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大家一起来喝茶
这次过江龙在三湖市翻腾了十来天，地头蛇们看起来没有动静，其实是外松内紧，张董拿出当年做侦查兵的全套花活，将各色人等安排的井井有条，就各种应急预案也弄了个PPT给各位带头大哥演示了一遍。现在就是这么牛，张董公司开的大，弄个PPT那是手拿把掐的有的是人。
车队在山道上左转右转，终于缓缓的驶进农庄。
麻老五主经营的是赌场、欢场这些业务，近年也开始搞起了酒店房地产，这个农庄就是他名下著名的地下赌场所在。麻胖子长期从事服务业，服务意识和态度都是顶呱呱，待人接物是润物细无声的圆润，手底下也有一大波美女帅哥。
这不，车队刚刚进来，沿着院子大门到穿过院子到大厅门口，清一色的高个旗袍美女，比起那些粗俗的江湖好汉摆谱总爱一水黑西装的彪形大汉，麻老五这个新创意更加强调一团和气又清新脱俗。
那些车队开进院子，就和下饺子一样从几台车上下来了二十来号人。个个都是一身正装，头发梳的油光发亮。比起三湖土著最爱的青皮大光头和瓦片板寸，显得更加内敛文雅。
尼玛是上海滩看多了吧，麻老五心里腹诽，他童年时候也最爱许文强。小时候家里穷，还走出两条街跑一女同学家蹭电视看，清晰记得那时候一边看着黑白片，一边和瘦小的鼻涕妞两人还要玩玩许文强和冯程程的角色扮演（当时都叫过家家）。可惜后来鼻涕妞长大了不认麻哥哥了，——没办法，麻哥哥一读书就脑仁痛，初中没念完就开始在三湖市里到处打酱油了——真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
对这些黑衣服汉子们，三湖地面上的各位大佬都保持着有礼有节的态度，既矜持又不缺礼数。等那些发油男都下来了，牛三爷顶着仙风道骨的花白色大背头领着众三湖好汉已经在大厅外面的屋檐下朝着领头的发油中年男抱拳拱手：“地震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众位兄弟远来是客，里面请。”
牛三爷这话可是有讲究，湘湖虽然跟粤东只隔着南岭，但是文化习俗大相径庭。就如这个混混史，粤东那边讲究的是三合汇流的洪门奥义，湘湖这边却是长江文化系里的哥老会余脉。追根溯源，也都是几百年前天地会的同门师兄弟（其实跟天地会毛都不相干）。
时间过得久了，近两百年华夏风云变幻，英雄辈出，各路豪杰在历史舞台上浓墨重彩。特别是湖湘省的曾文正公开始，强势引导国内风潮的大户，那边孙国父带出的队伍也紧接着拉开史诗级的画幕。
英雄和各种地头蛇的纠葛不是一两个字就能说完的故事，反正许多英雄来源草莽，许多英雄后又重落草莽。草莽江湖里本来不是真空地带，大大小小的传奇故事其实主角一方面留名史册，另一方面也在各堂口有牌位（哥老会这边还要含糊点，浙东沪宁当年的青红帮，许多师兄弟转型干革命，有个姓蒋的师兄那可是鼎鼎有名。）。
随着这些龙蛇起陆的故事发生，中间这利益纠葛，恩怨情仇也不是一两笔就能写完，哥老会和洪门这种当年份属同门的兄弟单位，要论礼数，得从金大侠的《书剑恩仇录》里面找辈分，论起源了。
所以牛三爷这种老辈人，开口就是天地会的切口，而不是洪门“四海兄弟一般同”，虽然认同了来者也是兄弟这层身份，但是却透着一股疏远感。
发油中年右脚朝前跨一大步，两手一个“三杷半香”的标准姿势领着后面一干人等齐齐行了一礼：“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牛爷及诸位朋友客气了。”他礼节虽然周到，话里这个“朋友”两字却把关系分了内外。毕竟自己一干人才是洪门正牌子的嫡系，你们这些湖湘蛮子也好扯这个关系。
只是既然要讲个礼数，总不能让人认为自己没文化。二十一世纪的混混已经捡起了几百年故纸堆里的繁文缛节，开始有意识将自己野鸡帮子的面目粉饰一新了。明知道今天这事没法善了，但是回过头也不能让其他同道讥笑是棒槌啊。
两边进了大厅，关了大门，那些旗袍女增加的一丝和气登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分了宾主坐下，两边由牛三爷和中年发油男话事。
大阿福是盛字号中的顶梁柱，虽然也是和广大香岗青少年小盆友一样杀出的威名，但是年纪大了后，早已经开始凭脑瓜吃饭了。这次带队来三湖，会里大佬早就招呼了，一切行动都是大阿福负责，包括其他邀来助拳的各路好汉。
看着牛三爷摆着双龙阵茶，心里嘀咕一声，这些北佬现在做事也讲究了哇，看这样子还是有得谈？暂且听听什么路数。于是拿起一杯茶朝牛三爷举杯颔首后一饮而尽。
牛三爷看着大阿福喝了茶，也慢条斯理的把另外一杯拿起喝着，笑意盈盈的朝他说道：“既然兄弟夤夜前来，喝了双龙茶，大家就都不是外人了，相请付大哥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前次贵会几个兄弟在这三湖地面上失踪的事情提个章程，我等也好聊尽绵力那。”
大阿福见牛三也没扯什么“红花白藕青莲叶，三百年前是一家”的蛋，心里对这个老头子也有几分佩服，好汉子提那些陈年故事干什么，一是一二是二，摆明车马亮出招牌，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开干，多大点事。
他淡淡一笑：“小弟这次来三湖，一则，正是牛爷说的同门失陷事情，鄙会想知道根由。”他说普通话是在是太不标准，牛三爷一口地道的三湖也没好到哪里去，那边都有小弟在后面弯着腰翻译。“二则，也是为上次的那批宝货，我会也认为既然银货两讫，就要麻烦牛爷发个话，拉兄弟一把，把那些已经属于我会的财货，为我等指条明路。”
大阿福说话节奏很慢，但是条理很是清楚，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了解上回会中兄弟被坑的恩怨，也要你们这些土著把吃了我的吐出来。所谓指条明路不过是客气话，牛三爷也不可能脑袋被门夹了真把细脚鸭一伙交出去，那三爷还混个屁。所以这话基本就可以两边掏出大小狗开打了。
牛三爷一听这些过江龙虽然规矩有，但是对内地国情了解明显不足啊，你这样直愣愣的要这要那，一点弯都不转，让我怎么接话啊。还要挤兑挤兑我老牛，这话听的就是不爽。
于是把话题主导权交给身边的张军，指着张军对大阿福笑道：“来来来，这位是我三湖地面上有数的好汉子，张景岳张炮仗（这个外号来历自然是张炮仗拿简易版三星干翻副局长那个事情）”他抬手按了按额头，“老头子这身体现在不太济事，就偏劳小张和贵客深谈？”
大阿福一直重点注意这个不开腔的强壮中年，这段时间也初浅摸底了三湖这边的市场，知道这位爷是三湖乃至白沙有数的呼风唤雨的真正话事人，牛三爷也就是个精神象征。登时提起十二分的关注来，朝着张军又是一个洪门礼，张军也抱拳回揖。两中年男相视一笑。
张军也回了礼，开口也没客气：“付先生提出这两点，我方也是焦头烂额。先是贵兄弟来三湖失踪这件事，我等地面上的弟兄也是竭尽全力，多方搜寻。只是这三湖说大不大，也是几百里方圆，贵会朋友行踪又不定，确实难以给贵会一个满意的答复。这里我代表三湖同道，向付先生及贵会表达万分歉意，我等同道向付先生赔情请茶。”眼光一扫，这边众位大佬都齐齐举起茶杯，半低着脑袋，朝大阿福表示赔情。
大阿福看着帮子北佬硬实，心里火起登时就要上涌。
张军也没管大阿福的反应，继续说：“至于第二件事，我想贵会是否误会，当初与贵会往来的，是些外来歇脚客。当初贵会也没有知会我等，这事我们也就不太清楚内里详情，至于当时的买卖，我们无一人在现场，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一推四五六，还隐含责备，当初你们这些装逼犯来了三湖竟然也不拜码头，光知道财大气粗拿银子砸人，想过是不是伤害了我们幼小的心灵没有？现在人财两空，又想起坐下来跟我们讲礼数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大阿福气的已经要冒烟，但是作为话事人，总不能比手下还要沉不住气，估摸着暗手也差不多到位，不差这点时间，先虚应故事一下，虽然阿福已经被人尊称大阿福，但是哥依然万军丛中眉头都不得皱一下的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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