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月2日晨间新闻
周末的清晨，南国理事院附属大学一区，预科生公寓。
一个身穿白色宽松毛衣、深蓝色牛仔裤的女孩正站在窗边擦玻璃。
她带着纯白的口罩，眉眼清冷，脚尖微微踮起，一手扶住窗沿，另一只手捏着报纸团来回擦着朝外那一面玻璃上的污渍，绵绵细雨笼罩在额头。
南国晚冬与早春在多雨的二月交接，窗外的景象依旧和往常一样灰蒙蒙一片，天空与水泥路面无渐变的过度。路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打着雨伞，彼此间隔着大段的距离。
“桤桤？”
身后突然传来呼喊。
苏桤闻言转过头，眯了眯有些近视的双眼，看向门口那道踌躇不前的矮小身影。
“是我，萧岚。”
轻轻“哦”了一声后，苏桤拉下了口罩，一边关窗，一边招手邀请萧岚进房间，接着将手里揉成一团的报纸稳稳投进了垃圾桶。
确认门被关严后，萧岚才舒了一口气，在苏桤的招呼下坐在了小沙发上。
狭小的房间被打理得很干净，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没有多余的物件，加上一些都是以白色为主调，看上去还宽敞了不少。
因此，小茶几上摊着的那份报纸便显得格格不入。
报纸的封面上印着“1·27案”告破的新闻，加黑加粗的字体，内容撰写得十分简略，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为了平息理事院里有间谍的舆论而匆匆发布的。
“凶手在多方努力下已落网”
此外没有任何具体信息。
可萧岚依旧觉得刺眼，皱着眉就把那张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倒来开水的苏桤在一旁落座，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阿术（音同竹）怎么样了？”
“徐程纵怎么说？”
一月二十八日，一名晨跑的学生在四区码头附近的浅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调查发现是四区的干事，几个小时后，其下属白术（音同白竹）作为嫌疑人在岗位上被逮捕。
事关理事院下属的调查组，为了避嫌，此次案件由情报厅的安国组长代为处理。而安国云对此案的态度，即便是不了解案件详情的人都知道——他有意偏袒白术。
但死者所在分队的副队长却一口咬定凶手就是白术，甚至当堂拿出了物证传召了人证，一时将被告逼迫到无法回旋的余地，尽管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或许是因为案件就发生在四区大门口，比起真相尽早结案更为重要。
至此，所有的程序都被简化，加上零口供和确凿的证据，自逮捕到结案只耗费了两天，接着白术就被转押至曦山监狱。
转押后的第二天，安国云突然联系到了苏桤，称白术在转押前申请要见她。于是一大早苏桤便在安国云的带领下去探了监。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让本就喜欢根据计划做事的苏桤一下变得手足无措。
“你先说吧，她到底怎么样了？”萧岚身体微微前倾，望着苏桤，眼里满是焦急。
犹豫半晌，苏桤别开了眼睛，开口回答道：“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是还能和我交流。”
“那她身上有伤吗？”萧岚攥紧手指，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桤摇头，“光线太暗了，那种说不上是山还是岛的地方……不过我想案子结束得这么快，加上有安国组长的照应，应该不会有人对阿术动手。”
萧岚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她都说什么了？”
“她说她不是凶手。”
“还有呢？”
“没有了。”
苏桤看着萧岚轻声回答。还是和往常一样，那双琥珀色的双眼没有流露任何感情，仿佛在轻描淡写得叙述别人的事。
“昨天在场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监狱的警员和安国组长，我不敢多问。”
那双眼睛中的光明显淡了些，萧岚嘟囔了一句“好吧”便低下了头。
雨似乎下大了，劈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
“你信她吗？”苏桤突然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萧岚闻言猛地抬起了头，连声音也不由放大，“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怀疑她？”
附高每一学年结束，都会依据期末考试的成绩重新分班，作为15级高一b班的同学，与苏桤一直保持联系也就只有白术一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桤慌忙否认，眼神小心翼翼又透露着一丝紧张。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岚显然有些生气了，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桤，“我们两个本就毫无关系，你把我叫来又是为了什么？”
去年毕业后，白术成绩不佳，没能够上理事院附大的分数线，选择了去服兵役抵学历，这一去便到上个月才回来。
而萧岚，白术的高三同学，知心好友，本就因为其服兵役一事接受不能，现如今二人已是快一年没见过彼此，入狱一事更如一道霹雳击在萧岚心头。
“她回来后我们见过一面。”苏桤犹豫着开口，“我现在细想，那时候阿术似乎就已经对自己如今的状况有所预料了。”
“预料？预料什么？她算准了自己会因为人命进监狱吗？还是曦山监狱。”萧岚摊手，一脸难以置信。
不料苏桤却重重地点了下头，“对。”
“她说她可能会惹上一些麻烦，还说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很难再见面。”苏桤避开萧岚的目光，盯着小茶几陷入回忆。
“那必然是知道有人要陷害她呀！”萧岚拍手，“你想想，服兵役都是以年为单位的，她这才去了七、八个月就回来了，竟然还能直接在四区任职。”
“这不合理。”
“是啊！”萧岚摊手，往沙发上一靠，“不管她在战区经历过什么，我才不相信她会去杀人。”
且不说苏桤、萧岚二人，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白术都是一个文静、内向，又有些孱弱的人，可自从毕业后，她所作的每一件事，都颠覆了大家的认知。
像是被人刻意安排一般。
沉默半晌，苏桤问道：“徐程纵那里你有问出什么吗？”
“别提了。”萧岚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听不得她的名字。”
一个小时前，一区a咖啡店。
是徐程纵先到的。
她向来不修边幅，高挺的鼻梁上还架了副纯黑粗框眼镜，镜片看上去很厚重。
不过今天她难得穿了一条宽松长裙，是浅蓝色的，毛毛躁躁的长发披在身后，看上去倒是比以往多了些许气色。
“程纵，好久不见。”
“你找我是为了白术的事吧”
开门见山，免去了一切寒暄，语气里还带着原有的傲慢。
面对徐程纵的这般态度，萧岚不由得放平了嘴角。
“程纵，我在高三的时候常听阿术提起你，我想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那也比不上苏桤啊。”徐程纵冷笑一声，继续反问，“是她让你来的吧”
萧岚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白术一出事，安国云就来找我了，想让我协助办案。”徐程纵瞥了眼腕部的银表，“这个点，他应该带苏桤去探监了吧？”
“协助办案？你对这起案件有什么了解吗？”
“没什么了解。”徐程纵举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眉头微皱，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从腿上拿起一块洗的泛白的手帕轻轻擦拭双唇。
“年初白术从战区回来后我们还没见过呢。”徐程纵突然“哦”了一声，抬头说道：“高三分班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更别说是有关那起案件的线索，我一个三区行动队的预备组员能对他们四区在编的调查队有多少了解。”
孤傲的双眼中逐渐浮现一丝埋怨。
“所以我拒绝了那个什么‘协助办案’。安国云之所以联系苏桤，除了白术的申请，多半还因为人家是她保持了三年的朋友，想着能不能对话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吧。”
徐程纵往杯中加了两袋糖，拿起调羹搅了搅，“至于为什么来找我，我想大概是看高二的时候我跟她关系也还不错，现在三区任职是缘故。我比你们更容易接触这起案子。”
“苏桤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面对徐程纵一系列的逻辑输出，萧岚哑口无言，甚至忘了自己接下来该问什么。徐程纵似乎都回答完了。
半晌，萧岚嘟囔着开口，“我们本想着你是三区的，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预备组而已，你别忘了我同时也还是附大的学生，哪有能力去了解那么多事。”
“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萧岚把咖啡店的对话总结了一遍，冷哼一声，“怪不得你那么不喜欢她，我现在闭上眼脑子里都还是她那副狂妄自大的样子。”
苏桤失笑，正要开口安慰，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
轻柔的声音随之从门外传来。
“在吗桤桤？是我，穆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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