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小哥，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些人都怪怪的？”
回去的路上，妙妙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扒在马车边冲萧澄勾了勾小手指，觑了一眼最前方的林奚，压低了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那个头发灰灰的人，”妙妙白嫩的眉心皱出了道浅浅的线，“他那么紧张做什么？”
方才就是因为他那突然莫名其妙的防备，搞得整个禁军差点将他们当成刺王杀驾的刺客，虽然皇帝及时挥退了禁军，但是直到进墓园前，她都觉得，那个人周身上下都在紧绷着、戒备着。
而自己，就是被他戒备着的那个人。
还有跟在皇帝后面的那些人，据说有几个还是林奚哥哥的兄弟姐妹，路过她的时候明显脚步都加快了许多，脸上还有着隐隐的慌乱，到了她面前把头低得死死的，生怕被她看上一眼似的。
她是很可怕吗？
萧澄咧嘴一笑，“八成是被你那一剑的阵势吓傻了吧，萧女侠，今日这事若是传到江湖上，小心有人来找你挑战哦。”
“才不是，他们又没看到我出剑……”妙妙摇了摇头，并未被小哥满嘴的夸奖迷晕头，“我总觉得，那人其实怕的不是我，而是小黑……”
她摸了摸剑柄上的毛球，熟悉的柔软手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缓，“小哥，那人是谁啊？”
萧澄望天，不认识……
“那人名唤布仇，是宫中的大内总管……”不知何时，也放缓了速度的林奚在马车旁淡淡开口，“陛下尚未成为太子时，布公公就已经随侍在侧了，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林奚素来观察入微，自然也发现布公公今天确实有些反常，这人平日里总是无声无息地守在景德帝身旁，活得像个影子一般，方才的失态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了。
最起码，他是从来没见过……
至于那些宗室亲贵的惧意，倒是很好理解，他们不过是被妙妙的语出惊人吓到了，妙妙不清楚自已方才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可林奚却是清楚得很。
景德帝至今未立太子，并非是无人可立，相反他的儿子七七八八加起来足足有十多个，可偏偏他谁也不选，引得朝堂上下暗流涌动，各方势力为了这太子之位，可算是费尽了心机。
而在今天之前，太子之位最有利的争夺者便是属七皇子林承业和至今仍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二皇子林承绍了。
景德帝的后位空悬多年，二皇子生母齐贵妃是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人，代掌凤印，深得帝心，娘家齐氏一族书礼传家，在文臣中素有声望，可谓实力雄厚。
而七皇子林承业虽然生母早丧，可他外祖凌家位列国公，手中兵权在握，在军中根基深厚，自也有一争之力。
只是今日过后……只怕凌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妙妙仅用一句话便废了一个皇子，一个屹立京中百年的世家。
这般杀伤力，哪个心里有点鬼的会不怕，自然要避她如蛇蝎。
“怕七杀剑……也不是没可能吧？”萧澄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但凡习武之人，哪个没听过七杀的凶名，兴许是故事听多了，怕你冲撞到他主子呗！”
“不过……这个老太监，我瞧着好像并不会武吧？”
“那人并无内力，”驾车的萧启突然开了口，“但他习过武，且时日不短。”
要知道，但凡习武之人，即使有意掩饰，但他的呼吸、四肢、包括行动举止皆会与常人有所不同，只要留心总会看出些端倪，而那个老太监虽然脚下虚浮，明显并无内力傍身，但他方才行动间的身法诡谲，指骨关节突出，这是多年修习独门指法所留下的痕迹。
林奚扬眉：“萧兄弟真是好眼力。”
“布公公当年可是大内第一高手，不知替陛下挡下了多少次荣王的暗算，十八年前，在宫中为了救当时尚为太子的陛下，力拼一众杀手，结果伤了经脉，这才废了一身的功夫。”
也是在那一天，文老太傅同样为了保护太子身死宫中……
萧澄也想到了此处，回头望了望遥遥之外的墓园，眉眼间有些黯淡。
妙妙低头不语，心中却隐隐有些疑问：祖父说过，自他接掌家主以来，小黑就一直被放在松涛院中，除了十八年前被爹爹偷偷带下山，从未离开过如意山庄。
这个布公公……怎么会知道小黑就是七杀剑，还怕成那个样子？
萧澄见妙妙并未因这话而松开眉头，便收起了郁郁的神色，轻踢了一脚马腹，凑到马车边，也小小声和妹妹八卦了起来，“那皇帝方才不也说，他当年见过爹爹嘛，我估计是那老太监当年见识过七杀的厉害，所以才吓成那副德行。”
他故作鄙夷地点了点林奚，嘲笑道：“这平安京的人，胆子比绿豆大不了多少，你看你林奚哥哥天天受那小兔崽子挤兑，还不是得靠咱们替他找回场子，看来也是回了这富贵窝，胆子都养小了！”
“丢人呦！”
林奚知他想逗妙妙开心，也顺着他的话头笑骂道：“你说别人便说别人，别捎带上我啊！”
两人笑闹起来，只有萧启察觉妙妙情绪不对，偏头问道：“怎么了？”
妙妙无意识地揉着手中的毛球，柳眉微蹙，“我爹爹平常是用刀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有些心神不宁的，兴许是一时见了太多的人，接收到的各种情绪有些杂乱，这让向来对他人情绪特别敏感的她难免不适应。
也或许，是因为那些情绪大多都是负面的……
妙妙见小哥和林奚已经打闹出了一段距离，才偷偷扯了扯萧启的衣角，小小声道：“阿启，你觉不觉得……林奚哥哥的爹也有些怪怪的？”
景德帝一直都是在笑着的，可是却让她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
妙妙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纠结的将萧启的衣角扭成了麻花样，便听到阿启淡淡地说道：“假！”
那人面上在笑，眼底却是漠然，落在妙妙身上的目光，更是没有一丝感情。
即使是在他口口声声怀念着故人，状似关心妙妙时，那满目的慈爱也是装出来的，别人或许看不分明，可对于在无间地狱中见识过世间万般恶意的他来说，这种伪善，太过熟悉。
那人对妙妙，并未一丝善意！
妙妙生性敏感，他人的情绪好恶很难瞒过她，那人表面亲近，暗藏机锋，也难怪妙妙会不舒服。
“没错！”妙妙恍然大悟，小声低呼：“我想起来了，他笑起来好像那个鬼面具！”
前些日子他们路过一座小城时，正值城中庙会，柳柳买回来一个白惨惨的笑脸面具，她说是城中百姓祈福用的，可妙妙却怎么看怎么别扭，还与萧启私下说过，那面具上的脸像个恶鬼。
虽然嘴角是勾起的，好似是在笑，可它的脸上却是僵硬的，眼晴的部分更是一片空洞，看久了，渗得慌！
妙妙不禁打了个冷战，方才景德帝脸上的笑，就是那个样子的！
“别怕，有我呢！什么恶鬼都近不了你的身！”萧启察觉到她的惧意，偏过头，冷白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暖暖的光晕，轻声安抚道：“他若对你不利，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方才已经仔细观察过那皇帝身边的防卫，虽然禁军人数众多，暗中也埋伏着不少高手，不过他若想杀，也不是什么难事。
妙妙听了这话，什么怀疑什么猜测都扔到了九霄云外，连忙爬出车厢，一把抱住阿启的胳膊，“你别乱来！”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前方的林奚，急道：“那可是林奚哥哥的爹！”
“况且、况且他虽然笑得假了点，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是应该并没有恶意，”妙妙努力想打消阿启胡来的念头，“大不了以后咱们不见他了，你千万不能乱来，知道吗？”
她算是发现了，自从阿启坦诚自己会武的事以后，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一反过去的低调内敛，遇到事情他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用武力解决一切……
萧启皱眉：“他对你并无善意！”
没有恶意，不代表永远没有恶意！
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时，才是保护妙妙的最佳方法。
“他会对我有善意才奇怪！”妙妙扯过萧启的身子，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下山前我爹爹早就说过了，林奚哥哥的爹不是好人！”
景德帝明明不喜欢却还是要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她虽然有些反感，但是也并不意外，自家老爹这些年但凡提起这人便是大黑脸，可见彼此关系并不好。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奇怪对方居然会认出小黑的原因，爹爹对不喜欢的人向来是不提不理不看，惹急了还会揍一顿，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们七杀的来历。
“而且，我觉得他好像也并不乐意看见我，估计以后不会再见了，你理他做什么！”
妙妙有种莫名的感觉，如果说那个布公公是在怕，景德帝则是一种隐隐的戒慎，像是在防备着些什么，她有预感，他是不会再主动见她的。
正巧，她也不是很想见他，既然彼此不会再见，何必管他是善是恶。
萧启听了不置可否，半晌才低低道：“他不动你，我不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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