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刺杀
2017年3月19日，星期天。
晨，七点三十分。
荣昌大厦第二十八层。
虽然今天是星期天，但荣昌集团还是有一部分员工上班。用唐光宗的话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他往往也会利用别人休息的时间处理事情。
唐光宗的作息时间非常有规律，每天六点半到七点半是他在健身房锻炼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不喜欢别人打扰。
今天他刚冲完澡，走出健身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听完这个电话，他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些许。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后面的靠椅上坐了下来，慢慢地闭上眼。在他的心里此时却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许久，唐光宗蓦然睁开眼，眼神中寒芒凌厉，他点开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
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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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三十五分。
叶翔戴着鸭舌帽，提着一个箱子，出现在金宇大厦的天台。
与委托人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半。也就是说在九点半的时候，有人会拉开唐光宗办公室的窗帘，寻机让目标在窗口停留。而叶翔要做的——就是锁定目标，扣动扳机。
他打开箱子，慢慢地把狙击枪组装起来，这是国产85式狙击步枪，配4×24mm的PSO-1型瞄准镜，有效射程为1200米。
阴天，没有阳光。
有风，微风。
这样的天气，无疑比较适合远距离狙击。
叶翔靠着天台矮墙坐了下来，闭上眼静静地等待。
——等待杀人的机会。
——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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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里的水，已经沸腾。
唐光宗用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再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茶香袅袅，扑鼻而来。
接着他用茶夹夹起青花瓷杯于茶船中旋转，以热水温烫后，把青花瓷杯一个放在自己的面前，一个放到他的对面。
他也在等待。
至于他在等待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九点二十分。
唐耀祖推开了唐光宗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在唐光宗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你今天不是约了C市的高总谈项目吗？怎么还没走？”唐光宗看着唐耀祖问。
“那个项目我让项目部的刘经理去了，其实我们与高总已经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了，我去没去都不会有影响。”唐耀祖把椅子向后推了推，笑着说道。
唐光宗把唐耀祖面前的青花瓷杯斟满茶，接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举起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茶香四溢。
“好茶，你也试试。”
唐耀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说道:“哥，我昨天听几个哥们说起，政府要在城东的郊区建设一个A市最大的小商品城，这项目已经纳入政府今年的工作计划之中了，只要我们尽早以最便宜的价格，拿下城东的那片土地，到时候我们不怕没钱赚。”
“哥，你来看。站在窗口就可以看见那片土地。”唐耀祖兴奋的站起来，朝窗户走去。
唐光宗没有说话，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平静的看着唐耀祖。
“哥，你别老是拉着窗帘，也该让房间透透光。”唐耀祖伸手按下墙上的按钮，窗帘徐徐上升。
“耀祖，快点过来喝茶。”
“哥，你就过来看看嘛，就是那片地方。”唐耀祖侧过头，抬起手指着窗外朝唐光宗说道。
唐光宗望着他这个弟弟，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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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已经拉开。
唐耀祖出现在窗口，目标随时会出现。
叶翔伸出舌头，最后一次感受风向和风速，用以调整射击角度和精度。因为人的舌尖对于外界的变化最为敏锐。
枪在手，子弹已经上膛，右眼紧贴着瞄准镜，食指轻轻地搭在扳机上。他现在要等的，就是目标出现在瞄准镜中。那一刻只要手指轻轻扣动扳机，任务就结束了，他就可以带着柳絮远飞美国，过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那样的生活，他和柳絮都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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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随着一声枪响，子弹极速的撕裂长空，穿透了玻璃，射入了唐耀祖的眉心，他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什么要我命的人，是我的亲弟弟。”唐光宗重新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
此刻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
我已经给你过机会了，只要你不去拉开窗帘，你就不会死，我叫你坐下来喝茶，你为什么不听呢，为什么要去拉窗帘，本来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你还是我的亲兄弟。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
唐光宗的脑海中出现了两小时前接到的那个电话时的情景。
“您好，唐总，我是叶兰，我这里有个消息告诉你，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啊。”
“什么消息？”
“早上九点半，有人会拉开您办公室的窗帘，还会让您在窗口呆上十秒。”
“哼，你这算什么消息。”
“如果有支狙击枪，正对着您的窗口，只等您出现，一枪毙命。您说这算不算消息。”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出现的。作为那十万块的报答，此消息算我免费赠送的。唐总，希望下次还有跟你合作的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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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瞄准镜中唐耀祖中弹倒下，叶翔迅速抬起枪，用瞄准镜扫视着周围房顶的狙击位置，远处的一处天台上，一个人影似乎抬眼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后，迅速隐退。
叶翔收起枪，他知道此时他的狙击计划已经失败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狙击机会了。因为这里出现了第二个枪手，而且是个高手，一枪毙命，快速退走。
人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往往会放松自己，造成疏忽，而这种疏忽，总让人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叶翔暗暗自责，自己竟会在这样的时候放松了对周围环境的警惕，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补救。
叶翔走出金宇大厦的时候，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叶翔的脑中逐渐成型。
110接警台从接到报警、再转接到附近派出所，然后出警，再到达案发现场，通常最少需要五分钟。但是荣昌大厦地处A市最繁华地段，周围的车流量和人流量都比较大，所以警察赶到案发现场，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而从金宇大厦下来到现在已经花了五分钟了，叶翔在手表上设置了十分钟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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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荣昌大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
叶兰端起咖啡，闻了闻，然后用小调羹勺了一小勺放进嘴里，咖啡味道芳香，非常润顺。
“这就是蓝山吗？真好喝，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咖啡呢。”叶兰望着对面的男人笑着说。
“喜欢喝的话，就多喝点。”男人一边用小调羹微微的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一边笑着说。
这男人外表俊朗，年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他的笑容总给你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
他叫高明楼，在A市的律师界非常有名。他还是荣昌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叶兰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他。
“高律师，谢谢你请我喝这么好喝的咖啡。”
“不客气，能和你这样漂亮的女士一起喝咖啡，那是我的荣幸。”
“高律师，你真会说话。”叶兰咯咯的笑起来。
高明楼从怀里取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推向叶兰，说道:“卡里有五万，这是对你打那个电话的报酬。”
“高律师，你太客气了。”叶兰一边笑着说，一边毫不客气的把卡收进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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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昌大厦一楼接待台。
“你好!我是东城派出所的吴鸣。”接待台前，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掏出警察证在接待小姐面前亮了一下，说道。
“您好!”接待小姐面带微笑，礼貌的说:“你们警察办事效率真高，我刚打了110，没两分钟你就来了。”
吴鸣笑道:“我正好在附近巡逻，接到所里的电话，我就先来了。我的兄弟们也很快就会到，这位漂亮又可爱的妹妹，你能跟你们唐总通报下吗？”
“你们警察都这样油腔滑调吗？”女孩笑着拿起电话，“您好，唐总，警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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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他们上来吧。”唐光宗放下电话，无力的瘫在靠椅上，相对于两小时前，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望着眼前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唐耀祖，他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痛。他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个曾经流着鼻涕，跟在他屁股后面满山跑，嘴里还喊着哥哥的小男孩。是他把唐耀祖带出了那个贫穷的小山村，现在又是他亲手结束了他这个亲弟弟的生命。
枪手是他安排的，只要他这个弟弟不去拉开窗帘，那颗杀人的子弹就不会射进他的眉心，他给了他机会了，可他这个弟弟却执迷不悟。
他有几次想制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虽然心会痛，但他绝不允许要杀他的人的存在。
任何对他生命构成威胁的人和事，都必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弟弟。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唐光宗的思绪。
“唐总，有警察要见您。”安保人员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
“进来吧。”
门被安保人员推开，一个警察出现在门口，只见他从衣兜里拿出鞋套，套在鞋上，然后又把手套套上，这才走进来。
“对不起啊两位，这是案发现场，你们如果进来的话，会破坏现场的环境证据。”两个安保人员欲随那个警察一起进来，被他制止了。
两个安保人员抬眼望向唐光宗，见他点了点头，便退出去了。
“把门带上。”那警察补充了一句，然后走过来，对着唐光宗说道:“您好，唐总，我是东城派出所的吴鸣。”
“吴警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唐光宗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警察，警惕的问。
吴鸣笑着说:“是这样的，我正好在附近巡逻，接到所里的电话，我就先来保护现场了。其他兄弟我想也应该快到了。”
吴鸣径自走向窗口，看了看窗口玻璃上的弹孔后，蹲了下来，仔细的查看尸体。
“唐总，您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吴鸣扭过头，看着唐光宗问。
“可以。”
“唐总，您当时在什么位置？”
“我就在茶几那喝茶。”唐光宗指着茶几说道。
吴鸣站起身，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光宗起身朝茶几走去，吴鸣也随即跟在他后面。
此时，吴鸣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的冰冷锐利。
——就像他手里森寒的刀。
听人说，如果刀够快，当刀划过你的咽喉的时候，你还能听见自己的血喷溅出来的声音。
——就像风声。
唐光宗听到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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