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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邂逅墓中人


孟想推开那道坤门,让他大吃一惊,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心里禁不住地嘀咕着,之前听着与他对话的声音,饱经沧桑,定然是位年迈的老翁,而今他却以女貌相见,背后还弄了根利箭,射进皮肉里,不是女鬼惑人,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这一路走来,孟想全然是为了争强好胜,想与老者比个高低,争个输赢,临到开门前,孟想还不晓得惧怕为何物,等到亲眼见识了女鬼的身影,不得不让他心惊胆颤,张皇失措。

        那根羽箭倒没什么,孟想在医院里见多了,早就熟视无睹,习以为常了。念起在省城医院的日子,孟想的胸中总是充满了自豪,虽然他是泌尿外科的主治医师,却被胸外科借去大半年,凭借着他练就的高超技艺,掌中的手术刀曾挽救过无数个重伤病患。别说这种普通的箭伤,单凭那次有个人,让钢筋戳穿了前胸和后背,就不知要比眼前的景象恐怖多少倍,但也被他施以妙手,起死回生了。而让他颇感意外的却是,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鬼魂的存在,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事到临头,孟想只怪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主动跑到了人家的门前,还欣欣然地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鬼魅就在眼前,孟想已无退路,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地琢磨着,横竖都是一个死,如果再缩手缩脚,畏葸不前,反倒让女鬼看低了自己,更加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何不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放手一搏,先以满腔的正气,大义凛然地呵斥她一顿,在气势上压倒她,如果还不管用,再拿出手术刀,吓唬她一通,或许能赢得一线生机。

        心里有了些许的底气,孟想也不害怕了,不自觉地挺起腰板,朝着门里高声断喝:“呔,你是哪里来的鬼怪,还不速速俯首就擒,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你,有何手段,都使出来吧?”

        谁知那鬼魅任凭孟想在后大呼小叫,竟然不为所动,仍然默立在门后,像一具僵尸那般,安如磐石,稳若泰山。

        先下手为强。孟想在心头默念着,手里便攥紧手术刀,刚要集中全身之力,猛刺过去,就听室内又响起了那个老者的声音:“蕊儿,快让条路,让年轻人进来吧。”

        再次听到那位老者吭声,孟想却乐了:“呵呵,你可真会演戏啊,一会扮作老爷子,一会又装成女子糊弄人,看你也不过是这点伎俩,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说着,孟想还不甘心,又举刀便刺,谁知那个女人却在瞬息间移形换位,飘忽而动,转眼之间,就避开了孟想的刀锋,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孟想这才定睛往石墓里瞧看,却发现这座石室宽敞阔绰,大约十步成圆,要比之前的那些开阔许多。堂中设有黑白阴阳鱼拼凑而成的石桌,周边摆着八个厚重地石墩,各自凿刻着八卦符号,冲着周遭的八扇石门,遥相呼应。而正对着坤门的墙前,放着一张青石镌雕的罗汉床,榻上端坐着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家,双目微闭,面带慈祥,一手倚在床上的方桌边,一手微曲在腹前,臂肘处随意搭着一柄雪白地拂尘,相貌清奇,仙风道骨,绝非百鬼众魅可比。

        望着白衣胜雪的老者,孟想不由得肃然起敬,还以为令狐冲得遇了风清扬,连忙学着电视剧中的古代礼仪,躬身作个长揖,谦卑地道着歉意:“老人家,晚辈冒失,惊扰了您的清修,还望老人家宽宥为怀,莫要怪罪为好。”

        静默稍许,那位老者缓缓地摇了摇头,抖了抖臂弯处的拂尘,轻声自语着:“命数自有天定,白驹过隙,转瞬千年,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啊。”

        “不知老人家是何方仙圣,还望告知晚辈该如何称呼,莫使晚辈失了礼法?”孟想听那老者口述天机,必是世外高人无疑,赶紧趋身向前,拱手相问。

        “哈哈哈,老夫名唤扶摇子,你直呼便是,无须繁文缛节,搞得假模假式,你累老夫也累,何不抛却世俗杂念,坦诚相见?”扶摇子朗声大笑,倒显得超然物外,和善可亲,并没摆出高深莫测地臭架子。

        孟想见老者和颜悦色,平易近人,说起话来,竟是一团和气,便也放宽了身心:“那好吧,请恕晚辈失礼,扶摇子,不知您老人家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哈哈哈,年轻人,你可真会强词夺理,明明是你自己不服输,非要和老夫比试一番,而今却埋怨起老夫来,说什么是老夫把你诱到此处,岂有此理?”扶摇子面带微笑,却佯装发怒,双眸深邃地打量着孟想,又不肯道出实情。

        孟想听着扶摇子有些蛮不讲理,但念及他一把年纪,看样子和他爷爷的岁数差不多,也无心和他狡辩,便走过去,大大方方地挨着那方小石桌,坐到了扶摇子的身旁。

        扶摇子冲着他,微微地点着头:“嗯,果然是青年俊秀,一表人才,蕊儿,有客来访,还不快快奉上香茗。”

        茶汤未到,而一缕幽香却扑鼻而来,孟想翕动着鼻翼,贪婪地吸着那抹淡淡地芬芳。

        稍许过后,刚才堵门的那位女子,迈着碎步,手托茶盏,从离门而出,袅袅婷婷地向孟想走来。

        孟想凝神细瞧,只见她云鬓高绾,秀颈颀长,风姿绰约,貌若天仙,臻首微垂,款款生香,一袭莹白似雪的袍袖,银装素裹,格外醒目,明明没有任何的装饰,却令孟想觉得华美至极。

        孟想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位唤作蕊儿的姑娘,不禁暗自赞叹着,什么倾国倾城,什么沉鱼落雁,通通都沦为庸脂俗粉,不堪一提,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莫说天底下任何一个男子,见到此等尤物,必会心旌摇曳,不能自持,就算是孤冷高傲的美女们,也会驻足喟叹,相形见拙。

        “公子,请用茶。”蕊儿轻盈地将茶盏端到扶摇子和孟想之间的石桌上,又微启红唇,客气了一声,谁知就在孟想与她四目相对之际,蕊儿却似受了惊吓,手足无措地跌落了茶托,神情愕然地脱口叫道,“孟郎”

        孟想还以为蕊儿姑娘对他刚才的失态,有所误会,便微微笑着纠正说:“我叫孟想,但不孟浪,请姑娘莫要信口曲解,把我弄得不成人样啊。”

        哪知蕊儿并不理会孟想的辩驳,而是从发髻间抽出一根碧绿的玉簪,递到孟想的眼前。孟想低头去瞧,只见那根发簪以玉做柄,晶莹剔透,顶端伏着一只翠色的青虫,双翅微收,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似是稍有动静,便要振羽而飞。

        孟想茫然地摇着头,不知蕊儿何意,就听她又轻声念道:“青虫为簪,生死不渝,含污忍垢,苟活千年”

        “啥意思?”孟想不知蕊儿姑娘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奇怪,便莫名其妙地扭头去瞅扶摇子。

        扶摇子却面无表情,似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唉,造化弄人啊”

        “孟郎,是你吗?你为何不识得此物了,难道你把蕊儿给忘却了吗?”蕊儿双眸流淌着秋水,含情脉脉地瞅着孟想,话语间浸满着期许之情。

        扶摇子似乎看不下去了,扭脸朝着蕊儿温和地劝道:“花蕊夫人,老夫劝你别再沉湎于过往之事了,你也不仔细瞧看一番,眼前之人,音容笑貌虽与你的孟郎神似,可他却年轻好几许哇?”

        “花蕊夫人?呵呵,我记得后蜀后主孟昶有位妃子,也叫花蕊夫人,还是位女诗人哪,曾写过流传千古的《述国亡诗》,没想到蕊儿姑娘竟与她同呼一名,真是凑巧啊。”孟想心知蕊儿必定是认错了人,便笑着解嘲道。

        蕊儿细细地端详着孟想,又倍感失落地摇着头,这才慢慢地收回了那枚玉簪,颔首低眉,凄然浅笑,喃喃而言:“许是妾身唐突了,请公子莫要怪罪。”

        说罢,便扭过身去,神情落寞地消失在离门之内。

        孟想拿眼盯着她身后的那根箭柄,不禁好奇的问着扶摇子:“老人家,她是你从山中降服的妖魅吗?”

        扶摇子略显惊诧之色,随后才缓缓地问道:“孟公子,你为何如此发问?”

        “她若不是女鬼,为啥在后心之处,插着一根羽箭,而且依晚辈来看,这一箭,足以取了她的性命,而她却活得好好的,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哪?”孟想早就心存疑虑,看着蕊儿走进了门内,便把心中的疑团和盘托出。

        扶摇子手持拂尘,晃了几晃,语气沉闷都答道:“不提也罢,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瞅着扶摇子讳莫如深,孟想也不好多问,又觉得腹中饥饿,便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笑着打趣说:“老人家,记得您曾说过,晚辈要是赢了你,必定有好酒好肉相待,不知您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呀?”

        “哈哈哈,你若不提,老夫倒忘记了,蕊儿,还不拿出酒肉,让老夫与孟公子畅饮一番?”扶摇子听闻孟想索要吃喝,不由得面现赧色,赶忙去喊蕊儿,筹备酒宴。

        可蕊儿在离门之内,磨磨蹭蹭地不肯出来,扶摇子不免有些心急,又高声唤着她:“蕊儿,快些呀,莫让孟公子等急了。”

        “希夷先生真会说笑,如今在这石室之内,除却松仁野果,哪来的酒肉可食,你这般叫叫嚷嚷,孟公子还以为蕊儿吝啬,不肯用珍馐美馔相待呢?”蕊儿听到扶摇子的喝叫,满含着怨气,在门里应着声。

        扶摇子也不气恼,笑眯眯地又朝着离门嘱咐道:“蕊儿勿急,门外自会有人送来吃食,还不快些去取。”

        蕊儿再不吭声,而是从离门快步走出来,转到了他们的身前,推开坤门,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出。

        孟想抬眼去瞧蕊儿的背影,又侧脸去问扶摇子:“老人家,她这一去,还须转悠许久才可回来吧?”

        “呵呵呵,你从洞口处一路走来,费了不少周折吧?”扶摇子所问非所答,满脸得意地问着孟想。

        “可不是嘛,差点把我给累死。”孟想叹口气,满含怨怼地回着扶摇子的问话,“我从乾门而入,又按照先天八卦的排列顺序,依次往返,最后才由坤门进来,非但费了不少事,还怕误入歧途,弄个死不瞑目啊。”

        扶摇子听罢,嘴角泛着笑意,摇头晃脑地念道:“哈哈哈,世人皆都多痴愚,总是自寻烦恼事,孟公子既然从乾门而来,何必南辕北辙,计较颇多,直奔坤门便是了。”

        “老人家莫说风凉话,晚辈听着您恫疑虚喝,自然吓得够呛,生怕走错一步,掉入陷阱,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若非这般走来,还有何走法?”孟想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地赶来与扶摇子相会,却不料被他耻笑了一番,心头怎能平顺。

        扶摇子抬手指着坤门,侃侃相问:“孟公子,你且细看,那坤门的符谶为何物?”

        “这算什么问题,坤六断呗。”孟想未假思索,信口而言。

        “哈哈哈,既然晓得坤六断,不就是一条通道,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吗?你又何苦执念于心,非要吃尽苦头,在洞内转来转去,莫非是向老夫显摆你的才华?”扶摇子抚掌大笑,又用拂尘指着孟想,满脸尽显鄙夷之色。

        孟想猛然醒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嘿嘿,那倒也是,都怪晚辈多疑了。”

        不大工夫,蕊儿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飘然若翔,从坤门轻声走出来。

        “这,这不是李桂花的东西吗?”李桂花天天用它给他送饭,孟想不用细瞅,打眼一瞧,便知此物的来历。

        扶摇子接过帆布包,从里面掏出几个餐盒和两只烧鸡,放在了石桌上,随后又从里面取出两瓶五粮液,眯着眼睛,打开瓶盖,凑近闻了闻,朗声赞道:“嗯,好酒哇。”

        “李桂花怎么来了,是不是还在洞口?”孟想无暇去看那两瓶水酒,心中暗自为李桂花着急,不知这黑灯瞎火的,她怎么爬上了后山,便焦急万分地询问着蕊儿姑娘。

        没等蕊儿回话,扶摇子却闷声回道:“莫去管她了,此刻她正与旁人尤红殢翠,拨云撩雨,无须我等为她忧心,来来来,老夫先与孟公子畅饮三杯,哈哈哈。”

        孟想不知扶摇子此言何意,连忙又问:“她真的没事?”

        “呵呵,定然无事,日后你便会知晓,皆是天意所为,孟公子别再为她所虑,还是速速收起心思,莫要胡思乱想,当下与老夫对饮,才是正事。”扶摇子急不可待地把茶水喝尽,又把白酒斟满,笑呵呵地端起茶盅,冲着孟想叫道。

        瞧着扶摇子安之若素,孟想这才把李桂花放下心头,也学着他,把茶杯倒满酒,刚要与扶摇子碰杯,似是又想起什么,赶忙抓起一只烧鸡,送到了立在身旁的蕊儿手里,笑着说:“蕊儿姑娘,你也尝尝人间的烟火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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