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瓦匠笔记

有点心不在焉地跟着燕子吃过午饭，一会儿想着“影子”一会儿想着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喜欢吃鸭血粉，吃完还不忘去隔壁料理店弄了点生鱼片，饮食喜好跨度挺大的，看起来有点“重口味”。平常时候，苏世隐和燕子之间也没有串门习惯，虽然两人办公室隔壁，一来苏世隐性子喜静，一来燕子实习课题还是很繁重的，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工作起来那认真劲儿不容小觑。

        苏世隐打心底觉得自己好奇心重，但又不是充满朝气的好动性格。私底下观察事物，分析纹理，又与现实相印证，他更加确定自己有当一个侦探的天赋，只是懒于实践。倒是中午时听到的那句话“砌砖、影子”让他很是好奇，本就隔得远，又被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撕裂，他听得不是很清楚，隐隐觉得在哪听过或看过。下午总是有种漫长的错觉，为了不发呆，苏世隐起身出了办公室，踱步到二楼展厅。望着摆放整齐的玻璃展柜，其实也不太整齐，因为参展的文物尺寸差异过大。比如眼前的一尊石敢当，底座铭牌介绍说是明朝时举城某个县令府门巷口的那一块，高一米五，上部分是浮雕虎首，下部分是阴刻三个大字“石敢当”。古朴造型看起来是年代久远，但出处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类建筑附着物的作用，苏世隐持不置可否的态度，他是一个不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而又抱着眼见为实的看法，没见过不一定不存在。对了，上午看的一本残破旧书上面就有这方面介绍——还有，影子！他急匆匆转身下楼，迎面走来的李师傅正为他少有的没有驻足打招呼感到奇怪。

        奔到仓库的苏世隐几乎是随手一抓就拿起了那本上午看过的笔记，潜意识里他对这一本内容奇怪的瓦匠笔记还是有些很深刻的印象。怀着忐忑的心情，苏世隐觉得自己快要发现一个什么匪夷所思的秘密，他没有从头看起，这本破笔记也不知道缺失了多少，只是目光凝聚地扫过前几页内容想找到“影子”的字样。找到了。“凡以砖石作墙，忌厌于影上”看似奇怪的语句，竟然与中午听到一名工人的喊声有些契合。这就不难理解了，厌在这里是压的意思，砌墙的时候忌讳压着影子？苏世隐又开始怀疑了，没这么巧合的事情吧，上午才看了这本奇怪的书，然后就遇到了那场事故，听到那句话，怎么透着一丝诡异。这就让他的好奇心燃了起来，非得瞧瞧这是一本普通砌筑工的工作笔记，还是一本志怪杂记。

        平复了一下心情，苏世隐就地蹲着重新翻起这本书。“修住宅，必先相地而动土”之前看到这句开篇语，他只认为是盖房子得找块好地，现在看来，多少有点“迷信”色彩在里面，古时候不就把看风水叫作相地吗。后面的内容就讲到了怎么相地，诸如住宅不可建在山脊上，或山谷的出入口、不可建在死胡同的较低位置、不可背水，如果不追究作者这些说法的原因，其效果是不难理解的。山脊建房子无倚无靠，遇到暴晒和大风都是不适合居住的，而山谷出入口不利于躲避山洪和地质灾害，至于背水，相较于面水的朝向采光条件是要差一些。

        看到这里苏世隐的一些疑惑并没有解开，好像所看的内容写了很多建房子的要点和禁忌，但又有点言不尽意的味道，让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继续往下看，试着找到一些有趣的内容，毕竟26岁的年纪猎奇心理还是颇强的。虽然不知道这本书的具体年份，但也挺久远的，语言读起来难免有些晦涩，有些内容甚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热衷于钻研的苏世隐一边读还要一边拿着手机搜索，暗自得意地想到，现代人读书比古人方便多了，网络能搜到的何必去翻那些故纸堆，枯燥的“建筑学”古书竟也能读出成就感来。

        “小苏苏，该下班了！哟，这么勤奋呀，难道看书不应该开着灯吗？”艰难抬头望着门口的黑人，不是长得黑，是仓库灯忘了打开，燕子逆光站在门口，习惯了暗光线的苏世隐眼里就只有她黑色的轮廓。咦？蛮匀称的身材。

        片刻出神的样子，又被小姑娘捕捉到了：“楞啥呢，赶紧下班，我都饿了。不还是怕领导说我下班比你这个‘前辈’还积极，不然我早走了。”“呃，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看时间，你先走吧，我锁上门就来。”发现已经过下班时间十几分钟的苏世隐放好旧书，脑子里还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些不太好懂的语句，不失礼貌地回答道。锁好门跨上自行车，在路过中午失事的工地时看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蓝色铁皮门敞开着，运输材料的货车刚经过，里面机械和工人的声音平静地嘈杂着。不知那时候是不是真出事了，人有救吗？不愿去想了，如果真想知道可以去打听一下，可是知道之后呢？他停了下来，想给妈妈打个电话说下班晚了点，发现两边裤兜都没摸到手机，不用说，掉在博物馆仓库里了。对于这个平时细心的年轻人来说，今天这样的状况还真是少见，手机几乎不离手的，竟然忘了拿。“好吧，还好没走远，回去拿，@/#^%”心里暗骂道，其实他并不觉得那三个字是骂人，语气助词而已，嗯。

        返回到博物馆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拿了手机锁了仓库和大门径直回家。虽然暂时不相信鬼神妖怪，但也不至于那么作地下班时间去碰那本不知年代略显怪异的笔记。再次经过工地门口，铁皮门上锁了，一个汉子蹲在那烧纸钱。唉，还是死了吗？苏世隐有些不忍地想道。停了会儿准备跨上自行车回家时，转头发现李师傅，他家就住附近，自己差不多就是李师傅的跟班吧，于是推着车上去打了声招呼。李师傅笑着应了声，说道：“小苏啊，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瞧你看对面，应该是知道那儿出事了吧，唉，古人诚不欺啊！”没等苏世隐搭话，李师傅背着手就悠哉悠哉的走了。

        这……有点莫名其妙的苏世隐也不去追问，对于话说半句的李师傅，应该适当的照顾一下他的高人风范，明天有空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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