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6）
到最后一幕的时候，瞿丽玲已然满目艳羡，并且由于剧情的感染，也跟着流出了激动的泪；
而等到所有演员走到台前谢幕时，瞿丽玲也不禁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因而起身时候竟比周围的人迟了些。而她再抬起头来时候，却没想到舞台上站在中心往右第三个的李春屏正低着头注视着自己，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
瞿丽玲眼睛瞬间瞪了起来，并果断地站起身，与李春屏对视，然后缓缓鼓起掌来。
这一切都被身边的丈夫罗颖迩、儿子罗夏至和儿子带来的这个女孩田村雪奈看在眼里，尤其是注意到瞿丽玲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田村雪奈，忍不住直勾勾地看着这舞台上和观众席里发生的微妙情节。罗夏至看了看母亲，又斜眼用余光看了看满脸茫然、且逐渐似乎有所领会此中意味的田村雪奈，稍稍尴尬地撇了撇嘴。而罗颖迩瞟了一眼瞿丽玲，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只是看着舞台上的一身黄袍凤冠的李春屏鼓着掌。
李春屏又看向了罗颖迩，喜从心头，对着罗颖迩招了招手。罗颖迩也毫不吝啬地挥手示意，结果马上被瞿丽玲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胸口。
“咋的，还冲人挥手呢？”瞿丽玲不忿地小声道。
“……怎么了？我就跟人招手示意打个招呼。”罗颖迩连忙解释道。
“呵呵，我看你是跟她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吧？你瞅瞅她那眼神？再瞅瞅你这高兴的样！”
“我打个招呼还不行啊？我哪高兴了？我不就是跟人微笑么，这是礼仪！懂不懂！”
“你别解释了。你啊，就一天天知道跟别的女的笑，见着我就把脸拉老长！”
“那咋的，她不是外人么？咋的啊，我跟人打招呼我不笑我还得苦是怎么的？”
“哼，反正你给我注意点！我还在你身边喘气呢！”
两个人说完，继续冲着台上鼓着掌。
这一幕被在一旁的田村雪奈全都看在眼里，她不禁笑了出来。罗夏至回过头看了看田村雪奈，脸上尴尬，语气冰冷地说了一句：“怎么着，看笑话不嫌事儿大？”
田村雪奈收敛了笑容，狡黠地转了转眼珠。
等到所有演员再次回到后台，观众们也从演出大厅里走到了外面的大堂。几个人走到大门口以后，瞿丽玲叫住了其他三人：“行了，就在这等一会儿吧。你李阿姨待会出来找咱们，跟咱们一起吃饭。”随后，瞿丽玲便开始从头到脚不断地打量着田村，想跟她问话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迫不及待。“这姑娘，长得真漂亮。”
“对不起了，叔叔阿姨，”田村雪奈样子紧张地鞠了一躬，然后对着罗颖迩和瞿丽玲微笑着说道，“我来晚了。公司那边有点事情，临时走不开……实在是抱歉了。”
“哦，这样，没事儿，我听咱们家二霜说，你是日企的经理，对吧？我儿子也是经理，但说白了也就是个跑货的……你这可比我家这臭小子有能耐多了！嘿嘿嘿！”看着田村雪奈的娇美面容加上礼貌又干练的样子，瞿丽玲欣赏不已。
而在旁边的罗颖迩可冷静多了，他平静地看着田村雪奈问道：“姑娘，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你家是哪的？”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田村雪奈，是RB人。”
“呀！原来是个RB姑娘！你这中文说的真好！”瞿丽玲一听是田村来自RB更是喜不自胜，“我家这臭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能找个东洋妞当媳妇呢！你今年多大了？”
“27，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比夏至君大一岁。”
“大一岁好啊！你看着就比我家这臭小子稳重！我家二霜打小就不老实，欠人管着！我老早就合计这孩子以后娶媳妇，就得取个能收拾得了他的姑娘！别说还找到了！阿姨也不是自夸啊，我家这臭小子虽然不老实，但是模样长得还算帅吧，你又这么漂亮，将来给我生出来的孙子孙女肯定都好看！”
“妈！你说啥呢？看把你急的？我跟田村小姐才没处多长时间，人家外国人比咱们开放多了，谈恋爱不想这么多的！你看看你，才见人几分钟，就又娶媳妇、又生孩子的！我告诉你，真给人吓跑了我真不负责啊！”罗夏至不禁皱起了眉头，拽了拽瞿丽玲的衣袖，又转而对田村雪奈说道：“真的，雪奈酱，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受不了，你赶紧，哪安全去哪……”
“嘿！你个死孩子！……我告诉你，你老妈我这叫‘扬眉吐气’知道不？你李阿姨以前总跟我显摆，说什么她儿子找了一个去RB留过学的做儿媳妇，有一次回来咱们团里老同志们一起吃饭，你那时候还开出租呢，她就把她儿子儿媳妇带来可劲儿显摆啊！结果没想到老团长他儿子人家在商务部工作，英语日语法语都会，跟她儿媳妇说了两句日语，她儿媳妇愣是没听懂。这回咋样，咱家里直接领回来一个原装的！我就高兴高兴还不行么！”
“你可拉倒吧！我找女朋友是为了让你‘扬眉吐气’的啊？你要想‘扬眉吐气’你自个去找女朋友去啊？”
“我说你小子咋跟你妈说话呢！“说着，瞿丽玲猛拍了罗夏至的手背一下，让罗夏至再一次吃痛。在两人跟前的田村雪奈并不觉得反感，看着这母子二人，反倒是觉得忍俊不禁。
反观罗颖迩这边，一听说田村雪奈是RB人，迅速板着脸看着罗夏至，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那什么，你们先聊着，我去外面抽根烟。”
“诶？你回来，抽啥烟啊！这让抽烟么？这儿子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正经八本的姑娘你还去抽烟……”
“我出去透透气还不行么？”
瞿丽玲伸手拽住了罗颖迩，却被罗颖迩的胳膊甩开了，怎么说都没用，瞿丽玲狠狠瞪了一眼罗颖迩，然后转过头来面对着田村的时候，脸上又堆满了笑：“姑娘，别理你叔叔，他这人就这样……对了，你跟阿姨说说，你跟我们家二霜子是咋认识的？”
“在日料餐厅……”
田村刚说了几个字，又不禁僵住了身子。因为与此同时，罗夏至也不耐烦却异口同声地跟着田村对着瞿丽玲说道：“在酒吧。”
瞿丽玲瞬间懵了，直勾勾地看着田村雪奈。田村和罗夏至心里想的或许是两个人的口径没对上，会不会露馅，而在瞿丽玲这些即使市井却依旧老派的长辈们心里，现在的“酒吧”其实“夜店”没什么区别，放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迪厅性质的场所，并不是什么正经青年出入的地方。
“你真的可以的，夏至君，我们第一次遇见在哪里你都记不得了？诶？”田村停顿了几秒后，眼神中略带嗔怒看着罗夏至，又转头对着瞿丽玲说道：“阿姨，是这样的。我跟夏至君第一次见面实在日料餐厅。那天我实在是想吃些RB料理，但是我的钱包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后来还是夏至君帮我付的钱。而第二次是在酒吧，我需要请我们的客户，然后在那里我又遇到的他。我正好就还了他的钱，但是他看我一个人，便开了车送我回家。”
“哈哈，行啊臭小子！”瞿丽玲说着，伸手照着罗夏至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挺会照顾女生的！这点事儿没用你老妈教你，你自己就已经弄的明白的了！”罗夏至揉了揉屁股，无奈地看着瞿丽玲。瞿丽玲往门外斜眼看了一眼罗颖迩的背影说到：“哼哼，可比你老爸那个榆木脑袋会来事儿多了！唉，想当年你爸跟我搞对象的时候……不对，那时候还没开始呢：有一次我们剧团去他们厂子里演出，结果没想到我的中午饭饭票被搞丢了，那时候我跟你爸刚算认识，他就把他餐盒里的稀粥分出一半给我，又把俩小花卷都给了我；你爸也是傻，那天正好他同事有一个病假没来，他们组正好多出一个饭票，实际上正好也可以给我用的——那时候我年轻呢，又在剧团，我吃不了多少东西，一人一张票正好都能吃饱，但你爸说什么都不行，宁可自己饿着。哎呀，大半辈子过去了！死老头子……”
瞿丽玲说这些话的时候，罗夏至和田村雪奈就在一旁听着，罗夏至自己都没听到过老妈以前讲过这些事情。
“欸？”田村雪奈看着门口罗颖迩的背影，对着瞿丽玲突然问道：“叔叔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他的手在抖？”
罗夏至连忙转过身，看着站在玻璃门外的父亲。罗颖迩眯着眼睛，望着城市里繁华的一切，似乎若有所思。而他戴着手表的那只胳膊却在不住地抽搐着，抖动的频率甚是巨大，看起来很是吓人。
“……还说呢，喝酒喝的呗，”瞿丽玲叹了口气说道，“老毛病了。姑娘，我也不怕你笑话，你叔叔这个人，别看他今天穿的人模人样的，其实是个酒鬼，一犯酒瘾手就开始抖，最严重的时候，连一本书都拿不住。之前带他去医院看过大夫，说是好像什么心脑血管也不是那个地方因为酒精受损了，估计是治不好了。”
“我的天……我爸啥时候这样的？我咋不知道？”罗夏至大呼道，接着眉梢衣襟。
瞿丽玲听了，对着罗夏至骂道：“废话！你这个臭小子知道点啥？要么就不着家，一回家就知道跟自个老爹吵架！你们爷俩儿碰到一起去，家里就从来不带安生过的！我这辈子啊，跟你们俩真是够了……”
瞿丽玲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长袖晚礼服，还披着一件水貂绒披肩的女人缓缓地走向了瞿丽玲。罗夏至定睛一看，正是先前舞台上那个扮演越王后的李春屏。
“哟，李阿姨来了。”罗夏至连忙笑着对李春屏打着招呼。
田村雪奈也顺着罗夏至的目光看向来人。这个女人乍一看应该是有三十多岁，但仔细地从她礼服吊带傍边裸露出的肩膀和锁骨、脖子部位的皮肤来看，并不如瞿丽玲保养得好，尽管看起来油光水滑，但是尤其是脖子上的细微之处还是有明显的皱纹痕迹。雪肌精、精华素这种东西虽然能够对女人的皮肤起到一定的抗衰老作用，但并不是在所有人身上都能作用的那么完美，而皮肤看起来之所以有光泽，应该只是经常去美容院和经常用润肤乳的结果；头发被她盘在后脑盘呈一个发髻，额头前故意留了一缕留海往右边斜着，耳朵上戴着两个钻石耳钉，脸上的肤色煞是白皙，比刚刚在舞台上灯光下的感觉都白，但是老本行就是搞化妆品贸易的田村，从李春屏的眉毛边缘处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就是粉底的作用，别说田村雪奈自己，就连RB本土的上了妆的艺妓都比之不如；她的眉毛明显是故意修成了弓眉，涂过能让睫毛坚挺的睫毛膏，再加上暗红色的唇彩，简直是故意在模仿真矢美纪曾经的舞台妆。可问题是，这个女人的下巴的赘肉已经比较明显，而且身材也走了形，所以，李春屏的整体形象看上去犀利却做作，并不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人。
“哟，这是小二霜吧？都长这么大了！还开出租么？”李春屏对着罗夏至笑着。
“哈哈哈，阿姨说笑了。那都哪年的事情了？现在做点小生意。”罗夏至笑着说道。对于过去那段开出租车的经历，本身就是梁新民为了让罗夏至接近孟鑫荣而安排下来的，实际上就是任务，所以罗夏至对此也并不在意，而对此毫不知情的瞿丽玲听着李春屏这话，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不满的情绪全都挂在了脸上。
“做生意啊，挺好！”李春屏说罢，又走到瞿丽玲身前伸起双臂：“老姐妹儿，这么多年没见了，没变样啊。”
“呵呵，那有你强啊？你现在看起来可比以前漂亮了。”瞿丽玲笑了笑，跟李春屏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等李春屏离开瞿丽玲怀抱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哎呀，谢谢啊。从你这个当初剧团里的‘大美玲’嘴里能听到夸人的话真不容易，你现在也会夸人了？哈哈。反正确实，这几年在BJ生活不错，我周围人都说我越活越年轻了。”李春屏又假模假式地端详着瞿丽玲的脸，说道：“哎呀，不过你‘大美玲’这几年可真是有点沧桑了。也没什么，有些人就是越活越年轻，有些人就是需要经过岁月才能越长越漂亮。”
“呵呵，是么？”瞿丽玲这时候双目中已经浮现出一丝气愤了，但是嘴上仍然笑着，“你说你在BJ过的滋润，我们在盛兴的肯定比不上啊，放到过去拿都属于山海关以外的，冰天雪地、风吹日晒，怎能比得上皇城根儿的呢？不过BJ这几年的雾霾可是严重头顶，这么多年的老姐妹儿了，我也担心你啊。可注意身体健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
“呵呵，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通州我可有一栋联排别墅，但是在杭州西溪那边儿，我还有一个复式居呢，《非诚》那个电影看过吧？就是里面演的那种！所以BJ市区内的雾霾我是很少吸的，有戏演的时候我就在BJ待着，放了假了我就在杭州生活了。”
“哦。那所以你这几年是不是总休假啊？”瞿丽玲轻轻咬着牙，对着李春屏问道，脸上明显流露出扳回一局的胜利喜悦。
这番话给在一旁的罗夏至和田村雪奈都惊了一下。“罗先生，”田村雪奈压低了声音对着罗夏至问道，“请问中国的年上女性见面，都是如此问候的么？”
“中国话里有句成语叫‘勾心斗角’，听说过么？”
田村雪奈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一辈子了。”罗夏至无奈地摇了摇头。
“すげ！”田村雪奈不禁叹道，“大河剧里的年上女性见面，也不过如此！”
罗颖迩此时在门外也发觉到了剧院大堂里面，也从外面进了来，微笑着走向李春屏面前：“哎呀呀，大明星啊，真是熠熠生辉啊。”
“哟，还这么会说话！当年名满整个盛兴城的‘罗家四公子’，还是你罗颖迩最潇洒啊！你看你这一身衣服，还是像当年那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李春屏说着就走上前去，伸开胳膊准备去拥抱罗颖迩，却不曾想罗颖迩见状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哟，这人是不一样了哈？玲，你看人家春屏进了上流社会了，这打招呼的理解都冲着人美国人的方式去了。”转而又说道：“在咱们这儿就不必了。”
李春屏也觉得有些过于失态了，收回双臂只是笑了笑：“哈哈哈，什么上流社会啊。我不合计这么多年没见了么，挺想你们的……那个啥，你们俩感情一直挺好的呗？”
“你这说的啥话啊？”瞿丽玲说道，“呵呵，你还说他那身衣服呢？当年不还是我帮他挑的么？感情不好，你还有啥想法咋的？”
李春屏一听脸立即微微红了，尴尬地笑着，冷冷地盯着瞿丽玲。李春屏想了想，又把目光转向了田村雪奈：“哟，这个姑娘是谁啊？”
“这是我们家夏至对象，咋样，RB女孩，漂亮不？”瞿丽玲对这李春屏得意道。
田村雪奈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鞠了一躬，伸出手来说道：“李阿姨您好，初次见面，我叫田村雪奈，请多指教。”其实田村雪奈一直在观察着李春屏，按照田村的观察，实际上在这之前李春屏跟瞿丽玲寒暄的时候，她已经看了田村雪奈不下十几眼了，可李春屏此时却装作才注意到田村，肯定是为了转移刚才的尴尬气氛。
“哎呦？这姑娘中文不错啊，来中国几年了？”
“差不多三年多了吧。不过我之前在RB就学过中文。”田村答道。
瞿丽玲听着，就着话茬继续说道：“怎么样？我家这准儿媳妇可以吧？别看跟咱家二霜差不多大，还是个女孩，人家还是盛兴的一家日资化妆品代理公司的总经理呢！掌管着百十来号人！放过去咱们那年代，那就叫‘年轻有为、巾帼英雄’啊！”
打量着田村的样子，李春屏也不禁显露出一丝羡慕和折服：“好！是挺好的！”说着李春屏也不禁低下了头，露出几许落寞，转而又说道：“那咱们走吧，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
“对，对！”罗颖迩连忙说道，“你看看咱们这表演艺术家，从下午排练一直到刚才演出，一直怪累的。两个孩子也都是一下班就直奔这大剧院来了，估计也应该是饿的不行了，人是铁、饭是钢，赶紧吃饭。”
“这家伙这话被你说的冠冕堂皇的，我看是你饿了吧？”瞿丽玲皱着眉头说道，紧接着迅速地对着罗颖迩低语一句，“你给我等着，回家我跟你算账！”马上又转过身说道：“屏，你看看咱去哪吃饭？你想吃啥？”
“我知道就在这市府广场附近，有一家挺好的粤菜馆，GD联馨楼’的师父过来开的店，老板跟我家那口子是故交，我做东请你们吃。”
“这怎么好意思呢？”罗颖迩赶忙说道：“你好不容易回盛兴一次，咱们是东道主，得尽到地主之谊啊！”
“那不行！之前老早我给玲儿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说我请了，说好的事情哪能轻易变呢？而且就当是我请俩孩子的！尤其是请这RB姑娘的，颖迩，你就别跟我争了！”
“你就别在那儿搀和了！”瞿丽玲猛地拍拍罗颖迩的肩膀，又在他肩头捏了一下，“人家春屏他老公本身就是海陆丰人，你还在这咋呼啥？走吧，咱们咋过去？”
“就这么几步道儿，咱们溜达过去吧。”李春屏说道。
从正门的石阶走下去之后，横跨过市府广场往东南方向走去，走过一条人行道再差不多三百米的地方便是那家“联馨楼”，从盛兴大剧院的门口就可以看到那个地方。走过去的路上，有练街舞的、有踢毽球的、有跳广场舞的、有摆地摊的、还有嬉闹的孩童。李春屏和瞿丽玲走在田村雪奈的一左一右，两个人争着抢着对着田村问这问那。罗夏至和父亲在后面走着，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罗颖迩皱着眉毛，似乎有心事一般地低着头；而罗夏至则是紧张地看着田村雪奈，他深知自己老妈的嘴巴有多碎，如今又来了个旗鼓相当的李春屏阿姨，大妈们的唠叨功力不比那些当警*察的刑讯手段差，什么事情都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罗夏至生怕田村哪句话说漏了嘴，毕竟在此之前，她们俩连词都没有对过，刚才瞿丽玲问了一句两个人在哪认识的，这就已经露了怯。然而田村雪奈看起来煞是冷静自然，并且彬彬有礼，李春屏聊着聊着，竟然双手拽着田村的手紧紧地握着，这倒是让田村有些不舒服。
“哎呀，这俩人真是……呵呵，”罗颖迩干咳了一声，看着瞿丽玲和李春屏的背影，“这大街上还不够热闹咋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我看刚才还看啥话剧啊？你妈和你李阿姨她俩在一起就能演一出大戏。哼哼！”
罗夏至却并没有注意父亲说的话，只是勉强地笑了笑，接着仔细听着老妈和李阿姨与田村之间的对话，待会儿在饭桌上，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跟饭店老板一提自己老公的名字，大堂经理便立刻对着李春屏一行人毕恭毕敬，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包间。这几年李春屏不仅仅是话剧，电视剧里也经常去演一些母亲、岳母、婆婆、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角色，因此在走廊里还遇到了几个前去上前打招呼要签名的服务员。到了包间，田村脱掉了外套，便说拎着挎包准备去洗手间，罗夏至看准了机会，马上站起身来说道：“走，我陪你去。”其时瞿丽玲和李春屏也都站起身了，但两个人一看罗夏至和田村已经走到了包间外，也便纷纷作罢。
到了洗手间，田村便径直进了女厕，什么也没说。罗夏至愣了愣，也去了男厕。不一会儿罗夏至先回到了洗手池旁，然后伸出双手洗了洗手。等把手擦干，田村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她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罗夏至，然后便去洗手，又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粉饼补着妆。
“田村小姐，”罗夏至盯着厕所门口看了一会儿，接着确定了外面暂时不会有人进来之后，呼出一口气，然后看着田村雪奈道：“不好意思啊，今天辛苦你了。”
“気にしないで。”田村也终于能松了口气，“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就一定办到。况且这已经是我经历过的最轻松的要求了，”田村雪奈补好了妆之后，对着罗夏至笑了笑，“怎么，你对我这假女友的表现不满意么？”
“……我是说……我知道，你应该也会觉得不太自在吧？就我妈那张嘴真的是没个把门的……咱们中国人不像你们RB人，你们讲的礼数多、还繁琐，我们不注重这些。实在抱歉了，这种事情我应该去找别人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罗夏至身边接触的大多数也就是跟公司打连连的几个社会上的女生，要么就是文冲经营的几个夜场里面做非法生计的那些“公主”，再不就是章嘉力手下“五龙四凤”里面比如娟子那样草根出身的女孩，不是没长相就是性格太差，想来想去罗夏至只能用田村跟自己提的生意里面赚一把。可没想到让田村跟自己父母相处下来这么一会儿，罗夏至自己已经是尴尬得不行。
“哪里的话。阿姨和叔叔是很好的人了，很亲切。”田村把粉饼放进包里之后又洗了洗手，接着说道：“正直点说，我其实不太喜欢那个李女士。这个人好像是个名演员吧，但是她太KY了。”
“……确实。”罗夏至若有所思，接着说道，“这样，待会儿在饭桌上你就只管吃东西好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对付……辛苦你了。”
“没关系。”两个人说着，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洗手间。等到快走近包间门口的时候，田村雪奈再一次赶上前去，一把牵住了罗夏至的手。罗夏至会意，接着推门进了包间。
“瞧这小两口，真恩爱啊。”李春屏看着田村雪奈笑逐颜开，接着递过去了菜单给田村雪奈，“姑娘啊，刚才我和你罗叔叔、瞿阿姨已经点了不少东西了，你再看看，你还想吃什么？这可是正宗的GD菜，在RB可吃不到吧？”
“其实在RB也有很多华侨开GD菜馆的，我也时不时地去‘中华一番街’吃东西的，而且我也毕竟在中国待了这么长时间了……”
“哦，是吗？这样啊……那你就再看看，阿姨我回盛兴一次也不容易，正巧还能遇见你这么漂亮的大姑娘，阿姨高兴！你就再看看菜谱，看看还想吃什么？”
田村雪奈也不说什么了，打开菜谱看着上面一张张烧腊、汤粉、炒菜的照片，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田村雪奈的眼睛简直被菜谱吸住了。罗夏至转过头看着身旁眯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每一页菜肴小样、还不停抿着嘴里的口水的田村雪奈，此刻的她跟自己第一次遇到的那个一身干练西装、手握两把枪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李春屏趁着此时又看了看罗夏至，紧接着又问道：“我说夏至啊，你们俩啥时候准备把喜事儿办了啊？”
“啊？”罗夏至抬起头，不禁愕然。田村雪奈也抬起了头，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李春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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