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忆
太阳第二天当然会照常升起。
陶安格换了温廷均给自己买的毛衣和裤子，把自己两天未洗的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袋子里。她特意起了个早，准备去工作室上班，她想着温廷均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她也没理由留下来。她有心躲避，只想像上次一样留个便笺，却在进客厅时，看到温廷均坐在沙发上，缓慢地抽烟。
男人一身白色的家居服，在晨曦中微微发着光。
听见动静，温廷均回头看她：“醒了？”他的视线下滑，落在陶安格手里拎着的纸袋子上，心领神会，却说，“吃完早饭再走吧。”
陶安格想说不用了，却不知为何，她督见温廷均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陶安格看着他慵懒的动作，修长手指夹着香烟，白烟徐徐上升。
“师父，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陶安格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直知道他是个十分养生的人。以前，她多喝一瓶饮料，都要被他念叨两句，如今，他却开始抽烟了，陶安格不太能想通。
闻言，温廷均把剩下的半支烟直接碾灭在烟灰缸里：“这几年帮曼姿打理公司，避免不了要参加一些应酬，抽了几次就学会了。”他的话明明是笑着说的，陶安格却听出一些苦涩，“虽然对身体是不太好，但能纾解一些压力。”
陶安格眼睛忽然一酸，在她心里，向来无所不能的师父，原来面对俗事，也是会难受的。
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那点小心思，而开始疏远温廷均。
一定要做情人吗？
只做徒弟不可以吗？
这个答案在她心里一直是模糊的。
“我们吃早饭吧。”在良久的对视后，陶安格道。
早饭是很简单的豆浆油条，是从小区楼下的商铺买来的。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让陶安格忍不住想起以前在山中庭院时，她生理时钟总是跟着温廷均走，早上六点多，便坐在院子吃早饭的景象。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温廷均一起吃过早饭了。
回忆如此深刻，总是猝不及防地向她袭来。
“你说的那个参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温廷均忽然问道。
陶安格一直在走神，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意思，疑惑地“啊”了一声。
“那个盛堂公司。”温廷均提醒道。
陶安格有点好奇，他对这件事上心，但她没多想，回答道：“应该是下周，具体时间还没定。”
“那你定好了，告诉我一声。”温廷均慢条斯理地和豆浆。
陶安格眨着眼：“师父对盛堂公司感兴趣？黎曼姿的公司有合作？”
直言不讳地叫黎曼姿大名，让温廷均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安格一眼。
目光有些让人局促，陶安格下意识躲闪：“干吗这样看我？”
温廷均笑笑：“没什么，我也想去工作室参观一下而已。”
说起来，安格笔记成立快两年了，除了开幕那天，温廷均便再也没去过。陶安格嘟着嘴说：“师父想参观，我单独带你不就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温廷均淡淡地说。
陶安格不太理解温廷均，但他既然说了，她便也不再争辩什么，走的时候，她和温廷均说今晚不过来了，如果不舒服，让他给自己打电话。
温廷均点了点头，送她下楼。
天气晴好，日光落在还未盛开的花坛中。
“那我先走了。”陶安格踌躇着，看着温廷均。
温廷均“嗯”了一声，始终盯着她，好像有话想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回到工作室，小莹告诉陶安格，说盛堂公司的人说下周三要过来参观，陶安格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发了一个微信给温廷均，告诉他盛堂公司的人下周三要过来，时间是上午。
温廷均没有回他消息，陶安格也没太在意，便投入到工作中。
这两天因为温廷均生病，她耽误太多进度，让王清遇一个人承担，她有些过意不去。
晚上六点的时候，陶安格让王清遇回家，她准备这几天加班，赶一下进度。王清遇连续熬了两天的夜，确实有些受不住了，他没推辞，换好衣服就离开了工作室。
傍晚的晚霞穿透玻璃窗，落在木质的工作台上，打下一片柔和的橘光。
面前的十匹马，已初具规模，比如粗胚的形态，每一匹马潇洒肆意狂奔的模样都很生动，仿佛前面就是草野，它们就是自由的狂风。
陶安格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山里练习时，也雕过一匹马，那匹马还是温廷均手把手教她做的。
她追忆往事，不由地抿起嘴角。
工作室里有沙发床，是创业初期，为了赶工，陶安格成天泡在工作室，每天熬夜，累了就在沙发床上眯一会儿，醒来后洗把脸，继续雕。
一直到破晓，陶安格终于受不住困意，躺在沙发床上睡着了。
温廷均受到陶安格的消息后，给黎曼姿打了一个电话，和她讲了盛堂要去安格笔记参观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黎曼姿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有些疑惑：“他们这是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温廷均站在小院子里，目光沉沉，看着只冒出一点牙尖的绿植，淡淡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顿了下，又说：“但我敢肯定来者不善。”
“他要打你小徒弟的主意？”黎曼姿又问。
温廷均也不知道，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到时候会过去，这种事，我不希望安格被卷在里面。曼姿，利益场上的事情，有我经历就够了，我不希望安格要面临这些，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
黎曼姿说：“我当然会帮你，当初要不是你，我爸的产业就这么没了。廷均，这四年，辛苦你了。”
温廷均反而笑了笑：“我想我应该放一个大假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川堂吧。”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晨光破晓时，温廷均便醒了，他心里有些不安，换了衣服，便开车直接去了安格笔记。路上，他督见街边正好有一个老奶奶买酥油糕，他便买了一份，他记得他的小徒弟以前很喜欢吃。
他把车停在路边，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灯还亮着，她昨晚过完没有回家。
也许是太过了解陶安格，这两天因为自己生病，她耽误了工作，肯定要熬夜给补回来。
一楼的门是指纹密码锁，他虽然不常来，却在工作室开幕那天，被陶安格拽着录着指纹。他记得陶安格兴高采烈的样子，眉眼弯弯地说：“这样以后师父来找我，随时都能进来了。”
然后，他便再也没来过。
想想，他这两年忙于帮黎曼姿的公司，确实疏忽了很多事，疏忽了陶安格。
现在弥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指纹锁提示门打开，温廷均迈着步子，顺着台阶上了二楼。安格笔记的装修十分具有复古格调，主要还是为了衬托工作室主要业务，所有的架子、书柜、以及桌子，全部是木质打造的。深棕色的风格，让人恍若进入了旧流年中，也仿佛回到了山中庭院里。
他上了二楼，一眼就督见了沙发上睡着的人。工作围裙都没脱，就这样随意地躺着，碎发凌乱地垂着，挡住了她半只眼睛。
温廷均缓慢地走过去，蹲下，在柔和的曦光中，打量着陶安格的睡着的样子。
她的嘴唇红润，小脸白净，只是眉头微皱，好像是在做梦。
似乎还是不好的梦？
温廷均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伸出弯曲的手指，拂平她皱着的眉心。
“师父……”陶安格轻声呢喃着。
温廷均眸光渐深，仔细听她说话。
“师父……”陶安格在梦中正在雕一件特别好看的浮雕，像献宝一样拿到温廷均的面前，想得到夸奖，“你看我雕的好不好看？”
温廷均目光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上，明知道她听不见，但他还是轻声说：“好看，安格雕什么都是好看的。师父最喜欢了。”
似乎是得到了回应，陶安格不再呓语，陷入沉睡后，彻底安静下来。
温廷均就这样坐在她旁边，看了陶安格很久，直到天彻底亮起，楼底传来一阵阵门铃声。
宋天的声音野蛮地传到二楼：“陶安格，你开门啊。”
温廷均回头，抬起眼眸，只听宋天的声音伴随越来越急促的门铃声，一阵阵传上来。
陶安格被吵醒，她眯着眼抻懒腰，嘴里念叨着：“谁啊，大早上的。”
她一直眯着眼，耳朵被门铃刺激着，大脑还在混沌中，她想翻身，却忘了自己躺在了狭窄的沙发床上，重心蓦然下坠，以为自己要掉在地上时却被一双温暖的胳膊揽住，随后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道袭来。
陶安格惊魂未定，楼下的宋天还在吵，她抬起眼，撞进一片深邃的海中。
她瞬间清醒，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温廷均俊俏的脸近在咫尺，因为抱着她避免摔在地上，两人距离极近，清浅的呼吸轻抚在她的鼻尖。
她动了动唇：“师父，你怎么在这？”
楼下的宋天依旧在叫：“陶安格，我知道你在这，快给我开门，我给你带了早饭。”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一个两个都没提前告诉她，就跑到她工作室来了？
温廷均放开她，将她扶好，坐在沙发上：“我给你买了酥油糕，不过已经凉了，还是吃宋天带来的吧。”他站起身，往楼下走，“你先洗把脸，我去给他开门。”
陶安格愣愣的，就这么被他安排着，她看着男人下楼的背影，还在恍惚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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