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把她宠成公主

溘然梦醒。

        直到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才突然明白，当初的我们都还很年轻，还不懂爱，但为什么我们却如此执着于相爱，甚至我们拥有伤痕累累的过去，拥有看不清前路的未来，我们依然相爱，因为我们都曾被抛弃，却偶然相遇，我们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就像两只流浪街头的猫咪，在暴风雨来临时，恰巧躲在同一个屋檐下。

        回忆固然拥有那么多的美好与不痛快，但我并不觉得我想起或者忘记了过去会对我和何慕天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影响，我不记得过去，我和何慕天现在依然在一起，想起了，我和他还是在一起，并且，我们还有可能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拉开窗帘，视线一路向下，何慕天和椰子球在给笼子里的藏獒喂食，那几只藏獒也是奇怪，我一靠近它们就拼命的叫唤，感觉不是它们想吃我而是我会吃了它们似的！但是对椰子球却亲得很，抱在一起在地上滚啊滚的，只有小白在一旁郁郁寡欢。

        何慕天笑的如春风般，是的，春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春风再美，不及你的微笑。

        我走下楼时，父子两已回来，椰子球激动地叫喊声已经充斥着整个房子，“钟爷爷！”

        椰子球迈着小短腿奔上去，小白紧跟其后，何慕天眼里露出浓浓的担忧，生怕他摔了。这时我才看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老人颤悠悠的起身，眼里的忧虑在看到椰子球的那一瞬间转变成喜悦，“慢点！别摔了！”

        张妈也紧张的走过来，做好随时保护椰子球的手势，“慢点慢点，这孩子！”

        王叔在一旁欣慰的笑，“少爷小时候可没有这孩子能闹腾，哈哈哈！”

        我突然脊背一凉，有一种主权被掠夺的感觉，以前全家人都围着我转，现在有了这家伙，我地位不保啊啊啊！

        钟校长两鬓已斑白，但看得出身子骨很是硬朗，一下就逗得椰子球咯咯咯的直笑，“行了，玩儿去吧，钟爷爷跟你爸爸妈妈说点事儿，啊。”

        椰子球乖乖点头，“好。”然后跟着王叔和张妈出去玩了。

        钟校长看了看何慕天，叹了一口气，转头像我，“启铭，你走了这些日子，可苦了孩子了！”

        听到这苍老的声音，我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您认得我？”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想。

        “你刚来到江城的时候，还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姑娘，不爱说话，不爱笑，整天呀，就抱着本子写写画画，写一个人的名字，画一个人的样貌”说着他转头又看了一眼何慕天，我心中了然。

        “可是我们学校那些孩子啊，就喜欢上你的课，你只有带着他们画画的时候才会笑，后来小帆帆出生了，你就对着小帆帆画画，还是画那个人，还是写那个人的名字”

        我鼻头一酸，眼泪啪塔啪塔的掉下来，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哭？我不知道。

        “你从来不说你以前的事，也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直到有一天你出去了就没再回来，小帆帆夜里一直哭，我和我老伴儿的几个孩子都远远地出去了嫁的嫁，做生意的做生意，幸好有小帆帆在身边，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不少乐趣，那天，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你，就带着他来了凉城，谁知道就走丢了。”

        久久的沉默。

        我以为我跳楼失忆只是我与何慕天之间的牵绊，没想到我却连累了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尝到分离苦楚。

        我以为我是孤零零的存在于这世间，没想到我还有一个孩子，有一个我与何慕天共同的孩子，他的出现在我心上重重一击，让我从此不再孤单，不再绝望，不再时时依赖着何慕天身上的温暖，而是为了这个孩子，变坚强。

        何慕天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转身紧紧握住钟校长的手，“我会补偿给启铭和孩子，最好的一切。”

        钟校长拍了拍何慕天的肩膀，离去时，目光中是深深的不舍，那个被母亲遗弃的孩子，他曾经抱着他，在一个个啼哭不止的黄昏中望着远方，等待离人归来，他曾经在一个个漆黑的夜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歌，哄他睡去，他曾经，一页一页的翻过离人留下的画作，告诉他，妈妈会回来的，妈妈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

        然后那只小小的小帆帆用软软的童音告诉他，如果妈妈过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回家的路，那么，他就沿着妈妈走丢的方向出发，他就去找妈妈。

        所以，他找来了，他来找这个人任性的、不懂事的、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妈妈了。

        我终于哭出了声，把头埋进何慕天的胸口，把对这孩子的歉疚全部哭出来。

        一个星期以后，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钟校长寄过来的我以前的东西也到了，何慕天给希望小学捐出的一栋教学楼也动工了。

        椰子球确定是我和何慕天的孩子了，我从未想过，我会有一个与何慕天共同的孩子，他身上有着我和何慕天共同的血脉。

        我摸着那些曾经我画的何慕天，写的何慕天，我不知道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我怀着孩子离开了何慕天，我无法感受我曾经的执着，更无法知道，我画这些画写这些字时的快乐与悲伤，但我知道，往事如过眼云烟，那些我们曾经坚信不疑的人和事，终究抵不过“曾经”两个字。

        夜晚。

        何慕天拍拍床的另一边，“上来吧。”

        我听话的爬上去，枕着他的手臂，窝在他的怀里。

        他继续说，“想知道吗？以前的事。”

        我想了想，“有点想，有点不想。”

        他吻了吻我的头发，把我搂的很紧，“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何慕天曾经失去过启铭，那一次失去让何慕天几乎走遍了全世界，她藏在角落里，故意不让他找到，她死过一次，他的心，也跟着死去一次，后来她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他，他既高兴，又难过，他把她捧在手心里，把她宠成公主，可是他的心依然是破碎着，久久不能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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