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选
这一番祸事各有各的缘由，各有各的无奈。
事情的前因后果明了之后，凌母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干脆把话亮出来，“你想怎么办？”
这句话问出来，明摆着就是让乔意提意见，毕竟这场乌龙里，自家儿子伤了身体，人家姑娘伤了名节。
说到底，还是姑娘家的名节更重要一些。
乔意一个鲁莽公子，哪想到那么多，开口就是，“既然两方各有损伤，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诶？”
这么好说话的吗？凌母心道。
见凌母不说话，乔意急了，“药钱我也付了，大夫也请了，两清……不行吗？”
人是自己打的，祸是自己闯的，抹平擦干最为重要。
凌母也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个傻的，算了，与他也说不着，于是点点头，“行吧，就先这么着吧。”
凌文冲一直到晚上才醒过来，睁眼就是自己卧房，不用在修罗场里掰扯，这感觉十分的好。
“小七，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七一直在床前守着，一步不敢离开，见凌文冲醒了，忙拿了几个大枕头给他垫高了点。
“少爷您被人给打了，然后就被送回来了。”
“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小七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少爷您不会被打傻了吧？”
“你才傻。”凌文冲指使小七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擦了擦嘴，“上午你不是也见到了，那种尴尬境地……只要能脱身，别说是挨一顿打，就是挨上三顿也是值得的。”
小七点点头，“倒也是，要是换了我，我不也知该怎样才好。”
“你把之后的事说一说，说详细点。”
“唉，好。”
听完小七的一番叙述之后，凌文冲埋在被子里哈哈大笑，笑的小七纳闷不已。
“那个叫乔意的是个老实人，以后要是再见到，我一定得谢谢他。”
那么傻的人可不多见，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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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诸事，几家欢喜几家悲。
凌家是悲中有喜，乔家那边就是火上浇油了。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说你做了什么？”盛怒的乔父怒瞪着自己的儿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乔意看着怒意勃发的父亲，又看看撇过头不看自己的姑妈，心里发虚，努力把自己缩小了些，“我、我就让两家把事两清了，反正两方都有错……”
话没说完，一只茶杯兜头砸了过来，乔意慌忙一躲，这只刚躲开，另一只又摔在了脚下，将他吓一跳。
“你是吃猪食长大的吗？啊？”乔父狂怒，他点点自己的脑袋，“用用自己的脑子，你表妹被、被人那样，是一顿打能抹平的吗？”
乔意扭了扭手，伸出两指头，“不是一顿，打了两顿呢！”
“你这个蠢货！”
乔父气的头晕，好容易才扶着桌子站稳，手指用力指着门的方向，“你给我去祠堂里跪着去。”
乔意很不情愿，“跪多久？快要吃晚饭了呢！”
乔父用力敲着桌子，高声朝外叫：“乔大，乔大。”
叫乔大的壮汉听到声音，推门进来，行了个礼，“老爷。”
乔父指着乔意，“将这个逆子带下去，让他到祠堂跪着，不许给他送吃的，今天不许送，明天也不许送。”
乔大迟疑了一下。
乔父眼睛一瞪，“怎么，你也要造反？”
“小的不敢，这就带少爷下去。”
乔意被乔大扭住，还在蹦哒着反抗，“爹，你这是要饿死我吗，我可是你亲儿子，爹……”
话没说完就被乔大强硬带走了。
“唉，家门不幸！”乔父坐回椅子上，满脸颓唐，重重叹了口气。
蒋太太看着满脸愁容的大哥，强撑着一口气劝道：“你也别怪意儿，他没经过这些事，哪里知道其中的利害。等过两天，我亲自去一趟凌家。”
“也只能这样了。”
-
凌文冲身体好了些，亲自去了一趟正房，给祖父母请安。
凌家一共三房人，凌老太爷夫妇住正房，大房和三房住东院，二房自己住西院，各房在前院又有自己的待客之所。
凌老太爷见到凌文冲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吓了一跳，“怎么还是这么严重？”
凌文冲虚弱的笑了笑，“已经好多了，就是看起来有些严重，其实没多大事了。”
“头上的事，轻忽不得。”凌老太爷道。
“孙儿知道。”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你去给你祖母请个安就回去休息，没事就不用过来了，省得再中了暑热。”凌文冲会读书，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凌老太爷对二房这个独苗苗很看重。
从凌老太爷那里出来，凌文冲又去内院见了凌老太太。
凌老太太屋里一如既往的热闹，除了凌母，大大小小的女眷都爱在这里奉承。
堂妹凌婉婷一见他就笑，“二哥过来啦？”
凌文冲还没回话，上面的老太太就开了口，“怎么出来了？”
凌文冲恭敬的回话，“回祖母，孙儿这次回来还没给祖父祖母请过安，怕您二老惦记，因此一有好转就过来了。”
三婶程氏掩了掩口，笑眯眯的道：“到底是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轻易损伤呢？你是秀才，最重要的是学业，怎么能学其他人打架，万一有个好歹，还怎么考举人。”
说完这句，程氏转向凌老太太，“我们文钰就不一样，跟他爹一个样，事事都把读书放在心上，从不起其他歪心思。”
凌文冲受伤的原由不好宣之于口，对外只道是同人打了一架。
程氏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凌文冲心里惦记着梦境的事，懒得和她计较，不咸不淡的捧了一句，“三婶放心，以文钰弟弟的用心程度，将来成就定不下于三叔的。”
这话程氏听着舒坦，也就没再挑事。
凌老太太对凌文冲淡淡的，略略问了几句就让他下去了。
从正房出来，又去了凌母那里，凌母正在翻看一叠子字纸，见儿子过来，忙放到一边。
“天这么热，怎么亲自过来了？”
凌文冲摸了摸脑袋，“没事，就快好了。”
“药喝了不曾？”
“一天三顿，小七看得紧着呢。”
“那就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伤的地方又是脑袋，最最要紧，千万不能疏忽。”
“我知道了，娘。”
凌母吩咐丫鬟把新鲜的瓜果上了两碟子，又亲自动手给凌文冲倒了一杯凉开水，“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请了几天假，加上书院的假期，本来能待上个四五天，不过……”
凌母打断他的话，“你伤了脑袋，还是在家里养上一段时间为好，书院那里就请假吧。”
“我也是这么想，书院那边很灵活的，可以把作业攒起来一起再交也行。”
正好趁这段时间想想凌母的事情该怎么解决，书院虽说不远，可也不近，到时有个什么事完全顾不过来。
凌母听凌文冲要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心中高兴，眉眼鲜活起来，“吧啦吧啦”拟了几道菜，让丫鬟吩咐给小厨房，完了又觉得自己这样没有做母亲的威严，压抑着兴奋装模作样的道：“这次就算了，你以后没事还是少请假，省得让先生看不惯，到时候再给你穿小鞋就不好了。”
“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凌文冲哭笑不得，这是将书院里的先生当成什么人了。
“好好好，不说了，娘知道你心里有数。这样嘱咐你，只是怕你扎了那些人的眼。”凌母说完嘴巴往东边努了努，做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凌文冲点点头，“我明白的，您放心。”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梦中的情景不好往外说，凌文冲只能绕了一个圈子，“娘，天气热了，一个人多闷哪，没事的时候多往外边走走，和别人一起坐坐。”
最好是多和人处一处，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立时知悉。
凌母不爱接这话茬，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不受人待见，还不如自己待着。”
凌老太太总觉得他们母子命硬，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对凌文冲和凌母很不待见。
顶上的大佛是这个态度，下面的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是以凌母从不爱和她们一起。
凌文冲见曲线行不通，只能打直球，“娘，最近兴起了一阵建牌坊的风气，很多家族都在搞这个，弄得沸沸扬扬的，连书院都传开了。”
“牌坊？”
“是啊，听说还都是什么贞节牌坊……”
“诶，你说的是这个啊？这个我知道。”凌母看了凌文冲一眼，“我虽不出门，但身边的丫头们可以出门啊，谁还没几个小伙伴什么的，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的眼。”
“您对这个……有什么想法？”凌文冲小心翼翼的问。
凌母白了儿子一眼，“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是会给你爹守着的，待百年之后，爱怎么就怎么，死都死了，牌坊不牌坊的随它去。”
凌文冲连忙往地上吐口水，“呸呸呸，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死啊死的，要积口德！”
凌文冲本来百无禁忌，但经历了一场噩梦，此时最忌讳一个“死”字，一听到就要炸毛，尤其是从凌母口中说出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凌文冲看边上有一叠纸，拿了起来，笑着问：“这是什么，是娘从哪里淘来的新的花样子吗？”
林母一看到这个就兴奋，顿时把什么都忘了。
“正好你回来，快来帮我参详参详。”
“到底是什么？”
凌母笑得神神秘秘，语气嘚瑟，却又努力绷住，“不是花样子，是美人样子。”
“嗯？”凌文冲把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这纸上面写的呢，都是与你年龄相配的女子，娘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你赶快看看，帮娘参详参详，看看哪个比较好，娘好请中人做媒，给你娶媳妇。”
凌文冲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烫手山芋似的把纸扔回凌母怀里，“我还小呢，着什么急呀？”
他心中不愿，一方面是担心凌母的性命，不想在此时横生枝节；另一方面是身上还有一段夹缠不清的缘分。
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女子扑倒在地，这事如果放在上辈子，那就是一个乌龙事件，可是放在当下，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娶了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如果凌文冲不娶她，她要么必须出家，要么就得死。
凌母听到凌文冲说自己小，心里不乐意了。
“小什么小？不小了，都快十六了，还小呢？再说又不是让你现在就成亲，早点订下来嘛，省得好花都被别人摘走了。”
凌文冲无奈极了，“娘，我身上还缠裹着一件事呢，您莫不是忘了。”
凌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以手摁住鬓角，头疼的道：“娘没忘，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自从那次送你回来，那边就再没上过门。娘也托人去打听了，可是打听不出是哪户人家。”
凌母摊摊手，“这就难办了，若是能找着人，咱们上门去，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也能坐下来谈，可这一无音二无讯的，总不能凭白耽搁着吧？若是人家是外地人，在这儿逗留两天就走了，那你也一直等着？”
“所以我就想着做两手准备，咱们等着那边的消息，私下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凌母才懒得管凌文冲心里是个什么状况，捡起那叠子纸，自顾自的挑出几张来，“这个是城东李家的姑娘，她家也是书香门弟，将来成了婚，你们两个一定有话说。”
凌文冲面无表情，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外面，硬是把一个小丫鬟吓跑了。
凌母看看他的神情，只好把这一张纸放下，又拿起下面一张，“这个是城西张家的表姑娘，听说也是读过书的，家境也还可以，要不要见一见？”
凌文冲不理她，凌母只好再往下翻，一张一张又一张，凌文冲连个正脸都不给，凌母生气了，把最后一张重重的往他怀里一拍。
“这一个，是县丞家的次女，跟你年龄也差不多，只是听说没怎么读过书，长得也一般，不如上面那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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