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锵锒一声，柳木削制的箭矢被稳稳掷入了壶器之中，触及壶底时借力又高高弹了出来来，在半空中甩了个漂亮的尾花，随后再次稳稳入壶。
“我赢了！”
林奚在围观百姓的叫好声中扬眉看向一旁的萧澄，抬手怼到了他的下巴前，“你的荷包交出来吧，”随后又坏坏地加了一句，“你还欠我三个月的月钱，我会记着的。”
萧澄垮着脸交出了自己的小荷包，心中在滴血，哀哀告饶：“知道啦知道啦！”
他捂着心口心疼自己攒了好久的小钱钱长了翅膀全飞进了林奚的口袋，却不见妹妹过来安慰一二，反倒围着林奚又叫又跳，顿时悲从中来，“妙妙，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哥的月钱全没了，你还向着他。”
妙妙嘻嘻着做了个鬼脸，“谁让小哥你刚才嘲笑我的。”
这投壶原本是萧澄陪着妙妙在玩，奈何她十投九不中，屡屡惹来萧澄肆无忌惮的嘲笑，取笑她要把自己的小荷包输空空了，最后还当真收走了妙妙的小花荷包。
林奚看不过眼，这才代了妙妙上场。
都是正值年少气盛的热血小青年，一来二去，两人也不再留手，互不相让，木矢锵锵入壶之声不绝于耳，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众人鼓噪之下，两人血气上头，一个小小的街边游戏，便让他们玩出了花，最后还是林奚技高一筹，赢了最后的一局。
零花钱没了，亲爱的妹妹也倒戈向了敌人，萧澄面上一片凄风苦雨，好大个人抱着妹妹呜呜耍赖，死活让妙妙保证她最爱的还是自己这个小哥。
“好啦，小哥，这几个月，我养你！”妙妙大气地拍了拍小哥的大头，“我把雪球的那一份分给你！”
哈？雪球？
那只肥猫？
妙妙看萧澄满脸写着嫌弃，很是认真地解释道：“养雪球也要花很多钱钱的！”
雪球每天要吃新鲜的牛肉、特制的鹌鹑干、还有虾虾、鲜鱼、鲜果……她听红绡说过，养雪球的钱都够外面人家花用一个月了，养小哥应该……够吧？
“够了。”林奚淡淡地在萧澄千疮百孔的心口上又扎了一刀，“雪球的月钱和你是一样的！”
萧伯伯夫妇将穷养儿富养女的宗旨贯彻的相当到位，妙妙的星月轩中处处精致，连小小的一处窗纱都是外边寻到寻不到价值千金的鲛绫纱，只为了透气透亮对女儿身体好。
至于儿子……自五岁起，萧清和萧澄便都是放养在前院与师兄弟们一同吃住，一同练功，衣食住行与庄内的子弟们并无什么区别。
萧澄不可置信地托着自己惊掉的下巴，脆弱的内心受到了极大冲击，头一次对自己是不是爹娘从坟头上随手捡来的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活的还不如一只猫……
直到坐回酒楼的椅子上，神情还有些恍惚，直到听见云华向妙妙说起萧长风父子这几日便会回山的消息才回过了神。
“爹和大哥要回来了？云前辈可知是哪天能到？”萧澄想起自己下山前从大哥床底下掏出来的老婆本，顿觉头皮发麻，他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他还想着趁娘要过生辰了，向娘撒撒娇，多要些银子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的……
云华一派闲适地拨弄着妙妙送给他的猴子抱月灯上的充作尾巴的花穗子，懒洋洋道：“兴许就这一两日吧，我十日前接到你爹的飞鸽传书，说是已在回程的路上了，算脚程，最晚后日也该到了。”
萧澄暗道不妙，转头便将林奚扯到了一边，商量让他把自己的荷包还回来，如果可以最好再能借些银子给他，好歹让他先补上一半的亏空再说，反正妹妹是他们俩人的，妙妙下山玩，萧清出一半银子也是应当的吧。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楼下噔噔噔快步走上来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正是萧长风的三弟子，杜如空，他左右瞧了瞧，便直向他们一行人走来。
“萧澄，师父回来了，命你带着师妹即刻回山！”
“如空师兄，爹爹回来啦？那大哥呢，也一同回了吗？”妙妙喜色盈盈，立时张罗着便要回山。
萧澄却是大惊失色，“这么快？”云前辈不是说还有一两日吗？
这下惨了！
杜如空一脸同情之色，没忍心告诉萧澄，师父的原话是：让那个小兔崽子带着妙妙马上回来，然后便滚去后山面壁一个月，罪名是拐带幼妹下山，为兄不尊！
“萧师兄也回来了，听说还给你带了好多礼物。”曾经一见妙妙就脸红跑跑走的杜如空如今倒没了小时候的腼腆，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似是一切安好，轻吁了一口气。又转向林奚道：“林奚，古前辈也一并到了。”
师父回庄后发现小师妹被萧澄偷偷带下了山，气得直说若是小师妹少了一根头发，便要打断萧澄的腿，现在看来他这次腿算是保住了。
至于会不会挨揍，那就要看老天保佑了。
清风院中，萧长风一脸慈爱地听着小女儿叽叽喳喳地描绘完莳花节的热闹，又心满意足地收下妙妙特意挑给他的将军走马灯，父心甚感安慰，见女儿已有困意，便连忙让丫鬟送女儿回了星月轩。
转眼便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之中，冲着缩在一旁安静如鸡的萧澄吹胡子瞪眼！
他这一走便是两个月，这小崽子胆儿肥了，居然敢偷偷带着妙妙下山！
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娇娇小女儿的老父亲表示，自己此时的心情很不美丽！
不待他发作，机灵的萧澄抢先开了口：“爹，云前辈到了！现正在百草轩中休息。”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亲爹的脸色，继续道，“我们恰好碰到，我便请他在山下用了些酒菜，稍事休息，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完全不知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老婆本已被一扫而空的萧清也替倒霉弟弟敲起了边鼓：“云前辈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又一路风尘仆仆的，你这番也是应当！”
云华到了？
萧长风闻言，也懒得再理萧澄，匆匆起身离开，连要罚他去后山面壁之事都一并忘了。
他这一走自觉逃过一劫的萧澄长舒了一口气，没骨头般瘫在了椅子上。
“幸好有云前辈在，否则你今天难保不挨爹一顿打，”萧清一巴掌拍向自小跳脱的弟弟，“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便是带着妙妙下山玩，也不该这么晚才回来。”
“莳花节放河灯嘛，当然要天黑了才好看！”萧澄不以为意道：“再说有我和林奚在，能出什么事？”
他注意到萧清黑了不少的肤色，有些好奇道：“哥，你们这是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什么事啊还神神秘秘的，连娘都不知道。”
“去了趟南边，”萧清想起此行的发现，收起了谈笑之色，“你也长大了，过些日子，爹应该会告诉你的。”
百草轩是如意山庄当年为了长住庄内的圣手云华特意修建的，这院中遍植草药，常年都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即使后来云华治好妙妙后便回了神农谷，几年才来上一次，萧长风仍是派了专人仔细打理这处院落，一如有人居住一般。
云华正与小药童蹲在一株长势喜人的七心莲前，琢磨着用它晒干了泡茶喝。
便见萧长风大步流星迈进了百草轩中，“云大哥，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两人双双在厅中落座，云华唤白果去煮些茶来，抬眼便见萧长风一脸殷切，不由心中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此时面对萧长风满含期待的眼神，他却只能垂下双眸。
萧长风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还是没有办法吗……”
云华叹道，“……对不起。”
“说什么话，”萧长风似是一瞬间老了几岁，满目伤痛，却仍是打起精神谢过云华，“当年你已经向我们说明了所有后果，如今种种，不过是我萧家强求，倒累得你多年奔波，是我们对不住你才对。”
“妙妙得你圣手，已是侥幸得来了这些年的好日子，她能平安长到这般大，我萧家已是感激不尽，纵是……纵是……”
萧长风说到此处，已是强压心中悲痛，不由掩面垂泪，再不能言。
云华道：“我已将神农谷中师父留下来的所有医书全数翻遍了，这几年也寻了几位隐居的高人，仍是一无所获……当年我曾经说过，这九转还阳丹一旦服下，这世间便再无回天之术……”
他心中亦有不忍，却不得不狠心继续说道：“双十之年一到，大罗神仙亦再难留她性命！”
当年他本不欲出谷，是萧长风在神农谷外长跪不起，苦苦求了七日直至晕死过去也不肯放弃，醒来之后继续跪在原地，如此数次，他终是有感于他父女情深，答应随他上如意山庄替妙妙诊治。
云华身为医者，早已见惯了生死，心似古井，可妙妙这孩子，着实让人心中难舍。
小小的孩子，终日药石不断，瘦弱的像只不足月的小奶猫，连呼吸对她来说都是极困难的事，仿佛下一瞬间便要断了气去，可这孩子奄奄一息间却仍不忘挤出虚弱的笑脸来安慰所有人，她很好，她不痛，她只是累了，要睡一会……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妙妙时，那孩子眼中对生的渴望。
也记得后来那乖巧的小姑娘偷偷安慰着束手无措的他，不怪圣手哥哥，是妙妙不好，是妙妙的病太不乖了。
五岁的小丫头，从生下来便挣扎在生死线上，不知道死亡哪一天便会来，可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人，反正总是觉得是自己不乖让家人忧心难过，所以她努力让自己笑，努力让自己不痛，只为了让家人少掉些眼泪。
那是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枉为医者，一身医术却连个孩子的命都救不回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想起了师父留下来的九转还阳丹。
九转还阳，回光返照。
那是起死回生的稀世神药，亦是断肠销魂的无解毒药。
https://www.biqugebar.net/53302_53302997/1256865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bar.net。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