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妙妙在躲他！
萧澄周身气息阴沉地站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罐前，眉心深锁，反复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妙妙一反常态，避他如洪水猛兽一般。
那日他拎着从鱼伯处带回来的鱼汤，本想让妙妙尝尝鲜，却在汀泉小筑的门口被那两个一丝不苟的小丫头拦了下来，说是妙妙已经睡下了。
他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己回来的太晚。
可第二日，他依然扑了个空，还是那两个丫头，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告诉他人不在，妙妙一大早便随着林奚出门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她回来了，却一并带回了柳烟罗，他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她便推说那女人身上有伤，要替她上药，又一溜烟跑回了水阁……
萧启正怔忡间，一道期期艾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萧、萧公子啊……”
一大早便被霸占了厨房的兰苑管事缩在墙角小心地提醒道：“您的甜汤……”
这萧公子再发呆下去，汤都要烧干了。
萧启回神，见那罐中的银芝果已经熬至软烂，便取过一旁的糖罐加了两勺细糖进去，小心地倒入汤盅。
管事擦着冷汗送走了这尊大神，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萧公子平时便吓人，如今板着脸的样子更可怕了。
好在，终于走了……
他转身吆喝着手下的厨子们继续干活，再晚，怕是要连府上的午膳都要迟了。
有个婆子拿起方才萧启用过的‘糖罐’，心下忍不住嘀咕，这甜汤之中加了盐，还加了两遍……
还能喝吗？
“我说萧启，你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汀泉小筑中，柳烟罗没好气地哼了哼，斜睨了一眼妙妙手上的甜汤，忿忿道：“这么大一盅甜汤，也不说多拿个汤碗，我可是伤患，分我一碗怎么了？”
萧启瞥了一眼红光满面的柳烟罗，淡淡道：“想喝自己做！”
“你！”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妙妙连忙三口两口喝光手中的甜汤，推着萧启向门外走去，“阿启，甜汤很好喝，我会好好喝的，你不是还有正事吗，快去忙吧，我今天也要陪柳柳，不陪你了。”
萧启垂眸，目光落在她难掩心虚的脸上，再次肯定，妙妙在躲他。
他顺着妙妙的意思离开，转身行至于无人处，却纵身而起，轻轻地跃至水阁之上，凝神听着下方的动静。
“你俩吵架了？”
妙妙送走萧启，一转身却被柳烟罗凑过来的大脸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抗议，便被她探究的话问得呆了呆，呐呐道：“没、没啊……”
“得了吧，我好不容易从那个牢里放出来，可不是来看你这张苦瓜脸的，”柳烟罗毫无淑女气质地坐在椅子上，大咧咧道：“到底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真的没有，只是……”
妙妙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发愁道：“柳柳，我问你哦……”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的家人是你的仇人，害死了你最重要的亲人……你，会怎么做？”
这什么鬼问题，柳烟罗奇怪道：“你吃错药了？”
“我是说假如嘛，假如是真的，当然不是故意的，是、是……”妙妙拧起好看的眉头，愁绪翻涌，“算是无心吧，你会怎么做？”
柳烟罗见她一脸认真，也只好认真地想了想，迟疑道：“应该……会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吧，”她迟疑道：“我的家人只有那个臭老头了，若是被你家人害了，纵是无心，我最多只能做到不找你拼命吧。”
果然……
妙妙颓颓地埋起脸，再没了力气出声。
柳烟罗见状，只好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体贴安慰道：“不过你也说了是假的，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嘛哈哈哈。”
屋顶的萧启面色阴沉似水，难道是妙妙对家人说出了他的杀手身份？
无论幕后主使是谁，终究是魂殿杀了文家人，他们不肯接受出身魂殿的他，不奇怪。
那妙妙呢？
她这般躲他，是不是家里人对她说了什么，所以……
她后悔了？
屋内的柳烟罗趁着妙妙走神的瞬间，偷偷摸摸地倒了一碗汤，贼笑着喝了一口。
萧启那小气鬼不给，她难道不会抢吗？
下一刻，柳烟罗手中的汤碗咣当掉落，刚入口的甜汤被她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她苦着一张脸呛咳不止，忙不迭地捧起茶壶，咕咚咕咚灌起水来，好半晌才冲淡了嘴里那可怕的味道。
“你这是什么鬼东西，又咸又涩，居然还骗我是甜汤？！”柳烟罗抖着手指控诉着妙妙的无情：“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妙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门外正欲推门而入的萧启听到这话……也僵在了原处。
“挺、挺好的，是你自己喝不惯吧……”妙妙小声嘀咕了一句，垂眸的同时，也掩去了眼中的不自在。
难道这一盏汤里还有两种味道不成？
柳烟罗狐疑地伸出手指，在妙妙喝过的汤碗中沾了沾剩余的汤汁，放入口中，随即再次苦着脸呸呸吐了出来，“又苦又咸又涩，你还说好？”
往日同时之时，总能见到那男人给妙妙张罗汤汤水水，闻着香气诱人，还小气吧啦的不肯分一点给她，柳烟罗可是一直羡慕忌妒恨了好久。
如今……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妙妙，这丫头现在还没被毒死真是人间奇迹！
“这么难喝的东西你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还夸得出口？”柳烟罗心有余悸地丢下空空如也的茶壶，四处搜罗蜜饯果子，嘟囔道：“你是有多怕他不高兴啊？”
门内，并无回应。
门外，萧启的脸上神色空洞一片，唯有僵直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成拳，青筋毕露。
似乎也不过就是几息之间，又或是枯等了半生，他都没有听到妙妙发出的任何声音。
所以……她是默认了吗？
房内，柳烟罗瞥见妙妙撅起的小嘴，知道她这是又在护着那男人了，识趣地不再吐嘈那汤有多难喝，感慨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真是没眼看啊！
这叫什么？
有情饮水饱，苦汤亦变甜？
这等境界果然不是她这等孤寡少女能理解的，柳烟罗一脸唾弃地拉开房门，想唤丫头再送壶茶来，却不料门口竟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人，唬得她差点咬了舌头。
“哇去，萧冰块你想吓死谁啊，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脸色还这么难看，活像被谁捅了一刀似的。
萧启并未看她，只直直地盯着同样一脸惊愕的妙妙，轻而易举地从她的眼神中看了到了一丝慌乱，还有大大的心虚……
他冰冷的目光移向桌面那盏甜汤，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几乎是一瞬间便出现在了桌前，端起剩余的汤羹。
“阿、阿启……”妙妙的心有些慌，想出言阻止，却只能慑懦地唤出萧启的名字。
萧启将手中甜汤一饮而尽，再放下时，
眼中的光，灭了。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萧启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气息陡变，他黑沉沉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一脸无措慌乱的妙妙，“妙妙，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柳烟罗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小心地绕到妙妙身旁，
“为什么？”他自艾似地说完，不待妙妙回答，便自顾自地下了最终结论。
“因为，你怕我……对吗？”
“阿、阿启，你听我解释……”妙妙一时心神大乱，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身体却下意识地想走向前，结果被察觉不对的柳烟罗一把扯到了身后。
“萧启，你发什么疯？”柳烟罗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萧启此时的神情太过骇人，竟似终于脱下人皮的恶鬼，亟欲噬人，她哪敢让妙妙这小白兔自投罗网。
她瞟了一眼窗外，却绝望地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兰苑的人都死哪里去了？
柳烟罗僵着身子挡在妙妙前面，冷汗顺着鬓角无声地滑落，眼见萧启眼尾已泛红，一时口不择言，“我警告你，离妙妙远一点！”
话一出口，铺天盖地的杀气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束缚，一只大手如鬼魅般捏上了她的脖子，将她瞬间提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柳烟罗眼前一黑，只道自己的小命算是要交待在这了，耳边传来的是妙妙惊恐的尖叫：“阿启！”
柳烟罗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死丫头，老娘的脖子都要被你男人拧断了，你还只顾着喊你男人！！
萧启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地丢下手中那具软绵绵的身体，妙妙眼睁睁地看着柳烟罗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她脑中嗡地一声，傻在了原地，似是根本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半晌，才扑向柳烟罗，却在中途被萧启拦了下来，一头撞进了他冰冷的怀里。
“阿启、你、你……你让我看看柳柳，她、她怎么样了？”妙妙急得拼命拍打萧启牢牢环住她的手臂，“你快放手啊！”
“放手，不可能！”
萧启眼尾红得妖异，任凭妙妙用尽全力也不曾松手，“妙妙，是你先来招惹我的，记得吗，现在，你后悔了是吗？”
妙妙完全听不懂他到底是怎么了，只能软软央求道：“阿启，你让我先看看柳柳，好不好？”
只可惜，过往百试百灵的撒娇大法第一次失了效，见她这般作态，萧启突地勾唇一笑，眼底却是邪气弥漫，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妙妙如坠冰窟，“你看一个死人做什么呢？”
死、死人？！
妙妙身子陡然一僵，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萧启，“阿启，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杀了她！”萧启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不许她再将目光落在除了自己以外的地方，“她死了，听懂了吗？”
妙妙唇上已失了血色，“我不信！”
“为何不信？”
“你不是知道吗，我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天生便是要杀人的，你为何不信？”
萧启眸中晦暗不定，修长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妙妙白皙的脖颈，话中戾气尽现，“既不信，又为何骗我？为何怕我？！”
妙妙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定格在了萧启那张冷酷而又透着绝望的脸上。
我不怕……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随后便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阿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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