的讽刺，本是在暗示姑婆和任慈确有约定，正名她的话可信。
任慈夫妇和南宫灵之间看来真有问题，只是她还需要确认一下。
“小尘，你帮我去打盆水来。我要洗手。”
特意在‘打’字上加重了读音，小尘点头，离开准备去打一盆水过来。
来到山峰边缘。山峰顶地方高，能看到远处的矮峰半腰处云雾缠绕。姬冰花低头看下去，云烟缥缈，如在仙境，不见人间景色。
叶淑贞虽然有留下一些深的‘谜题’，但姬冰花不打算去破解。细节什么的是追求真相的人要的，她只需要答案。
姬冰花看的入神，之后就听见有人口出恶言。
“想跳就跳，或许摔不死你。”
姬冰花退后离开崖边转身去看，叶淑贞就站在她身后眼神很平静。
姬冰花回首面朝云海，背对着叶淑贞。“任夫人有什么需要？或者说想要我做什么。”这样站是为了避免有人窥视两人谈话。
没听到回答，姬冰花继续道：“我能帮的不多，夫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身后的静了一会。
就在姬冰花以为不会有答复的时候，叶淑贞答非所问道：“如果不是你死了会牵扯任慈，你以为我会管你。”
姬冰花把这句话在心上过了遍。叶淑贞似乎是在暗示她们周围有人，同时还在回答她的问题。
看不到叶淑贞表情，姬冰花不能判断对方的想法，道：“既然是任帮主有难。夫人想要我怎么做。”
叶淑贞道：“你们速速离开。”
姬冰花眼睛不自觉想要向后看。你们？叶淑贞态度如此果断，事情比她想的要严重。“那你呢？”
叶淑贞道：“别人怕他，我可有办法对付他。”
“如此夫人多小心。”姬冰花先一步结束了谈话。听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她立刻转身又闻到那股安稳人心的草木香，脑子有了片刻失神。
与人对战，时机一瞬及失。姬冰花没出手攻击，自己便被一只温凉的手抓住脖颈衣领推向峰边，上半身失重刹那又拉回了峰顶原先站的地方，耳边留下一句‘带任慈走，这下面有吊篮’。
叶淑贞放开姬冰花，冷声道：“太阳落山前离开尼山。”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姬冰花站在那里没动，平时转速过快的脑子里只剩一个词。艹！
“母亲，姬妹子。”南宫灵的声音远远响起。
叶淑贞在看到南宫灵身影后就一言不发的走了。南宫灵过来时和要离开的叶淑贞擦肩而过。姬冰花侧眼看去，南宫灵没有停下来，叶淑贞也没有。
急忙跑过来的南宫灵拍拍姬冰花的背。“你别怪母亲，她是不想父亲为杂事费心。”他言语中颇为自责，并且在为叶淑贞说话。
手隔着衣服传过热度，姬冰花不经意间侧身避开。“你怎么过来了。”
南宫灵尴尬了下，道：“我是看你们在……外面站久才过来。”在茅房外说这些有点不适合，他索性跳过这茬道：“是小尘姑娘和我安排在峰顶的下人发生了点冲突。”
“出了什么事？”姬冰花道。
南宫灵道：“她突然走进厨房，下人们误会有人闯入才这样。”他看姬冰花解释道：“母亲平日里不喜人近身，他们都尽量不出现。不清楚今日有人来访。”
“小尘是去帮我打水。”姬冰花缓了缓口气，道：“她是你母亲我不好多说。不过你……。”
南宫灵道：“我？”
姬冰花淡淡道：“你很听你妈的话。”
南宫灵道：“……啊？”
姬冰花迈开步子走远，道：“洗手吃饭，南宫得尽地主之谊。”她嘴里不提任何被人要求离开的话，不管还在原地消化‘被夸’这件事的南宫灵，径直走开，像一个小心眼发作故意和人对着干的少年人。
南宫灵看着走出一段距离的姬冰花，闹不清她的意思，向前迈开一步，腰间的玉石被这大动作引得前后晃动。他停下右手稳稳的握住玉石，低头看了看玉石，仔细整理好让它自然垂坠。
做完这件事，南宫灵从袖口翻出一个精巧的小哨，放在口中吹响。一只灰白相间的信鸽从房屋方向飞过来落在他手上。
折断信鸽的一根尾羽，接着扬起手放飞了它。信鸽在空中很快变成一个灰点消失。他随即跟上了姬冰花。
和姬冰花一前一后回了任慈的屋子。任慈因喝过药早早去休息。姬冰花似是为气人，陪着叶淑贞在外面空地上熬了一小锅用时不短的药膳鸡汤。三人吃过饭，姬冰花终于带着小尘离开。
窗外朗月升起，尼山峰顶上的一排屋子，只有最右边和中间的亮着。此刻姬冰花离开尼山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南宫灵就坐在最右边的房间内陷入深思。
江南姬家在几十年前和江湖中世家门派交往频繁，自姬冰花父亲起开始远离江湖，一心做了生意。到姬冰花这一代更和朝廷来往密切，断绝了与江湖的纠葛。
如今姬家和江湖还有瓜葛的人，只剩一个交友广泛的琼华婆婆，江湖辈分颇高。
这些年姬家在各地顺风顺水的经商，积累的民心和朝廷的庇护是一方面。琼华婆婆那些江湖中老友也出了不少力。
小门小派不敢正面交锋，有实力的门派则大多掌门长老和琼华婆婆熟悉，弟子都客气三分。
任慈每到年节同样会吩咐人准备礼物，只是丐帮和姬家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姬家也从来都是礼貌性回礼。
姬家明显不想牵扯进江湖，姬冰花也是。作为新一任的姬家主，她在这两年姬家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姬冰花不蠢，利用这次的事与江湖交恶，彻底拔出姬家在江湖的根，就能不动筋骨的栽种到朝堂。可她却没见任何回击的动作，还亲自出面对事情做了处理，甚至没寻姬琼花的帮助。
眼下这番景象对南宫灵来说并不好，死了一个与任慈有仇长老，姬冰花还让人毫无头绪。就张、宋两个长老的性子，哪怕最后查出是姬冰花杀的白玉魔，他们也会为了丐帮抹掉。最多会以后防备着姬冰花。
一切会恢复到白玉魔死之前的状态。
门外传来咚咚两下敲门声。
南宫灵起身开门，迎进来一个头戴黑色斗笠，浑身上下被黑色披风包裹住的人。“怎么这么快。”
南宫灵对黑斗笠很尊重又很亲近。像对待一个年长的亲人，在他坐下后才坐回了自己的地方。
黑斗笠开口，他的声音如同滴水落入水中一般清亮。“这得问你做了什么事。”
南宫灵闻言惭愧道：“事情出了意外，不在我的预期之内。姬冰花做事任意随心，有些难以让人看透。利用白玉魔的死博取她信任不可能。”
南宫灵将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字不差的讲给了黑斗笠。对方并没有震惊他的坦诚，似乎曾经面对这样的情况。
黑斗笠道：“她已猜出有异。”
南宫灵瞳孔一缩。
黑斗笠将手从斗篷中伸出，露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五指。“不必不信。破绽都在那里摆着，细心就能发现。”
一个帮主养病地方厕所不准备净手的水。守着这里的下人以不喜关注的主子们的起居生活为主，而不以防备外人为主。细心的人，特别是细心的女人，喜洁和留心就像是天生长在骨子里。
“那该如何？”南宫灵道。
“在姬冰花提出奉琼华婆婆之命来看任慈，我就让你提起戒备。”黑斗笠说这话的语气没有责怪，而是在叙述已经发生的事。“你没听。”
琼华婆婆在姬冰花父亲还在时，就不插手姬家的事。这位盛名在外的前江湖佳人还立下重誓说明此事。姬琼华若想来看生病的任慈，手下可用之人太多。拜访来的不仅不会是姬家的人，更不会是姬冰花。
“抱歉。我以为这样不算破坏最初的计划。毕竟她只是个意外。”
黑斗笠道：“是不算破坏计划，还是看着她想起了多年的好友，动了恻隐之心。”
南宫灵沉默不语。
黑斗笠道：“说！”
南宫灵抿唇道：“我不会动摇。”
黑斗笠道：“你可以不动她。”
南宫灵对黑斗篷类似退让一步的话感到惊疑，下一秒却看到一个釉色匀净、莹润如玉，如人中指大小的瓷瓶出现在眼前。
“把这个给任慈服下。”
南宫灵脸上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你要杀他。”
“不是我。”黑斗篷淡淡道：“是你们。上次你写信告诉我，让任夫人寄出了四封信。”
南宫灵只道：“我最近十分缺钱。”帮主的位置并不好做，要收买人心开支巨大。
黑斗篷道：“你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位任夫人的身上。”
“她以前的事情你也知道，迷恋她的人许多，这些人都是……”
“这些人要是都来了济南，那必定是来帮她，而非给你送钱的。”黑斗篷把瓷瓶放在桌上。“或者说你能保证任夫人会抛弃任慈，站在你这一边。”
南宫灵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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