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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寒碜谁呢


其实林梅也就是装腔作势,等着文六斤看在儿子铁墩儿的份上低头服软,她这样一说,文六斤倒是真的过来了,一把抱过去铁墩儿,丢下硬邦邦一句,

“滚啊,赶紧滚,找有钱的男人去,我儿子不用你管!”

  眼见蔡闰枝等人不帮着打圆场,眼见文六斤抱着铁墩儿转身就走,林梅娘嚷得歇斯底里,“文六斤,你等着看,我家林梅不愁嫁!”  

文六斤连步子都没停一下,对于外母娘的威胁,只是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蔡闰枝等人也随文六斤进了堂屋,院子里顿时空空落落的,只剩下了林梅母女两人。

她俩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子后,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上了骡车,脚夫驾车离开。  

直到骡车在视野里消失,像只小老鼠似的躲在树后的南清漓才转出来,缓步走进了院子。  

她敲了几下堂屋门,扬声道:“瑞伯伯,我来串个门子!”  

南清漓刚踏进堂屋门,文瑞就热情招呼,“清漓,快进来吧!”  

进了东屋,南清漓将篮子放到炕尾,跨坐在炕沿边儿,她轻易地感受到室内的沉闷压抑,抬眼望向了文六斤,“六子哥,你刚才要是哄哄嫂子,她为了铁墩儿也不舍得回娘家。”  

文六斤楞了一下,蓦然将儿子铁墩儿举高高,“清漓,你就别提她了,那就是个开开门拉,关起门吃的妨主货,我现在一看到她瞪起来那对金鱼眼就来气,我和我儿子也能过得好好的。”  

他这话一落,文瑞却重重地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堂屋门一响,不知是谁进来了。  

很快,东屋门拉开,文春生的母亲文氏挎着个篮子走进来。  

蔡闰枝张张嘴,最终又闭紧了嘴巴,而且她本来打算给南清漓倒一碗糖水的,因为文氏的到来,她立马没了这个念头。  

没有谁比蔡闰枝更了解这个亲家母,就是那种占尽便宜也不示好的主儿,就算是自己殷勤地给她也倒碗糖水,她喝了后也跟没事人似的,数落大女儿文翠叶的难听话一句也不会少,还要牵枝带叶儿捎带上自己和文瑞。  

文瑞了然大女儿文翠叶是个要强的性子,如果不是受了文氏的奚落,肯定不舍得回娘家住,再看看妻子蔡闰枝的冷淡反应,他猜测文氏肯定是做得很过分,所以他只是看着文氏嗯了声。  

文春生见母亲挎了个篮子过来,以为她想通了,带些像样的礼物过来向文翠叶道歉,他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文氏过来这一趟有两层意思,因为不止一个人,包括丈夫都对她叨叨明天是小年,儿媳妇住在娘家丢的是婆家的脸面。  

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她可不会装圣人,所以她早就在家里打好了腹稿,此刻,她大马金刀坐在炕沿儿正中间,掀开了苫盖篮子的布片,指着篮子里卧在干草上的两颗鸡蛋说叨起来。  

“文里正,这两颗鸡蛋一颗给你们家铁墩儿煮着吃,一颗给翠花补身子。”

众所周知,私下里大家来往送东西都讲究五个不少,六个不多,可这个文氏竟然送到亲家门上两颗鸡蛋,讲真,还不如两手空空来的好看。  

别人倒是没有太明显的反应,文春生脸上真有点挂不住了,但向来孝顺的他也说不来什么难听话。“娘,哪有送两颗鸡蛋的?你这就是寒碜人呢!”  

好吧,如是一句,文氏的难听话一股脑儿就倒出来了,咄咄逼人,

“文春生,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是谁的儿子?是我生了你,还是文翠叶生了你?我养只鸡还能下颗蛋,可某只不少钱的鸡进门两年了,白吃了多少精米细面?你说说不宰掉卖肉有啥用?”  

文瑞再生气,也不想怼文氏,因为文氏这张嘴不把门,他要是说了什么,她会夸张到天那么大叨叨出去,他是屯子里有脸面的里正,只能忍了这口气。  

蔡闰枝气得浑身哆嗦,文翠叶说在婆家连玉米面糊糊都喝不饱,这文氏嘴里的精米细面那肯定就是她睁眼说瞎话哪,养只母鸡是可以宰掉卖肉的,可文翠叶是她家的儿媳妇,她怎么这样寒碜人啊,唉,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随她去吧!  

文六斤见爹娘都没有话,他担心自己怼了文氏,妹夫文春生心里不舒坦,妹妹文翠叶回婆家后更没有好日子过,索性装聋作哑。  

这时,文翠花忍不住出声了,“婶子,我不用吃你家的鸡蛋补身子,铁墩儿也不差这一颗鸡蛋,你还是拿回去吧!”  

文翠花这样一说,文氏真的用布片苫盖住了那两颗鸡蛋,盯着默不吭声的文春生,一副家长的派头,

“明天就是小年了,你们住在这里不像话,吃了晚饭后就回家!”

文春生很清楚,如果他说一句气话,他娘文氏能不依不饶,借题发挥出来一百句。  

而老丈人文瑞刚刚回来,儿媳妇林梅和亲家母刚闹腾完,他真的不想给文瑞再添堵,所以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以图息事宁人。  

既保住了两颗鸡蛋,又可以让儿子和儿媳妇回家,保住了自家的颜面,文氏忍不住沾沾自喜,心情欢愉地离开了。  

文氏一走,文翠花就恼得嘟囔起来,“就没见过这样小气的人!还让姐姐和姐夫吃了晚饭再走,真以为这一顿能吃穷了咱们家?

哼,姐姐不是她亲闺女,可姐夫是她亲个楞楞的儿子啊,连儿子也不惦记的亲娘真是没见过啊,家里的米面就等着生虫子吧!”  

蔡闰枝长出一口气,不耐烦地瞪了文翠花一眼,后者马上捂住了嘴巴,只是呼哧呼哧地笑着。  

蔡闰枝给南清漓到了碗糖水,后者却笑着招呼铁墩儿,“铁墩儿,姑姑喝不了这么多糖水,你先喝,给姑姑剩点儿就行!”  

铁墩儿欢快地嗳了声,从文六斤身上滑溜下去,跑过来,趴在炕沿边儿,将一碗糖水喝到只剩下一口,还理直气壮的,

“姑姑,我给你剩了这么多呢,不是一点儿!”  

南清漓轻柔地摸了下铁墩儿的小脸,将碗里剩的糖水喝掉,“好甜哪!铁墩儿真乖啊,看,姑姑这儿有好吃的!”  

说着,南清漓掀去了苫盖篮子的布片,一样样地拿出来,两大包麻糖,两个熏鸡架,一块熏猪肝,一包熏鸡肠,五颗酱蛋。  

蔡闰枝看着这么多吃的,有些不敢相信,南清漓笑着提醒,“婶子,这两包麻糖有翠叶姐的一包,嗯,我想和瑞伯伯说会儿话!”  

文春生拿着蔡闰枝塞给他的这包麻糖,俊脸上的神情复杂得很,更像是向文瑞表态似的。  

“清漓,哥那个老娘也没像你这样惦记我们两口子,她还让我们吃了晚饭再回去,真的郁闷死了,那个家我真不想回去啊,更不想长久待下去,年后我们夫妻就去镇子上,有稠喝稠,有稀喝稀,你翠叶姐还不用生闷气,倒也自在。”

聪明如南清漓了然文春生的心思,只是点点头,轻嗯一声。

  看了眼铁墩儿,文春生放下了这包麻糖,“娘,我和翠叶都是大人了,吃啥麻糖啊,留着给铁墩儿吃吧!”  

蔡闰枝嗔怪地瞪了一眼,可心里还是偏孙子多一点儿,“清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们两口子尝尝,给铁墩儿多剩一些拿过来不就行了。”  

最后还是文翠叶做了决定,拿出来三块麻糖,给了妹妹文翠花一块,然后他们夫妻俩一人一块,剩下的都留给铁墩儿吃。  

蔡闰枝将吃的收起来,招呼大家到西屋坐着,但是铁墩儿坐在文瑞的腿上,赖着不走,文六斤怎么哄都没用。  

文瑞轻咳了一声,“清漓,总吃你送过来的好东西,瑞伯伯都过意不去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等南清漓接话,文六斤笑着搭腔,“爹,你可真啰嗦啊,这吃的既然清漓都送过来了,那就留下吧,反正她家也不缺那点吃的,而我有的是力气,我就帮她家背几捆木柴好了!”  

见南清漓笑着点头,文瑞也不多说了,文六斤拿出了整治儿子的“杀手锏”,

“铁墩儿,你不让爹抱是吧?那好,我这就去奶奶那儿,把好吃的肉肉都吃光了,你就等着哭鼻子吧!”  

效果是立竿见影,铁墩儿马上不腻着爷爷文瑞了,被文六斤抱着出了屋。  

一盏茶的时间后,南清漓告辞,可她刚出了文瑞的院子,一个苍蝇声儿就嗡嗡起来。  

“南寡妇,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六子媳妇一走,你就上门勾搭六子,没见过你这样不守妇道的贱货!”  

不用刻意去看,南清漓也感受到了一道道视线的扫描,有从院门缝隙透出来的,有从土墙豁口那儿投注过来的。  

这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晓得文瑞已经回来了,由于担心得罪了文瑞,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含蓄”地看热闹。  

听了吝啬鬼归榆花的叫嚣,他们觉得不够劲儿,有点失望,归榆花这话听起来就像个傻子说的。  

但凡是长脑子的,都清楚文瑞家里现在有一大家子人呢,南清漓就是再想男人,也不会蠢到这会儿上门勾搭文六斤。  

对于归榆花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苍蝇嗡嗡,南清漓只是淡漠地扯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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