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青天白日的，墓园这边的冲天剑势一起，轰鸣声顿时响彻山间，久久不绝，连数里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随行护卫圣驾的禁军们愕然抬头，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那道不祥的血色，队伍中顿时就是一阵骚乱。
“停！”
禁军统领一边努力安抚身下躁动不安的座骑，一边喝令手下加强戒备，等了片刻不见前方的皇城军回报，他只好遣人去探，自己则调转马头向后方的明黄车辇赶去。
到了御前，他翻身下马，正要上前请见，却见车辇中已走出了一人，正负手站在车架之上，神情莫测地眯眼望着前方。
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御前总管布公公！
禁军统领脸色一紧，连忙上前恭敬行礼，“布公公，”他头垂的低低的，将前方刚刚发生的异状快速回禀清楚，随后请示道：“末将担心前方情况有异，为了陛下的安全考虑，请公公示下，是否先暂缓前行，待前方情况查明后再行出发！”
那人却并未理他，只转身向辇内的景德帝小声回复了些什么，随后才转身命令道：“加快速度，不要误了祭拜的时辰！”
“这……”禁军统领有些忐忑，小心地觑了一眼纹丝未动的重重帘幔，却不敢质疑什么，只得拱手听令，“末将遵命！”
布仇似乎是看出来他的迟疑，淡淡道：“不过是被高手内力激发出来的剑气，无妨。”
什么剑气能有这般大的动静，禁军统领回身上马，却仍有些惊心难安，况且，他可从未听说，谁人的剑气会是这么诡异的血红色……
布仇再次跪坐到帘幔前，沉默的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唯有指尖轻微的抖动泄露了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可看清了？”车辇内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威严。
布仇躬身，“看清了，确是七杀剑……”他顿了顿，沉沉道：“那剑光我不会看错。”
“看来，有故人来了……”
一片狼藉的墓园前，皇城军乱七八糟的躺了一地，个别还能清醒着喘气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地死死瞪着那持剑的小姑娘。
他们不敢想，若是方才那道剑气正对着的是他们的身体而不是地面的话，那么此刻他们是不是早已成了一堆血淋淋的尸体。
还是上下分离的那种！
七皇子林承业此时也被吓傻了，死死地抱着身边的小太监，面色一片死灰，他刚刚是不是骂这丫头来着……
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吗？
不光他傻了，被萧澄死死扯住的萧启也愣了，妙妙的功夫他清楚，除了轻功还算出挑，其它都是一塌糊涂，剑招练得七零八落，内力更是稀松平常，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他曾借着给妙妙治腿伤的机会探过妙妙的筋骨，她的筋骨较之常人还要弱上几分，经脉细而凝窒，不仅完全不是学武的材料，只怕连练功时的强度都承受不了。
至于这丫头没事便比划的绝世剑招……完全就是花架子！
若不是她手里那把七杀剑材质特殊轻若无物，只怕她连持剑练完一套剑法都难！
偏偏这丫头总是向他提起，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夸她是个习武的天才，剑法天下无双，令他皱眉不已，她家人怎么能胡乱向她灌输这些荒谬的谎言，就不怕这丫头哪天碰上真正的狠人，枉送了性命？
萧启早想找到她那些不懂事的家人，将他们挂到雪山上去清醒清醒了。
就像此刻……
噼里啪啦一顿凌乱的拍掌声响起，萧澄从藏身的大树后探出头，“妙妙好棒，你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不愧是我萧家最天才的剑法传人！”
他一边夸一边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萧启，小声道：“这丫头就会这一招儿，你待会机灵点。”
萧澄那一脸的谄媚看得萧启脑门青筋乱蹦，找到了，不靠谱的家长之一！
“妙妙，三年不见，我都要对你甘拜下风了。”林奚淡淡微笑，同样含蓄而又直白地恭维着一脸神气的妙妙。
萧启冷哼，睁眼说瞎话，无事献殷勤！
妙妙被夸得有些脸红，顿时没了先前飘飘欲仙的高手风范，不好意思地看了一圈自己的战果，小声道：“真有那么厉害吗？”
话音未落，墓园两侧的几棵大树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吱声，剧烈的抖动之后，轰然倒下，断成了两截。
而这几棵树……本来是在妙妙的身后的……
“看到没有，就是这么厉害！”萧澄绕过一地的残枝败叶凑到妙妙身旁，暗自庆幸方才自己闪得够远躲得够隐蔽，不然以这丫头无差别非定向全方位胡乱扫射的剑气，难保不会被扫进去。
这要是被划花了他英俊帅气的脸，以后还怎么找媳妇！
“嘿嘿嘿，还是林奚哥哥教得好，还有小黑的功劳，小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
是七杀剑吗……
萧启的目光缓缓落在妙妙手中已恢复幽黑剑身的七杀剑上，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独自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被萧澄与林奚围在中间满脸兴奋的妙妙，总觉得，那是个他插不进去的世界，那个世界是他从未知晓的过往，妙妙与他们的过往。
正呆怔间，熟悉的香气袭来，妙妙嫩生生的小脸凑到他眼下，满含期待地问道：“阿启，你刚刚看到了吗，我是不是很厉害？”
萧启喉间滚动了两下，在萧澄屏息地注视下点了点头，沙哑出声，“是很厉害！”
阿启从不说谎，他说是，那就真的是啦！
妙妙乐陶陶地跳了跳，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哥佩服地向阿启竖起了大拇指。
萧兄弟这反应挺快，挺识趣的嘛！
林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萧启，刚要开口，眉心一皱，转身看向渐行渐近的那行车马。
景德帝到了。
禁军首领傻眼地看着天翻地覆的墓园门口，路没了、树倒了、连那两尊重逾百斤的辟邪都倒在了地上，还有这东倒西歪的一地不知死活的皇城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连探过几人的鼻息，发现他们只是晕了，这才松了口气，转眼瞥见凌肃还醒着，连忙上前想要问清楚这里的情况。
“林统领，凌肃意图诬陷文氏后人，伙同手下在文太傅灵前放肆，”林奚缓缓走进，低头冲着张口欲言的凌肃微微一笑，“凌肃，你认罪吗？”
他话中并未提及林承业半句，目光中的警告却是明明白白的，凌肃怔然，随后颓然地垂下头，“是我一时鲁莽，冲撞了文氏英灵，还望奚公子饶过……”
他转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林承业，向林奚祈求道：“饶过……这一回。”
禁军统领林仲兴狐疑的目光在几人间游移，尤其是一身狼狈的七皇子更是让他生疑。
这凌家与林奚之间的那些陈年旧事，京中人尽皆知，双方关系向来不好，七皇子更是没事便要寻衅滋事一番，奚公子倒是能避则避。
如今，这场面怎么看都透着诡异，真不是奚公子被惹急后要杀了七皇子吗？
而且，方才奚公子说什么来着？
文氏后人？文家人不是都死光了吗，哪里来的后人？
“奚……”
“林统领，”林奚面色平静地打断了他的疑问，淡淡提醒道：“你该准备接驾了！”
林仲兴回神，也顾不上其它，连忙让手下先将躺在地上的皇城军拖到一旁，尽量藏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以免惊扰圣驾。
先前藏得滴水不漏的侍卫队长此时从角落里探出头，小心地向禁军招了招手，帮着他们拖回了新一批的小伙伴，继续躲起来装死。
解决了一地的残兵，林仲兴看着墓园前那道深深的壕沟犯了难，难道让皇上自己跳过去不成？
正纠结间，大批的车驾已缓缓而来，停在了墓园前，络绎不绝地从各色马车上下来了一大堆人，高矮胖瘦，黑白红黄，男女老少，要啥有啥。
“还真是热闹，”萧澄抱着双臂看着那群衣着华丽的贵人们，嘲讽地目光落在一名女子头顶的绸伞上，嗤笑道：“这是来踏青的？”
“公主，你略忍一忍，若是让皇上瞧见了，会生气的。”贴身嬷嬷小声提醒着不断嫌热嫌晒的六公主，示意侍女收起这招眼的绸伞。
小侍女却有些惧怕地看了眼六公主，不敢照办。
六公主不耐地甩了下手中遮阳的帕子，“年年兴师动众的跑这么大老远来看群死人，真是烦都烦死了！”
“公主……”
“好啦，知道了！”六公主没好气地冲着撑伞的小侍女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收起来，待会让父皇瞧见，少不得又要挨顿训！”
不止是她，这一长串香车宝马之中下来的人中，年长些的倒还知道收敛神色，淡妆素服，可年轻一些的，面上大都带着不耐的神色，小声抱怨着路途的辛苦，神情与言语间毫无一丝悲戚之色，甚至连应有的敬意都丝毫不见。
直到一声喝令响起，“跪！”
这些人竟似会变脸般，齐唰唰地换上了一副肃穆恭谨的模样，无声地跪在道路两旁。
他们先前的抱怨纵然小声，可又如何能瞒过习武之人的耳力。
萧澄神色又冷了几分，“皇子皇孙，不过如此！”
妙妙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群人，突然觉得很可笑……
外祖他们已经死了十八年了，世人眼中看似殊荣无限，皇家深念其恩，可事实上呢，年年来此祭拜的这些皇子皇孙们，心中就是这般想的吗？
他们哪里是真的尊敬外祖，不过是为了在皇帝面前争锋邀宠罢了。
便是那年年来此表达哀思与追忆的皇帝，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妙妙漠然的目光在这浩浩荡荡的盛大仪仗上缓缓滑过，缓缓地收紧了握剑的手，
“小哥，咱们带外祖父他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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