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夜（二）
千钧一发之际，杨山抓起绝尘剑弹射而起，速度之快竟带得身后泥雪纷飞。短弩发射刹那，杨山飞身前扑至敌人正面，同时凌空出鞘将宝剑脱手掷出，再借助掷剑余劲旋身空转，用剑鞘弹开飞矢。待他轻盈落地，使刺之人已被钉死。
余下那人见大事不妙，瞪着东方倩胸口鼓起双颊喷出一支暗器。东方倩反应机敏，迅速撒手侧跃避开，同时将两枚银针射出。
夜雨神针润物无形，飞速没入那人手腕，双刀直接落地。但那人十分果决，撒腿就往树林逃窜，东方倩迅速抄起九节鞭也急速追击。霎时只剩下杨山在此。无奈，他只好解下死人身上的衣带之类能用于捆绑的物品，再拿绝尘剑将短弩的弦削下，去将方才被击晕那人牢牢困住。因为他知道东方倩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找这一个活口。
果不其然，一刻钟不到，白衣胜雪的东方倩飘然归来。
“那人呢？”杨山问。
“死了。”东方倩漠然道：“中我两枚银针还运足气力跑，针入心脉而亡。”说罢，她扔下一枚徽章问：“你看看那两个身上有没有？”
杨山撒手也丢出两枚徽章，奇道：“你可知其来历？”
“嗯，略有耳闻。”东方倩检查这唯一活口，顺便将其嘴堵住，方才问道：“凝渊阁你可知道？”
“不知。”
“天下第一大杀手组织，极其神秘，传说无人能找到却从不缺订单。凝渊阁任何人都敢杀，报酬也不一而同。那三枚徽章俱是银边，证明此三人乃是凝渊阁顶尖的银边杀手。能雇请三名银边杀手杀我，看来是决心置我于死地呢！”
东方倩看着杨山从杀手身上搜出干粮坐地边吃边听的样子，肚子不禁也附和起来。弄云宫气候温暖，宫里人不耐寒，刚才两战更是消耗巨大。
“东方小姐，你也吃些吧。”杨山看出东方倩窘境，把手里干粮水囊一并抛出。
但东方倩忽然心生警觉，后撤三步预备起手道：“你怎知我乃东方家小姐？”
杨山奋力咽下口中食物才无奈解释：“你莫慌。我来此乃是得到消息知弄云宫叶宫主回乡，想来寻宫主切磋武艺。叶宫主如意九节鞭天下闻名，你的武功鞭法如此犀利，我便大胆猜想。”
东方倩心头没来由一抽。其实谁请的杀手她已经大概猜到，被杨山提及亡父更是心中刺痛。心想：无论是弄云宫还是这板桥村叶家都不能称之为家了，自己是哪家小姐还有何必要？
“哎……我本是迷途之人，你便叫我倩儿吧。”说罢她将地上粮袋水囊捡起同杨山并坐一起分吃。
等两人吃饱喝足后，杨山一脚踹在那杀手屁股上恶狠狠道：“你小子装够没？不嫌冷？”
其实那杀手早已醒来，一直假装昏迷想伺机挣开束缚逃窜未果。却不想早被杨山察觉。那一脚着实有些力道，疼得他呜呜两声。
一旁的东方倩拾起三枚徽章扔在他面前道：“你想死想活？想活就点点头。”
杀手迟疑片刻还是点头一下。
东方倩放开他嘴巴问：“你雇主是谁？”
杀手道：“凝渊阁杀手从不与雇主对接。我等三兄弟失手，若雇主加码后接单再来的定是金边杀手，尔等凶多吉少。”
“你可知我是谁？”东方倩冷声问。
“知道，弄云宫大小姐东方倩。”杀手语气平静。
“你可知道杀我是什么意义？”
“凝渊阁只管接单杀人，既不错杀也不滥杀漏杀。”
“行。”东方倩起身阴森道：“杀手行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罢一脚踢在杀手腰间将其撩飞进前方山坡里。那山坡深浅难测，是生是死就看他造化了。
接着，东方倩转过身盯着大剌剌坐在地上的杨山一言不发。杨山也礼尚往来盯着她。
“我可能杀你，但你不能杀我。”他道。
“在理。”她承认道。
“那我非敌。”他道。
“也非友。”她反驳。
“我只为挑战叶宫主，别无他心。”他澄清道。
东方倩忽然神情黯然摇头道：“难道你没听说吗？先父一个月多前仙逝了。”
这话倒比九节鞭打在杨山身上更有效果。只见他瞪大双眼茫然左顾右盼，良久才也黯然道：“倩……东方大小姐，节哀顺变。我也是半道听来的零星消息，却没想到如此。告辞了。”
未等杨山走几步，身后东方倩幽幽问：“如今大雪封山你能去哪？”
杨山回身答：“大雪封山与我毫无阻碍。我此行向南，将一路挑战各门派名宿前辈，不久之后会到弄云宫挑战贵派穿风剑吴前辈。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
“你要挑战这些名宿，想是大有原因吧？”
东方倩忽然想让杨山待久一会儿。随口顺着话题问他。
“有。”杨山没察觉她的神态，面向山坡自顾自说道：“我与先师相依为命长大，一身本事也全赖师父倾囊相授。大半年前师父仙逝前曾嘱咐我走遍天下挑战名门前辈高人，以期寻出我这绝尘剑来历。此剑与襁褓中的我在山下被师父发现，一同还有一封短信，得知我与此剑渊源极深，可由此剑寻出我身世，”
“嗯。”东方倩静静听他说完，缓步到他身旁也向着山坡远眺道：“且将尊师名号告知，我也为你稍尽薄力罢。”
杨山却摇头道：“说来惭愧。师父从未说过自己名号，我从小到大也只叫他师父。我等常年极少与外人打交道，是以关于师父身份我一概不知。”
“如此……”东方倩眼见天色不早，下定决心缓缓道：“杨……嗯，杨兄。若不嫌弃便随我回村里暂住一宿如何？既答谢你相助之德也赔你一顿晚餐。”
“多谢好意，杨山孤单惯了恕难从命。”
本以为会欣然应允的杨山却直白谢绝，但这一下反而更遂东方倩心意。心念运转一圈，一个大计轮廓已然在她心中形成。只见东方倩笑道：“既然杨兄不愿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眼下有一笔交易想必杨兄定有兴趣，不如你我二人谈谈？”
杨山奇道：“愿闻其详。”
东方倩问：“杨兄如此大海捞针寻求身世可有几分胜算？”
“且听天由命罢。”杨山答。
东方倩再问：“那你可知弄云宫势力如何？”
“我出江湖以来听闻：东方弄云宫、南方颜古门、北方碧波山庄乃铜鼎三足，天下再无比你们更大世家。”
东方倩三问：“你一人大海捞针强还是借我东方世家为你寻求强？”
杨山不假思索道：“怎可相提并论？”
“很好。”东方倩转身看着他道：“穿风剑我可为你引见，不过胜负前程便听天由命罢。亦或你助我回弄云宫执掌宫主之位报杀父大仇，届时我定当倾弄云宫之力了你心愿。你意下如何？”
山里一道寒风掠过，荡起地上地上白雪努力干扰寂静。杨山盯着东方倩良久，待风雪消停才反问道：“你乃弄云宫大小姐，若想成事何缺我一人之力？”
“天色已晚，你大可不必现在回答。明日巳时我在此见你，过午不候。”东方倩也不答他，说完飘然而去。
忽地吹起一阵凉风，吹得东方倩衣带裙摆翩翩起舞。若抓来个秀才即兴发挥，定能写出玉蟾仙子下凡尘，斗艳百花竞相衬的篇章。
美景之下，杨山心念一动，轻喝一声跃上一条细长枝干。东方倩抬头望见，心中陡然温馨，也顺着树干乘风而起飞上另一条更细枝干。两人此起彼伏，最后同时停在一条堪堪一握的树枝上。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回想起当初第一次比试轻功时。那次杨山技输一筹，险些从树顶一屁股摔在雪堆里，手脚并用抓住树枝稳住身形的样子好不狼狈。
月色之下，东方倩侧脸萦绕着一条柔美银边。她笑盈盈问杨山：“你可知今夜姨丈如何说你？”
杨山白眼上翻道：“我不曾偷听你们讲话，怎知是善言恶语？”
“呀！”东方倩佯嗔道：“你赖我讲你坏话？”
“小小山野村夫怎敢冒犯大小姐。”杨山赔笑完轻身落下更粗一圈的树枝坐好，在靠近树干一侧轻拍两下道：“不如咱坐着慢慢讲。”
“你倒懒怠。”东方倩也转嗔为嬉，飘落在近末梢那侧坐下。她半是嘲笑半是得意道：“姨丈说你小子若是一开始拔剑全力以赴那肯定败了，若是最后出剑时你用的不是这绝尘剑也一定败了。你若有幸学得他新悟绝学穿风十三剑，无论今日或将来都不会败。”
这番评价好不中肯。数月之前他们从如何挑战吴醒到取胜可谓是机关算尽，唯一没算到的便是吴醒不知是有心成全亦或真的中计，居然一开始就顺着两人最初推演的套路一步不差地陷进去。但若最后一击不是凭这绝尘剑神异还真难一下削断吴醒之剑。况且，吴醒最后这句话可是光明正大的收徒之心。
“倩儿，你可知道昨天我在那大石头上有何感想？”杨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东方倩的话，赶忙岔开话题。
东方倩也是好奇，却反问道：“你可知东方琢说的三十年来除你之外的另一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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