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漆黑无涯的恒古宇宙，只在极致远的边缘，微微闪动星芒。那是这方宇宙硕果仅存的星系。曾经无数个纪元前，这方宇宙尚有万万亿星系。
现下却只剩那一簇微弱星芒，乍明乍暗。
一条翼展数百万里的龙在宇宙中无声滑行。龙是人类语言的定义，实际上人类根本不可能描述这种庞大生物。曾经整个宇宙，都由它的大脑构成，每一个星系，都是它的神经元。它在自己的脑海中狼奔猪突。抱歉，我们只能这样描述，这不是生物学概念中的神经元，然而无数星系与星辰，与神经元的树突、胞体、轴突、细胞膜的构成都极为相似。就这么描述吧，用人类的语言和定义。
龙行过处，空间似因无法承载龙的存在而悄然塌陷，瞬间归于虚无。
一息无数光年。
它的背后，滚滚混沌追赶不止。
那硕果仅存极遥远的星系，此刻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亿万颗星球旋转着，翻滚着，碰撞着，高速飞向一颗魔眼。
魔眼是扁平的，从侧面看去，唯有一丝无尽永长无限狭窄的缝。从正面看去，漆黑一片，没有光芒，没有边际，偶有一些闪烁，那是恒星被吞没前最后的爆炸。类似二维态的魔眼降临在这个六维星系，完全颠覆了降维打击的宇宙物理定律。它冷漠而机械地吞噬下一颗颗星球。所有的绚烂刹那间消失在无边黑暗中。
魔睛眸中，一毫丝微不可察的青丝在上下跳跃。如果能凑的足够近，可以看出那是一条狂奔中的龙。
龙的选择不多......毁灭或者被毁灭，它知道极少有智慧生命能够逃脱这样的宿命。龙最终选择了重启宇宙。亲手毁灭自己的大脑，与毁灭者同归于尽。龙有无上智慧，毁灭前，对自己创造的宇宙及宇宙常数做了一个小小修订，这个小小修订使得它在宇宙大爆炸瞬间，能够有些许概率脱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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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Q1022星极厚大气层中，一个未知、庞大、阴冷的存在，正努力地积蓄自己已经少到可怜的力量。如果说从前它是一个巨人，可以轻易举起一座山，那么现在，它想俯身拾起一块土坷垃都费劲。
正是那条侥幸逃脱生天的龙。
它付出了无比巨大代价，付出几乎所有智慧，几乎所有创世纪能力。毕竟那个宇宙是它智慧依附所在，天智合一。倘若宇宙不灭，龙也将永存。
它的虚无态落在一片星云上。在未来若干亿年后，这片星云会成长为气态星球。然而这并没有卵用......对它而言，第七整个宇宙能量都不够恢复它巅峰时期的万分之一。
等死是唯一出路。
尽管这个过程，可能非常漫长，至少需要上百亿年时间。
那又怎样呢？
对于它这样宇宙生命而言，亿是一个微不足道计量单位。
宿命早已注定。
20亿年前，这个星球上一举一动，哪怕是某只星兽打了个哆嗦，它都能感知到。只要它愿意感知。实际上那时候它主动关闭了99.9999999%的感知，为了可以让自己苟延残喘更长久。即便如此，依旧有海量信息汹涌而来，洗刷和耗费它残余能量；再小的宇宙，也是宇宙啊。
它从不把触觉伸到星球之外。尽管在第七宇宙中它自为王。好吧，第七宇宙，这是那个自称人类的星际生物叫法，用维度和空间划分宇宙？空间无边永在？时间无尽永前？亏他们想的出来。
人，这种新的宇宙生物从新的宇宙空间而来。譬如一只非洲的蚂蚁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来到了遥远亚洲。
龙现在不愿思考宇宙构成原理，分析人类所在那个新宇宙是什么样的。实际上它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唯剩“一点点”可怜直觉。“一点点”是相对龙而言，如果能够将人类所有智慧量化，龙的这“一点点”，可与人类智慧总和划等号。
龙提前预支了未来数亿年光阴，或者说是生命，它最后的时光。从“一点点”的总和中，龙剥离出它力所能及的“一点点”，投影到甲M4256魂核中。这是整个计划最后一环。能否成功属于未知。
需要太多的运气啊。在人类数学定义中，超过一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被称为不可能概率。
不管怎样，投影已经成功。
现在的龙已经失去对精确的把握，意识稍微模糊一下，成千上百年就会过去，能有这样的精确投放，龙表示欣慰。尽管它不可能感受到欣慰真正含义。
在它自主进化初期，情感这种无趣无用的进化枝节就被它随手掰掉，丢弃在光阴长河。情感是低等级智慧生命进化过程中必然选择，属于一种自我保护本能，否则未等进化到高端，它们就会灭绝于自相残杀。可是对于龙这样的高等生命而言，情感无疑是种拖累，自寻烦恼的源泉，根本无谓的消耗。当然，人类这种原核单细胞进化结果，在进化初段有情感出现是正常的。
好吧。这是愚蠢的特征之一。没有办法，弱小总是本能牵手愚蠢，也需要更多伪善，用于抱团取暖。
真正愚蠢的是，他们孜孜不倦探索宇宙的精神。食物主动寻找捕猎者？呵呵。
活着不好吗？
哪怕没有情感。
真的，当龙开始这么想的时候，被少年时代的它随手掰掉的情感似乎又回来了。龙醒悟时，无限悲伤笼罩了自己。情感的出现......说明它退化速度匪夷所思，还有衰老已到终极。龙意识到这一点......疲倦地关闭了所有感知。危险不危险的就那么回事。它不再去关注栖身的星球，以及这个星球上发生的杀戮。尘将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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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棋没有赶上为星际战士送别。龙格尔峰的一次外星生物突袭，让她乘坐的直升机坠毁，这当然是一次事故，飞行员擅作主张没有在预定将落地点降落，距离不该距离的地方太近。等她清醒的时候，编号7721P的国家安全防护局的女军官，也就是她的妹妹罗柔，已经随队出发。
罗棋很懊恼，如果不是自己出事，妹妹也不会决定出征。甲M4256是她负责的项目，妹妹是她手下的研究员。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现在却无法挽回。
此时此刻。
杨子龙中队穿越到高塔之内。
巨大汹涌的能量波动，导致高塔无法隐匿自身存在。大脑袋星兽们被突然出现的高塔所震惊，真实降临的小空间瞬间割裂了无数星兽，正在啃咬“巨龙遗骸”的星兽遭遇灭顶之灾，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化做齑粉，扬弃在无名小空间内。
高塔趁机将所剩无几的“巨龙遗骸”一吸而空。
星兽们无法窥探高塔内情况，扬子龙中队却可以将外面的情景纳入眼内。遥远恒星提供的光照虽然有限，但也足够用微光仪看清高塔周围和远方。
多普扫描之下，杨子龙发现高塔大约被两千多只星兽包围。这是一种没有收录在星际生命手册中的新型生物。现在还不知道大脑袋们会采取何种攻击方式，物理或精神攻击两种吧。精神攻击听起来很玄奥，像是小说里才有的场景，实际上就是脑电波攻击，这一点并不可怕，新一代防护服具备全波谱防护能力，何况生物脑电波想穿透高塔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高塔的结构与防御点杨子龙中队早已知晓，按照预定战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防御位置。几分钟后，武器装备从高塔的星际之门中吐出。杨子龙松了一口气，有了装备，底气也不一样。
国家安全防护局的特派人员，胸前编号7721P的女性已经与高塔控制中枢取得联系，确认并接管了管理权限，开始下载所有资料。下载是双线程进行，一部分负责全面下载，一部分是只下载两天内的资讯。一帧帧画面在她眼前飞快播放，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晓事件发生的原因。
高塔外，大脑袋们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远去。它们目视着突然出现的高塔，谨慎小心缓慢地撤退，整个撤退过程井然有序，仅从这一点上判断，大脑袋星兽的智慧不低，并且，它们存在有效的沟通方式，能够联合作战。这是一个壮观的景象，尤其实体向魂体转换过程有些惊心动魄，大脑袋星兽们就在人类的眼皮底下，开始实体向魂体的转变，战士们眼睁睁看着它们在自己眼皮底下一点点消失。最终大脑袋们的魂体都没入冰川之下，映入眼帘的，只有被劫掠一空的无边魂田。
彷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除了那些消失殆尽的水母星魂。
恒星光芒均匀地洒落在Q1102星球的这一面。天际交接处，是铅云滚滚的大气层。这个景色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地球黄昏，彷佛一幅地中海风光油画。
恒星金色光芒笼罩冰原，冰晶闪闪发亮，分解出七彩折射。随着最后一颗大脑袋完成了虚化，高塔内外，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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