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白二公子
十四年前，茶楼的说书先生总爱讲“黑白二公子”的话本。这故事从开始的一句“山坳街边、贫人贱民，他二人所到之处、所遇之人，祥和安平！”，再到结尾时的“黑白二公子，行医救世人”，茶楼里的人只增不减，座无虚席；掌声呼声一次高过一次
大城大国里，一眼望去，百姓安康，众人喜乐。但是，当我们眼睛看得宽阔些了，难免会无视忽略一些隐没在犄角旮旯里的人和痛苦。
那一年，各个城池的表面光鲜亮丽，却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散落着数不清的贫民，伴随着他们的是各式各样的杂病。宫中医宦自然不会屈尊为他们治病，城中郎中也没有那份善心去免费医治。
佝偻着身子，带着一个破碗和早已不存在的自尊第无数次敲响医馆的门；伏低身体不断磕头，祈求着身边每一个路过的人施舍一分；毫无生气的躺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看着身上的伤口逐日溃烂，无力的等着死亡
欢声笑语太过盛大，掩盖住那一声声无力的求助。
入秋了，熬过死亡多发的夏日，等待着他们的不过是来年的夏天。
那一天，两位公子踏入了那片沼泽，白衣公子眉头各一点红，面目和善，黑衣公子倒不如白衣那位面善，反而看着让人隐隐害怕。
白衣公子蹲下身子在一位老妇人面前，看着她怀里满身遍布着红色脓包的小孩，白衣公子伸出手还没碰到小孩，老妇人就往后缩了缩，沙哑的声音响起：“公子，脏，还是别碰了，莫要这疫病染给了公子。”
白衣公子只是淡淡一笑，看着老妇人缓声说道：“阿婆，孩子给我看看吧。”
说完老妇人怔怔的没有动，只有鼻头发酸喉咙发紧。这样的日子多久了，流落街头，吃住成问题，被人唾弃，孩子生病见者都退的远远的，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这个人的出现，竟然是接近，她声音哽咽：“公子，你愿意救我的孩子吗？”
白衣公子再次把手伸向孩子，瘦小的身子在他手上宛如一副空架子，他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把着脉一边说：“不是传染病，小病罢了。”
说完他把孩子放回去，转身走近身后一身黑的人，他看着他一脸冷漠的表情伸出手说：“把东西给我，”待那人把一个小布袋子递给他后，他笑笑，“小石，想帮忙就愣在那了。”
“我，我一过去他们就往后退，好像我会吃了他们一样。”小石语气中有点委屈。
他伸手摸了摸小石的头，小石便抬眼看着他。其实小石比他高半个头的，但是他们的动作也不觉得违和，反而像是长期形成的习惯。
“你笑一笑嘛，像在我面前一样。”小石听了他的话才硬扯了扯嘴角，迈步走向旁边的人。
白衣公子转回身子蹲下将小布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老妇人：“阿婆，这个给小妹吃了，等一两天就会好了，还有这些银两，你带着小妹先找处地方安顿下来，找个活好好生活。”
老妇人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清澈的泪水在她污浊的脸上冲出几道沟壑，“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我该拿什么来报答你啊，我什么都没有”
他回答：“不用报答我，照顾好小妹，好好活下去。”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老妇人连忙喊住他问：“公子，请等一等，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楚。”
老妇人抱着孩子躬身道谢：“谢谢楚公子。”
他走到巷尾，小石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小石说：“沐司，银两不够了。”
“饿了吗？”
“还好，一点点。”
楚沐司走到小石身侧，偏头拿手幻化出几块玉石看着他说：“那走吧，先换银两再吃饭。”
小石看着他笑了，夺过他手上的玉石，另一只手牵住他的手，话语中藏不住的欢喜：“好，你请客。”
楚沐司低头看着被他牵住的手，耳根开始漫上绯红，小声说他：“石巫，人多”
石巫也不管，牵着他就走，说：“没关系，看看呗。”
那个秋天，楚沐司和石巫的到来如同一簇光照进每个肮脏的角落，让他们翻出泥潭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白衣那位姓楚，两边眉头各一颗红痣，黑衣那位姓石，总是冷着个脸，但是转身对着楚公子时，又总是含着笑的。
被救的那些人口口相传他们的故事，甚至被写成了话本，在话本里，除了他们忽然出现不收取任何报酬、不在意那些肮脏污垢为平民治病提供生计的钱财，还有黑白两位公子之间的故事。
第二年，楚沐司和石巫再次回到那座城池的时候，流民几乎见不到了，处处美满。
他们坐在路边一个小饭馆里，刚刚坐下，一个小妹妹就走过来看着他们，声音甜滋滋的问：“两位哥哥想吃什么？”
楚沐司看着小妹妹长得乖巧说话又甜，便伸手摸了摸小妹妹的头，笑着回应她：“小妹妹，你阿娘呢？”
小妹妹急着证明自己：“哥哥，我也可以点菜的。”
楚沐司笑出了声，抬头的瞬间余光看到坐在对面的石巫脸色不大好，他扭头对小妹妹说：“那把你们这好吃的都上上来吧。”
“好呀！”小妹妹听到这里高兴的又蹦又跳走了。
小妹妹离开后，楚沐司正视石巫，石巫现在的样子明摆着生气了。他总是没什么表情，只有在楚沐司面前，那冷淡的表情才会有一点缓和，而此时此刻楚沐司一眼便能看出石巫内心的情绪。
楚沐司故意装作不知：“怎么不开心了，小石头？”
石巫瞪着他，没说话。楚沐司忍笑继续逗他：“不告诉我？真不说？”
对面这人有点沉不住气，楚沐司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说算了啊。”
石巫憋不住，闷声闷气说：“我不说你不知道猜啊？”
“噗，哈哈哈”楚沐司这一下直接没憋住，笑得尽兴，对面那人就不行了，想说又不好意思，硬是把脸憋得泛红。
“我”刚刚开口准备说清楚，老板娘就急匆匆的走过来了。
“二位公子，不好意思啊，小女刚刚过来告诉我有两位公子点了所有的菜，我心觉”老板娘是位年岁五十来岁的阿婆，看着两位公子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楚沐司早已收了笑看着老板娘，而老板娘的目光在两人间不断徘徊，终于小心翼翼的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二位公子是否一位姓楚，一位姓石？”
楚沐司顿了顿，看向对面的石巫，石巫本来一直微微垂下的头抬了起来，两人目光一接，转而看向老板娘，“阿婆认识我们？”
“认识啊，认识啊，我的命还有小女的命都是公子救回来的，要是没有当初公子的帮助，我们一家子不知道烂哪去了。”阿婆说着就热泪盈眶，不断用手抹眼泪，“楚公子，石公子，小女刚刚不知二位的意思，跑来就跟我说你们每一样菜都点了，唉，二位公子可否有什么忌口，我现在就去做？”
楚沐司道：“阿婆不用麻烦，旧人再相见是缘分，阿婆和小妹过的好就行。随便给我们上两个菜就行，”他看了看石巫，那人还在生闷气呢，“对了，有酒吗？”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自己酿的酒给二位公子。”
“好，多谢。”阿婆抹着眼泪进屋准备。
楚沐司看着石巫，石巫先开口说：“你要喝酒？”
“陪你。”
他心中其实暗喜，嘴上却是嘀嘀咕咕道：“谁要你陪了，一杯倒还陪我喝？”
楚沐司支起手撑着下巴望着石巫：“那你自己喝？”
石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心中一股暖流，忙挽回道：“不行！你说了陪我喝。”
楚沐司没再理他只是低声笑笑。
阿婆自酿的桂花酒清冽醇香，两人喝空了一罐，虽然楚沐司只喝了一杯，如石巫所说，楚沐司就是一杯倒。
结账的时候，楚沐司已经有点醉了，石巫起身把楚沐司扶起来，楚沐司熟练的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石巫的身上，石巫掏出一块玉石放在桌上就走，阿婆看着那块玉可惊了，忙着拿起来递回给石巫。
“公子，这顿饭就当是我对你们的报答吧，银两就不用了。”
石巫看着他淡淡道：“不行，你收下吧。”他的模样不像楚沐司那般有亲和力，阿婆看着他听着他的语气，一时竟有点害怕，把话咽回肚子里，两人走的有些远了，她才喊道：“公子慢走，多谢公子。”
石巫没理，扶着楚沐司朝远处走。
楚沐司偏头看着他问：“小石头告诉我呗，是不是吃醋了？小朋友的醋也要吃啊”
楚沐司摸小妹妹的头的时候，石巫就开始吃醋了，再加上他笑得那般开心，却是对一个外人，石巫就更醋了。现下被说出来了，趁着他酒醉，他也不害羞了，说：“对，吃醋了，你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怀中人偏头望着他，眸中混着酒气，雾蒙蒙的，这人又完全不知收敛，笑眯眯的说：“好。”
“那你怎么补偿”
石巫还没说完，脸颊处就凑上来一点温热，“补偿你。”
阿婆站在远处打算目送两位离开直至看不见，却没想到看到这个画面，身边的小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此时忽然开口：“奶奶，刚刚哥哥是亲了另一位哥哥吗？”
阿婆看着小妹，笑着说：“对，小妹，那两位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记住了吗？”
小妹点点头，“嗯，那是哥哥的爱人吗？”
“对，他们是彼此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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