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意
是了，以子告父。
谢君玄这件事在京城已经惹起了轩然大波，百姓茶余饭后都是在讨论这事儿。
不管是靠先夫人嫁妆养家，还是兄弟为分家袭爵反目甚至闹上公堂。这些都是老百姓最爱的谈资，何况再加上一条“以子告父”，真正是搅得满城风雨。
百姓都如此，想必朝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大夫更是对他口诛笔伐。
所以，镇国公府为了避嫌，为了所谓的“父为子纲”，就要把他弃了吗？
明面上说是静养，实际上就是不想被人在背后说自己见死不救找借口。
这些人，真是虚伪至极。
楚沐言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不能乱，她要乱了谢君玄就更没人救了。
他现在在牢中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弃子，自己一定要冷静，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出来。
他当初进狱时说一切他自有安排，应该指的是镇国公府会给他助力，但现在镇国公府是指望不上了。
还有谁呢？自己在京城还认识谁能帮谢君玄呢？
灵光一闪，楚沐言终于想到了个兴许比镇国公都靠谱的人。
太子太傅——沈清峤。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沈太傅居然也不在京城。
“我家太傅十多年来因为孙女的病遍访名医，现下听说神清观的的清虚道长出关了，特去求他为我家小姐医治顽疾。这归期嘛，不定。”
沈府的下人倒是很有礼貌，然而沈太傅此去也不知归期如何。
楚沐言这下是真的有点茫然了，她初来京城，并不认得多少这里的达官显贵。镇国公府不愿意帮忙，沈太傅又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这该如何是好？
楚沐言一人心事重重地回去别院，却看见长生早早就等在院门口，见她回来高兴的叫着将她迎了进去，等进去才看见卫风和楚楚都回来了。
“没事，我和卫大哥和小姐回一起想办法的，你别急。”
他们似乎是在安慰刚刚醒来的卫疏鸿。
听见楚沐言进来，卫风打招呼：“楚姑娘。”
“小姐！”楚楚从床边坐起来，“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给我们传书啊？还好我和卫大哥赶了回来，还能帮帮你的忙。”
见了他们两个，楚沐言的心也略略放下了些：“君玄说他让你们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我就想着不要太打扰你们。反正办完事情你们就回来了，这不，你们不也及时赶回来了么。”
楚楚见她脸色有点不好便不再纠结这些，叫了长生打下手就钻去了厨房给她开小灶。
“小姐你这几天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我下厨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你多补补。”
等到色香味俱佳的饭菜端上桌，热气氤氲，熏得楚沐言眼睛都有点发酸。
细想想，自从谢君玄入狱后没了消息，她确实是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现在能和楚楚他们一起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仿佛都成了一种奢侈。
“快吃吧，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去找证据帮君玄脱罪。”
卫风大口吞咽下一口米饭，又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心吧，我从小和那小子一起长大，他啊，命大着呢，死不了。”
他说的那么轻松，楚沐言受了他的感染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卫风曾经说过他也是京城世家子，那他应该在京城有不少朋友，也许能帮上点忙。
抱着这样的希望，楚沐言终于久违地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睡着了？”
看着楚楚从楚沐言房间出来，守在院中的卫风心中总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人要是出什么岔子，谢君玄出来还不找他算账。
“嗯，睡着了，我看小姐精神都没有之前那么好，想必这几天是既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休息。”
“睡着了就好，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回家打探一下情况，看看如今京中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看法，咱们还有没有其他转机。”
卫风连夜回了将军府，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一向对谢君玄疼爱有加的母亲居然也劝他不要在这件事上多加干涉。
“自古以来，三纲五常，此乃立人之本。君玄他这次以子告父，却是犯了大忌。朝中上下所有士大夫现在都对他恨之入骨，纷纷谏言要罢了他的功名，你可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卫风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可是娘，现在连镇国公府都不救君玄了，我再不帮他，那他就真没救了。”
卫母伸手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你这死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他亲外公都为这事儿怕被牵连避嫌回老家去了，你又来添什么乱！”
眼见着母亲态度越来越强硬，卫风知道找家里这条门路算是行不通了。
他悻悻然回了别院，楚沐言和楚楚一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然这样吧，我去凑点钱，卫大哥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门路。”
楚沐言想起来当初离开林州时爹爹给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如果用这些钱稍微打点一下，他至少在牢里不会吃那么多苦吧。
卫风转头那这银子又去找昔日的老师好友帮忙，虽然不能说直接将谢君玄放出来，但至少是在牢中不会再有人对他动用私刑了。
但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们想要的是为谢君玄昭雪，给卫疏鸿和他死去的爷爷一个公道。
然而大家全部都在关心“以子告父，违逆纲常”，都想看看谢君玄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这最开始上告的原因竟是慢慢地就这么被人淡忘了。
楚沐言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得写信传书与爹爹，希望他能联系一下昔日朝中的同窗帮帮忙。然而现在大家对此事都讳莫如深，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长风镖局那三人又死得如此离奇，一剑封喉，悄无声息。半点痕迹也没给人留下，想要挖点有价值的线索出来都难。
所幸他们找不出证据来，东阳侯府那边也无甚进展。谢君玄虽然暂时出不来，但也不至于有其他危险。
“二公子好福气啊，这都在牢里了，还有美人惦记着。只是美人要是知道你受的那些苦，还不知道怎么落泪呢。”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林九的牢房与谢君玄的只是斜对面，眼见着楚沐言带着长生走了，他才凉凉地开口，语气中不乏恶意。
“二公子您可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这红袖佳人，再过段时间您要是还证明不了自己清白，就算是判不了您什么。可您身娇肉贵，哪能受得了这牢狱里的私刑啊。这您刚刚能强撑着掩盖住一次，您能保证次次都能瞒过那个小娘子？”
谢君玄并不理他，只是将楚沐言给的金疮药打开细细地撒在伤口上，只是他手也受了伤，拿的并不稳。
林九见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更来劲儿了，他拖着脚上的镣铐哗啦啦地走到牢门边看着谢君玄因为自己上药缩成一团的背影还以为他受不了这私刑的苦楚正在难受心里不禁更加快意。
“要我说呀，二公子您不如直接撤诉算了。是，我知道我那三个兄弟的死和您没关系，但您告了我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不是。”他用力地将头往前伸着，仿佛这样他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一般。
“你看这样怎么着，您呢撤诉，我呢也不抓着我这几个兄弟的死不放了。这案子就让它这么稀里糊涂过去得了，至于那个死了爷爷的小子，我们愿意赔他。多少钱，开个价，随他出。”他搓了搓手指示意着自己并不差钱，然而谢君玄还是不理他，他反而越挫越勇。
“二公子，可别怪我没提醒您，您要是因为这么个事折这里头多不值得啊。您是谁啊，是镇国公的嫡亲外孙，东阳侯府正儿八经的公子。犯的着为那么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把自己性命搭上吗？您想想，您要是活着出去了，那不还是继续当您的公子，还有佳人作伴。”
“可您要是一直这么倔，死扛着，这白白交代在这牢里，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一样那不是白白可惜了吗。”
“到时候你那些个红粉佳人不也和别人跑了，您看看您咽的下这口气吗？”
谢君玄撒药的手因为这句话终于是抖了一下，药粉撒在创口上尚有些疼痛。然而这种痛比起他刚刚听到林九说楚沐言要和别人在一起时的痛一比却不足为提。
他知道林九只是为了激他随便说的，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这次自己真的有什么事，万一顾临安发觉什么又回头找她呢？
直到现在因为林九小小的一句话自己的心就一阵抽痛，他才明白，楚沐言于他，早就不一般了。
若说之前只是为了她林州首富独女和顾临安未婚妻的身份才接近她，那现在呢？
那现在呢？谢君玄。
他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若当初只是为了利用，现在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才会告诉他自己那些从不为外人道的往事，因为什么带她去找秋姨，因为什么让她知道了那么多就是连卫风都不曾知道的秘密？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流血的膝盖，遇到她以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一帧帧如走马灯般开始在脑海里回放。
等到他回过神来就看到因为撒了药粉而已经不再流血的创口。
一如他遇到她此前的人生，自从遇到她后，就算是受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有个声音在心里呼之欲出，原本阴霾的心房透进去一丝丝光。
会心一笑，他想他终于知道她对他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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