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事情和猜想的差不多，他们想利用瘟疫传播一则‘妖孽降世，大祸将至；天子无能，自当请罪。’的谣言，利用天下悠悠众口，把凌澈逼下皇位。
他们知道克瑟琳去了南阳，所以特意弄了个破绽，不远千里去到山牛村找人，就是知道宋玉堂忙的脚不沾地，有一个秦雪川来了，自然就会拜托他去查。
他们调查过秦雪川的资料，他本来想入职刑部，但是被人弄去了太仆寺，所以他也不会拒绝去查案。
当然，如果他们太蠢查不到易家县这里，他们自然还会卖一个破绽给他们，就是为了把克瑟琳引来易家县，然后好让计划顺利进行。
要是在这里把克瑟琳烧死了，那除妖孽的美名不就是轻而易举？这样对比下来，不为天所容的皇帝和一个为天除妖为百姓赴死的人，谁更得民心？谁更有资格坐上皇位？谁更名正言顺呢？
至于这场瘟疫……不过是一道比较危险的一步棋，但是他们也早想好了退路，都不需要控制，直接放火屠城就行了。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幕后主使是谁？！”秦雪川怒不可遏，他们残忍地杀害了一个为民的好官，还想屠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我不知道，我们只书信往来。”张广林老老实实回答道，“他们跟我说，事成之后，有黄金千两，良田三顷，许一县令官职，美人五个。”
“就因为这些？你就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张广进摇头疑问道：“这还不够吗？这些人与我又没有关系，我本就是一无父无母的孤儿，上了山当了匪，有人给我这么多我当然要去做。”
“而且他们已经给了我几百两黄金了，我自然是信他们的。”张广进脸上带着向往的笑容：“等这事做完了，我就讨个婆娘，生几个胖娃娃，让他们给我传宗接代，壮大家族。那几个美人就是我的小妾，嘿嘿，想想都很美。”
“啊！无耻之徒！”姑苏云喜都被他的话恶心到了，他对李小花说道，“看到没？这才是无耻之徒好吗？小爷我多善良啊！”
“臭不要脸！你为什么和他这种坏人比？你就不能和秦大人比比吗？”李小花看不起他，翻了个大白眼。
“还我孙儿！”
“你这贼人，还我老母啊！”
听着的百姓越听越生气，但他们还是忍着冲天的怒火等克瑟琳把话问完，没想到这杀千刀的贱人说到最后竟然幻想起以后的美好生活！
这是他们的买命钱啊！是他们的命啊！！
他们的怒火已经化为实质，他们齐刷刷盯着克瑟琳，似乎在问说完了没有。
“你们稍等。”克瑟琳在张广进脸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撕下一张肉色脸皮，“你们要打，起码也不能打着你们的胡县令。”
百姓静了片刻，张广进被撕下面具后，露出一张普通的没什么特色的脸。
“我们的县令大人啊！”
克瑟琳退回到台阶上，听到张广进发出撕裂的喊叫求饶声，既然要打，就要让他清醒。
“你拿着吧。”克瑟琳把胡文生的脸皮递给秦雪川，秦雪川接过，用手帕包好，叹了口气。
“可惜胡大人……”被人活生生剥下脸皮，该有多痛多绝望，他当时又是在想什么，或许是他的百姓以后痛苦的未来吧。
“老师，这个坏人怎么什么都说出来了？”李小花好奇问道。
克瑟琳含笑道：“这是催眠的一种，等你再学一段时间，或许星星就会教你了。”
姑苏云喜凑过去，厚着脸皮道：“我也想学！也教教我吧。”
以后等他回了南阳，看谁还敢撒谎骗他！说不定找姐夫托关系，他还能混个官当当！
克瑟琳一瞧他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小少爷是以什么身份说的呢？”
“额……”姑苏云喜有些犹豫，他一点也不想认克瑟琳这个臭女人为师，他看了看李小花，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反正李小花会学，搞不定克瑟琳，骗小孩子还不容易吗？
“不学就不学。”姑苏云喜自觉找到了办法，冷哼一声远离了她。这些人也不知道多骂两句，那几句怎么过瘾！想想都知道，现在这事一出，他们肯定不会再痛骂克瑟琳了。
真可惜啊。
正值六月尾，天气炎热日头正高，易家县县衙门口密密麻麻挤了很多人，他们或愤怒或悲恸或失神迷茫。
在把张广进活活打死之后，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麻木地看着自己沾上献血的手，眼神空洞无神。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那血腥味似是更浓郁，城里平常闻到的腥臭味似乎也更明显。
“这就是为什么总有臭味的原因吗？”
“这恶贼还骗我们说是外来人带来的臭味，原来他是要做这种祖宗八辈子都要下阴曹地府去的坏事！蠢事！”
“没事，幸好我们有仙人在，仙人肯定会帮我们的！”
他们炙热的目光落在克瑟琳身上，此时他们看她的眼神，活像是见着了救世主，带着浓烈的期盼与崇拜，双手合十集体跪下。
“神仙求您救救我们吧！”
“仙子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
“求您救救我们吧！”
克瑟琳对这种崇拜并不陌生，无论是她作为首席设计研究师还是成为演员后，都有一群人崇拜她。但这些崇拜皆来源于她自身的能力，那是已知的向往的求知欲带来的。
易家县的百姓不一样，他们的这种感情来自迷信来自无知，来自于她武力的震慑。
“皇上已经派太医院大夫过来了，我会帮助他救助你们。在他们来之前，明天开始我会在这里施药，城里的大夫可以过来学习。病情严重者可以优先治疗。”
秦雪川看不透她此时眼底的神色究竟是什么，像是怜悯像是可惜又或许是冷漠无情的凉薄。
百姓们知道自己有救了，他们感恩戴德，口中大呼‘谢谢神仙’，虽不知能不能有用，但是这微薄渺小的希望，他们也会牢牢抓住。
克瑟琳轻抚着李小花的头，轻声道：“小花，你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有自己的想法，不可人云亦云。不可不经求证就妄下定论。要学会质疑，学会反驳，学会思考。明白么？”
李小花抬头看她，犹豫道：“老师，那我也可以反驳质疑您吗？”
克瑟琳露出一个今天唯一真心开心的笑容，点头：“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如果你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你可以与我辩论。但是你可诡辩，你必须要有支持你这个论点的证据，这样别人才会信服你。”
虽然，她不会有错！没错，她就是如此自恋自信！但是她很开心李小花能有这种想法，看来最近的学习，她没懈怠。
李小花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克瑟琳的眼神不仅仅是崇拜，还充满求知欲与向往。
星星最近开始教她思想品德，但是他说的太深奥广阔了，她暂时还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了几个词，叫：唯物主义、唯心主义。
虽然这两个也分得很细，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的老师，并不是神仙。
姑苏云喜本来很不耐烦，他看地上跪着的一群人就像是在看猴戏，他并不清楚瘟疫会带来什么，只知道现在焚城被解决了，他生命没有危险了。
所以他也不理解这些人为何又哭又笑，像是绝处逢生一般。
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克瑟琳手里的玉笛上，这东西太厉害了，如果他能弄到手，还怕打不赢克瑟琳这臭女人？以后他不得更无敌了！？
克瑟琳和李小花的对话，他也听到了，故他好奇地盯着克瑟琳的脸，想这女人和那些夫子讲的还是有区别的，还什么都要听爹娘的，他才不傻，不听难道爹娘就会亏待他？他可是姑苏家唯一的男丁，家业可等着他继承呢！所以还不如放肆的玩呢，反正他啥都不缺。
夕阳的余晖开始洒下一片绚烂的彩霞，秦雪川带人去胡文生家里，胡夫人很久都没有出来开门，秦雪川莫名觉得不对，急忙把门踹开。
“快！喊大夫！”
胡夫人在院中那棵松树上吊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脸色已然有些发青。秦雪川探脉发现脉搏已经非常微弱，再不救人就没了。
下属急忙背了个老大夫过来，实在是老大夫腿脚不利索，他看着心急干脆就背过来了。
但万幸老大夫医术可以，用一参片塞进胡夫人嘴里，又用银针扎穴，才保住胡夫人的命。
“大人，胡夫人脉搏虚弱，草民虽然救了过来，但难保胡夫人撑不住。”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没有想活的心，救过来也只是暂时的。
“好，多谢大夫。”
秦雪川实在没法把胡夫人单独留下，只好让属下喊个轿子接回客栈。
克瑟琳看她可怜，给她做了下治疗，晚饭时胡夫人就悠悠转醒了。
她看着窗幔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克瑟琳见她醒了，问道：“要喝点水吗？”
胡丘氏呆愣愣地，缓缓摇了摇头，“是仙子救了民妇么？”
“不，是钦差。”
胡丘氏双目无神，喃喃道：“为何要救我呢，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克瑟琳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支着下巴看她，“活着不好么？据我所知，你们这也不是没有寡妇。”
胡丘氏苦笑一声，“仙子，您不懂。我与他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胡丘氏咬唇不语，克瑟琳细细一想，想到了一个关键处。
“你可以离开这里。”她轻轻叹息一声，为这个可怜女人感到悲哀。
胡丘氏听这话便知道克瑟琳猜出来了，“仙子，您太聪明了。”她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也想，可是我家中已无长辈，夫君家中……我与文生成亲这么久，一直没给他生下一个孩子，他虽然不怪我，但家中也给他找了个妾室生了孩子。”
“等这事传回去，他们又怎么会收留我呢？我……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克瑟琳再一次为这个旧社会制度皱眉，看着这条活生生的人命要因为别人可能的恶意付出生命去自杀，就忍不住叹息。
“那并不是你想的，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克瑟琳只能如此安慰她。
胡丘氏捂着自己的脸痛哭却并不想人听见，但还是控制不住发出踹息。
“那恶人占了文生的身份这么长时间，我与文生几年夫妻，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之处。”她屈辱地开口，“谁会相信呢？又怎么可能相信呢？等这事一了结，就会有人提起，就会想到我……我已经……”
克瑟琳想打断她：“你别说了。”
胡丘氏却一字一顿道：“我—脏—了！”她痛苦地捶打身下的床铺，面目狰狞扭曲，喊道：“我为什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夫君！为什么会让那恶人近身！为什么我还在怪文生变了！为什么！？”
克瑟琳看她这样直接让一号把她弄晕了。
秦雪川在楼下坐着喝酒，见到克瑟琳，他看了眼楼上：“胡夫人如何了？”
“无碍，只是因丧夫而难过。”克瑟琳没有多言，“睡一觉清醒清醒就好了。”
秦雪川也挺认同这个观点：“人活着才是好的。以后日子还长啊。”
克瑟琳没说话，但如果在易家县活着，胡夫人怕也活不长久。
等瘟疫结束，人们缓过神来，又有了闲情雅致聊八卦，就会聊到那可怜的胡文生死得真惨，就会说到他的妻子竟然没认出来，就会猜测那张广进是不是已经碰了胡县令的娇妻，虽然可真可假，但人们并不会在乎，他们只相信自己想的。
而胡夫人总有一天会被流言蜚语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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