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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悸动


数学卷子比想象中的难。

        陶安格作为一个优秀的文科生,最头痛的科目就是数学,当初她选文科,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算数,可数学作为主修科目,是她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存在。

        她卡在一道几何题上,不知道怎么下手,她挠挠头,心想要不要请教一下宋天?

        虽然她这个小竹马每天都吊儿郎当的,但这人仿佛生来就是学理科的命,物理化,外加一科数学,每科就没低过130分。即使他经常被老师在网吧抓到,偶尔翘课打球,但卷子上的分数给了他无敌的底气,老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学生的特权,只要分数跟得上,一切犯错都不算错。

        陶安格正犹豫着,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微信,调出和宋天的对话框,两人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宋天让她帮自己买瓶水送到篮球场给她转得十块钱。

        完了还不忘说一句:“剩下的是小费。”

        陶安格回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算了。

        陶安格放下手机,上次两人闹得不愉快,还没和解呢,她这会儿找他问题,显得是在故意找台阶一样。她才不想跟宋天低头呢。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继续抠那道难为她的几何题。

        身后传来一阵温热,温廷均把刚泡好的决明子茶放在陶安格的左手边,青瓷花碟,茶汤颜色浓郁,散发一股淡淡的味道。

        师父经常给她泡决明子茶喝,说是学习费眼,决明子对眼睛好。

        “师父。”陶安格抬头,下意识地喊人。

        温廷均的目光落在数学卷子上,温润地开口:“不会做啊?”

        陶安格尴尬地挠头:“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温廷均拉过凳子,坐在她身边。

        “十分钟前你就一直挠头,每间隔两分钟,你就要转笔。”温廷均说,“只有是把你难到了,你才会这么不安分。”

        陶安格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小动作这么多。

        她嘿嘿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

        温廷均歪着头,认真地审读卷子上的题:“这是几何题,考点是求证平行和垂直。”他自然地拿过陶安格手里的笔,指尖在陶安格的虎口上无意划过,留下短暂的温度。

        陶安格紧张地侧了侧身子。

        记忆里,自从她十三岁离开山再回来后,她好像没再和师父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小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抱着他的腰说自己不想走,后来,师父甚至有些刻意地与她拉开距离,为此,陶安格还暗暗难受过一阵。

        她曾经和母亲李春华提过此事,母亲当时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点的,你师父毕竟是个男人。

        当时她还听的一知半解的,现在好像隐约明白怎么回事了。

        温廷均身上有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可她却有种悸动的感觉,那感觉不太强烈,却让她有点心猿意马,完全不能集中在面前的数学卷子上。

        “已知ad平行bc,e为线段ad的中点。”温廷均垂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纸上写着解题过程,抬头时,撞见少女走神的样子,笑了笑说,“你这是不相信师父,还是不想听了?”

        陶安格立刻拉回自己胡乱飞扬的思绪:“当然不是,师父你讲吧,我认真听。”

        温廷均轻叹口气,笑着继续低下头讲题:“所以abce是平行四边形,bcde也是平行四边形………”

        这道题本应该极为复杂,却在温廷的讲解下变得很简单。陶安格看着草纸上的解题过程,似乎茅塞顿开,立刻明白了这道题的解法。

        温廷均落了笔,直起身,偏头看向陶安格,问:“会了吗?”

        陶安格点头,惊讶地说:“师父,你这也太厉害了,我记得你不是……”

        温廷均十六岁进山,便再也没上过学,他又是怎么会这些书本上的东西的?陶安格一直以为他虽自学百家杂学,但肯定对九年义务的语数外是没什么涉猎的。

        陶安格欲言又止,没敢把下面的话直说出来,她担心伤了师父的心。

        在任何一个没上学的人面前说这种话,都是在打对方的脸,哪怕没有针对的意思,听起来也像一种嘲笑。

        “对不起,师父……”陶安格下意识地道歉。

        温廷均像是丝毫不在意,反而笑了笑:“傻姑娘,你道什么歉。”他把手边还温热的茶推到陶安格面前,“还没凉,快喝了它,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陶安格拿起茶杯,懵懵懂懂地一口喝了下去。

        温廷均说:“别呛到。”

        茶喝完了,温廷均带陶安格来到一个关着门的书柜面前,温廷均抬手拉来,陶安格不明所以地往里面看。

        里面摆放了从一年级到高三的所有教辅书,每一科都有,按照年级和册数依次排放,整整齐齐。

        “这是……”陶安格惊讶道。

        温廷均转身:“我之前是在临川一中读书的,后来跟我父亲入山后我就办理了休学,那年我和你同岁,也是读文。”他笑了下,“但我理科也还不错。”

        陶安格看着一排一排的教辅书,想必这是温廷均为了留下在学校的纪念特地留下的。

        临川一中是临川市最好的高中,每年都会出考上清北的学生,是陶安格可望不可及的学校,也是市重点高中,人才培养基地。

        当初宋天就差点考上,可是他的英语稍稍薄弱,差了两分,与一中失之交臂,至于其他中学水平都是不分上下的,因为陶安格去了七中,所以宋天也就跟去了七中。

        “这些高二高三的教材,是我拜托温叔去学校帮我领的。”温廷均陷入回忆,目光深沉了许多,“刚进山那会儿也比较无聊,所以就自学了。”

        自学都能学的这么好,陶安格不禁感叹,以前不信的天才说法,时至今日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陶安格忍住想点赞的夸张举动:“师父,你这是要参加高考,肯定也是北大了吧。”

        温廷均笑了笑:“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陶安格还没从惊讶中回神,摆手道:“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

        窗外的月亮初升,透过百褶窗。

        少女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温廷均意识到自己伸出手时已经晚了,他克制自己的动作,只是用指尖拨开她凌乱的头发,然后缩回手,说:“下次有不会的题就找师父吧。”

        陶安格眨巴着眼睛,指尖触碰过的额头似乎在隐隐发烫,但她来不及深想,蓦地点头,这么一个隐世学霸就在身边,她还愁什么数学题啊。

        “走吧,温叔应该准备了糖水。”温廷均说,“做了这么久的卷子,应该也饿了。”

        陶安格点头,跟着温廷均出了书房。

        温叔已经在院子放好了糖水,院子里有大理石打造的桌椅,夏天时,陶安格经常晚上坐在这里,闻着满院子的花香赏月。

        记忆中,她在山里的岁月是最宁静舒适的。身边有师父和温叔,还有满院子的花和蝉鸣。

        “快来吃。”温叔端着碗,“刚做好的。”

        温廷均落座,拿着勺子递给陶安格,话语间好似带着低沉的笑意:“尝尝。”

        陶安格低头尝了一口,糖水又润又甜,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安格明天是不是要走了?”温叔突然问道。

        陶安格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倒数第二天了,明天她就要返回临川继续上学了。

        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身边正在喝糖水的男人,一想到明天和师父又要分开了,嘴里的甜蜜瞬间夹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

        陶安格点点头,对温叔说:“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该回去上学了。”

        温叔说:“那我明天把司机叫过来,让他送你。”

        陶安格抿着唇:“嗯。”

        温廷均喝了一口糖水,笑着问她:“好喝吗?”

        “好喝。”陶安格点头,又低头喝了一口糖水,她的余光扫过身旁的人白色的衣角,内心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她能一直就留在山里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温叔就已经将司机提前安排好了。温廷均虽然从不下山,但大厨要采购,温叔也需要偶尔替他下山办一些事情。所以,温廷均聘请了一个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司机,专门接送大厨和温叔。

        温廷均为人处世事事周到,仿佛完美无缺。陶安格曾经试图在温廷均身上挑出一个缺点来,结果她失败了。

        陶安格昨晚故意没收拾行李,故意慢吞吞地拖延时间。

        “安格,好了吗?”温廷均在屋外催促。

        陶安格说:“没呢没呢。”

        她二十分钟之前给的就是这样的回复,然而她并没有带多少东西。

        温廷均也在屋外听见了,笑着和温叔说:“您先去吃早饭吧。”

        温叔只能点点头走了。

        温廷均走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陶安格说:“温叔,您就再等我一会儿嘛,我真没收拾完呢。”

        温廷均有点哭笑不得:“是我,我进来了。”说着,他推开门进去了。

        陶安格的皮箱早就收拾好了放在一旁了。

        温廷均看了一下,捅开她的小心思:“不想回去上学?”

        陶安格看见他进来,心里一紧,听见他发问,又撇了撇嘴,没说话。

        温廷均坐在她旁边,好声哄道:“别小孩子脾气了。”随后又半玩笑半吓唬地说,“你不回去上学,躲在我这里,陶叔估计会来把你抓回去。”

        陶安格说:“那就让老陶来抓吧,徒弟犯错,师父也有责任。”

        温廷均哭笑不得:“都多大了,还耍赖?”

        陶安格坐实了耍赖的名分:“不管我多大,在师父面前我不还是小屁孩。”她义正辞严地下结论,“所以师父还是得宠我。”

        温廷均笑了笑,没说话。

        陶安格转过头,眨着如同小鹿一般的双眼:“不是吗?”

        温廷均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应着:“嗯。”

        男人的睫毛如羽翼一般扑闪,俊朗好看的五官,让陶安格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可以这么好看。不是帅,也不是美,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完美的融合。

        清晨的光透过木制的门,落进房内,划出一道浅淡的光痕。

        陶安格怔怔的,昨晚那种时隐时现的悸动,这一次好像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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