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付辞行根据爷爷的要求，另谋出路，周六一大早起床，拿起角落堆灰的拇指琴，找出了琴谱开始练。
很久没碰这一类东西了，付辞行磕磕巴巴的，练了两个多小时才弹出了一首《青花瓷》。
楼下有人背书，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付辞行听他念了一上午，自己都背会了。
他推开窗，趴在窗沿上。周贺正把最后一段背完了，又重新开始背第一段，付辞行等着他，听他说到“鲲之大”的时候，接过话去：“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周贺抬头。
在他后面的大黑也看到了付辞行，狂甩的尾巴停在半空，瞅着他“汪！”了一声。
付辞行扬了扬手里的拇指琴，没有说话，给他弹了一首《青花瓷》。
结束之后，他挑着一边眉毛，眉眼间掩不住得意：“听出来了没？”
“嗯。”周贺点点头，“山寨版的《青花瓷》。”
付辞行脸一拉，就要关窗，周贺及时“啪啪”鼓了两下掌，说：“很好听。”
付辞行冷哼一声，卧在周贺脚边的大黑见了，凶巴巴地又“汪”了一声。
周贺去揉他的头。
付辞行撇嘴，“别以为你说我弹得好，我就不记得你这次数学才考了59的事儿。”
周贺笑了一下，反而去安慰他：“你的错题本很有用，是我出错太多了。”
付辞行说：“才月考完，你不放松一下？”
“我记忆力不太行，要笨鸟先飞。”周贺说。
付辞行想说他背书那个心不在焉的样子，可不像要笨鸟先飞的样子：“那你背了一早上了，会了吗？”
周贺实话实说：“可能还差一点。”
“背这么久了，”付辞行表情有些别扭地问，“去不去书店玩儿？”
周贺正要说话，楼下就传来杜蓉的声音，在问周贺跟谁说话。
周贺跟付辞行摇了下头，才回答他妈说在背书。
“学习就是你唯一的出路，周贺，你不学习，就不能出人头地，以后怎么养家，还怎么结婚生子？”
“成绩都是你自己的，你是在给自己挣一个前程。”
“人要立志，不要走你爸的老路。”
杜蓉开始念叨了。
等周贺背书的声音盖过了她，杜蓉就停了下来。
付辞行弹溜了，再练《晴天》的时候就快了很多，他在网上翻翻找找，准备再学一首给老年人听的，忽然就弹出了个视频邀请，随后响起了“爸爸我来找你玩儿”的录音。
付辞行很少用手机，聊天软件上加了不少人，但几乎不会跟谁聊天，不用手机的时候也都关网，只有有他电话号码的人才打得进来。
这会儿正连着wifi，陈敏的视频就好巧不巧打过来了。
付辞行想挂掉，那个一连串的“爸爸”听得他心烦，手指头却摁错了，下一秒陈敏那张大脸就怼上了屏幕。
“爸——”陈敏正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看到付辞行的瞬间一个字儿没收住，付辞行坦然接受：“哎！”
陈敏抹了把脸：“哎，帅哥，放月假了出不出来玩儿啊？”
“玩儿什么？”付辞行问，“去哪儿？”
陈敏说：“晚上过烧烤店玩儿，樊哥他朋友从外地回来了，好多人给他接风，人多也好玩儿。”
付辞行说不去，说着就要挂视频。
“来啊，我还跟人说小周交新朋友了，那几个都不信，你快来给他们看看。”
付辞行：“凭什么？”
“我刚都叫你爸了，你说凭什么。”
付辞行：“……”
“行吧，是我跟人打赌了，你来的话，有人要给我五百，你来我们五五分，你露个脸就成。”
付辞行想了想：“四百。”
陈敏咬牙：“行！”
他跟陈敏约好了下午过去帮忙布置一下场地，据说还有个哥们儿准备趁机求婚。
杜蓉回家后就把周贺管得很严，中午的时候付辞行问了他，得知去不了后，就披着件衣服出门了。
五月开始迎来雨季，下午的时候天就开始隐隐变黑变暗，搞得人心情也低沉。
那群人来要等到晚上，付辞行也是到了才知道，陈敏让他提前来是为了布置求婚现场。
陈敏回过头看了他好几次，付辞行盯着桌上地下的那些摆件，有些心不在焉。
“要不你还是晚上来吧。”陈敏说。
付辞行抬眼看他。
陈敏挠了挠头，“你没必要啊。”
陈敏跟付辞行接触过，也听说过付辞行在学校的行事作风。
有几次周贺他们班的同学过来吃烧烤，看到过付辞行几次，对他的评价基本上都有“冷漠”俩字儿。
总之都觉得付辞行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过，生性寡淡，跟谁也处不到一块儿。
陈敏一时高兴，忘了这茬，等看到付辞行搬桌弄椅的时候才想起来。
“什么没必要？”付辞行说着，把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的花瓶放回到桌上，又去看其他的东西。
打扫卫生的动作也很敷衍。
“我看你很勉强，你要不想做这些，还是回吧。”
付辞行没觉得自己在敷衍，他只是很新奇。
付辞行从小就不缺人陪伴，除了家人，愿意跟他当朋友的人也多，走哪儿都能有人一起。但所有的朋友，也都止步在朋友关系，换一个同桌、一个班，搬一次家，都是跟朋友断掉关系的理由。
得到朋友，失去朋友，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值得惋惜的。
当然也不会为朋友做出什么两肋插刀之类的事。
就像这次布置婚礼现场，他觉得繁杂得不行，但陈敏和樊哥会把店专门腾出来，几个朋友为了不让女生起疑心，就只留了陈敏一个人在布置，剩下的全出去陪玩儿了。
平心而论，他不会为朋友做到这个地步，想了想，也不需要朋友为他做到这步。
付辞行沉默的样子像在犹豫，陈敏后悔叫付辞行来了。
樊哥看人很准，他说过付辞行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看起来是拽，其实就是瞧不起。
陈敏受的这种冷眼多了去了。
他本来还不信，现在付辞行打量的眼神、皱着的眉头，就差把“瞧不起”说出来了。
陈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事，交朋友勉强不来，咱们不是一伙儿的。”
付辞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一会儿？”
陈敏走过去，没等夺过他手里的塑料花束，付辞行手机响了，先一步放下了。
过了会儿，付辞行走过来拍拍陈敏的肩膀：“我走了，今晚上也不来了。”
陈敏心说就不应该找付辞行，明晃晃的打量，举手投足都一副看不起的样子，让他憋着火。要不是周贺带来的朋友，他都能跟付辞行打起来。
付辞行没等到陈敏回答，又倒回来，表情有点僵硬：“不就是没帮你打扫卫生？改天请你吃饭。”
-
付兴国来了，奶奶打来电话，让付辞行回去的时候买只烤鸭，因为付兴国爱吃。
付辞行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正好碰上付兴国跟奶奶呛嘴，奶奶气得脸和脖子都红了。
他没听清说的是什么，手里打包的烤鸭就这么扔了过去，撒了付兴国一身，气得付兴国要过来打人。
奶奶把付兴国拦住，付辞行看到付兴国在挣脱的时候动作很大，又怕伤到奶奶，也赶过来拉付兴国。
付兴国怎么说也是快两百斤的人，付辞行又跑了这么久，虽然体力更好点儿，但两人一拉一扯的，就给摔地上了。
付兴国捂着腰叫疼，爷爷奶奶也手忙脚乱的过来拉人，付辞行还没起来，就听见付兴国指着他骂：“还要我说什么？他连老子都敢打了，你们还不信他把阳阳打进医院？！”
付辞行浑身一僵。
“这就是你们的好孙子，打人、逃课！他是自愿从二中走的吗，那是被开除的！”付兴国的声音越说越大，“也就在你们眼里付辞行还算个东西，你看哪个亲戚朋友跟他来往的，他在学校都只有被孤立的份儿！”
“就是活该，没良心，养了个白眼狼！”
奶奶冲过来打付兴国，付辞行被爷爷虚虚拦着，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
“他是你养了十六年的儿子！”奶奶打着付兴国，“他妈妈陆帆对你也掏心掏肺，你娶了新老婆，还真让他多出个后爸来？”
“没良心的是你——”
“行了妈！”付兴国甩开奶奶，没收住力，差点儿把奶奶推到地上。
付辞行的火就冲了起来，冲过去就要打，被爷爷抱住，奶奶也过来劝，说跟付兴国就是吵了两句，怪付辞行太冲动了。
两个人半哄半拉的，把付辞行带到了二楼的房间。
付辞行坐在桌边，窗外是铅灰色的天，奶奶握着门把手的动作顿住，被他通红的眼底刺痛，温柔地笑了一下：“付辞行听话，你爸就是脾气急了点儿，你不要生气。”
付兴国在楼下的嚷嚷很快安静了下来，付辞行却没有办法忘记他说的那些话。
逃课，打架，自私，被学校开除，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跟奶奶这些天一直说的“付辞行是个好孩子”、“付辞行很听话”，纠结在一块儿，缠一起在脑子里打架。
他不知道为什么付兴国会把打徐阳的事拿出来说。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没人相信他。于是他道了歉，从二中退学转到雾城，远离他们一家三口，可付兴国还是说了。
相框里的女人神情温和宁静地看着付辞行，半响，越来越多的水珠子落到了相框上，把女人的神情模糊得看不清楚。
付辞行也想满足很多人的期望，但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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