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5）
“唱的哪出……呵呵，我敢说，你们GM和台湾龙华的人，都被这个钱溟给抓得死死的了。”
罗颖义坐在沙发上，一边在将近一千页的教材上用笔坐着批注，一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罗啸春说道。
“您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就是想好了要跟我们谈的？”
“这个钱溟啊，真是不可小瞧。”罗颖义在书上画下一行波浪线，然后抬头看着罗啸春，“知道什么叫‘待价而沽’么？”
罗啸春仔细想想，点了点头：“嗯……有点意思啊。”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的。如果我是钱溟……”罗颖义把书拿了起来，在文字空白处写下了几行笔记，然后继续说着：“……守着‘清盛’这么个顶大的、却半死不活水池子，突然有一天，来了一帮人，说要把这池子里的水抽走，我想的一定是赶紧叫价，哪怕是一水池臭烘烘的粪水尿水，我也得给包装成绝对的天然无公害有机肥料，更何况，你们这帮非要把这水池抢着抽干净。你还以为他跟你撕破脸了不跟你谈了，说明你还是经验不够。我说有狗不吃肉、猫不沾腥的，你信吗？更何况是一个只饿极了狗、一直眼尖的猫。在你们眼里，清盛是个猎物，殊不知，你们才是人家眼睛里的肥肉。”
“那我今天这顿饭……请的还算对呗？”罗啸春摸了摸脑门，跟自己的老爸问道。
“怎么能不对呢？钱溟跟你发的那通火，说不定在家都练了好几遍了。这个人我在市里的峰会上见过几次，典型的转业军人，不显山不露水，脸上看不到表情，一双眼睛里都带着刺儿。”罗颖义笑了笑，“只不过啊，你还是离开盛兴太久了，你不能用跟老外那套什么都说的方法对付他。如果你的那些话，能说得再圆滑老练点，那就好了。”
罗啸春听了，不住地点着头：“行吧。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总算有点儿底儿了。”转而一想，罗啸春又微皱着眉问道：“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清盛一直就能这么撑下去，而且还能从银行拿到借贷？”
“……你问我，我哪知道去？有些事情，是任何经济学的教材上都不会写的。”罗颖义想了想，放下笔看着罗啸春，“而有些事，可能就算是你一直问下去，也不会有人告诉你，哪怕那个人知道答案。”
“……行了吧，您……您跟我说话还玄而又玄的！”罗啸春笑着说道。
罗颖义低下头，看着教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不过你即使是知道了清盛的意图，你也不要觉得这个案子就会简单。清盛毕竟是盛兴的老牌子了，就算这里面一点龌龊都没有，龙华那么大的企业非要把清盛吞下，在市里也是会整出来一个很大的动静的。所以，我还是建议你，这周四晚上跟我去见见那些专家教授，跟他们接触一下、稍微聊聊。你倒是不用非得谈什么太具体的东西，不过感受一下，简单唠唠总归是好的。可能有的东西等你眼界放开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知道了，我周四应该没什么问题。”罗啸春点了点头，歪着嘴一笑，“您都这么说了，就算是我有再大的事情，我也得想办法推掉啊，嘿嘿。”
罗颖义看着罗啸春，拍了拍罗啸春的肩膀：“知道么，我罗颖义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给你送出国读书，让你这一生得到的最大收获，就是让你把眼界给放开了。人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放开眼界想东西，处理东西，心胸开阔了，路也就多了。”
罗啸春看着罗颖义近乎全白了的头发，心中感慨万千，他抿了抿嘴，然后说道：“谢谢你了，老爸。”
“谢我什么，我这个当爸的也没能教给你什么，更不像你老妈，能给你做一手好菜，从小喂到这么大。”罗颖义说完，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行了，不多留你了，你这今晚还得去好好做做你手头这个案子的功课。排骨在冰箱里，那个系扣是蓝色密封夹的就是要给你的排骨，你自己去拿吧。我也不留你吃饭了，你老妈今天要给研究生做实操模拟，估计得八九点钟才能跟医学院的大巴回来。”
“好的。”罗啸春站了起来，走到了冰箱前，“我看看我老妈酱的排骨，真是好些年没吃老妈给我做的酱排骨了——我的天！这么多啊！”罗啸春说着，从里面捧出来一大袋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排骨。
“呵呵，也就四斤多。你不是没时间做饭么？拿回去慢慢吃吧。”罗颖义咧着嘴看着对着排骨连下巴都合不上的罗啸春。
“慢慢吃，我家里还有一堆呢……这哪吃的完！就算是俩人一起吃也够呛啊。”
“两个人？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住么？”
听罗颖义这么一问，罗啸春急忙掩饰道：“哦，不是二霜帮我找的房子么，他有的时候也上我那蹭着住两天……对，还有秋秋，她偶尔也过来蹭吃的。”
罗颖义放下书，站起身，踱着方步走到罗啸春身边说道：“儿子啊，说实话，我对你的个人生活要求不是太高，但你要是真的现在身边有个女朋友，等哪天你就带回家来，真的，让我跟你妈见见；就算是没有，身边要是有好姑娘，也赶紧把握好。我跟你妈，虽然现在还能折腾折腾，但是岁数也都大了，也没几年了。”
“你这说的哪的话！您这说的也太晦气了！什么就‘没几年了’……我知道您是党员，但您不忌讳我还忌讳呢！”罗啸春一边看着排骨，一边打着哈哈说道。
“那你老实跟我说，你身边现在有没有条件好点的姑娘？”
罗啸春左顾而言他：“唉……这种事儿再说吧，我现在还是以事业为重。”
“那就是有了呗？”罗颖义严肃地说道：“大儿子啊，爸爸知道，你这几年在国外肯定也遇到了不少，怎么相处的我不问我也能猜出些许来。但过去就是过去了，男人年轻的时候，爱玩一点没什么，可你毕竟三十了。三十而立，你现在已经‘立业’了，下一步确实该成家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大早上就跟我唠叨这档子事儿，现在还跟我翻来覆去的唠叨。”罗啸春把排骨放在桌子上，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唠叨怎么办？你妈不跟你唠叨，但你妈已经准备给你相亲了。”罗颖义笑着看着罗啸春。
“啊？相什么亲啊？”
“她自己的学生、学生的妹妹、还有医院里各科室的小年轻大夫和护士，她自己都记了个小本了。”
“这……God！这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罗啸春摇了摇头，被老爸这一系列转述弄得哭笑不得。
“我就估计你肯定吃不了相亲这一套！”罗颖义说道，“行了，我也不多留你了。赶紧回去吧。总之，所有事情，无论是案子还是对象，你都自己上点心。”
罗啸春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拎着排骨走到了门厅穿鞋，穿好了鞋子之后，他又不放心地回过头看着罗颖义：“那我走了？您自己在家别忘了热点儿饭吃。”
“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自己热点排骨再下点汤面条就行了。你赶紧走吧，再待一会儿就是晚高峰了，再堵车……路上开车小心点。”
告别了老爹，罗啸春又从开发区一路开回市中心。到了住处，脱了鞋进了客厅，就看见兰芳菲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连外衣都没脱直接就睡着了，而正对着沙发的落地窗还留着条缝儿。罗啸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兰芳菲身边，半蹲在沙发旁，端详着她的脸，两天不见，罗啸春竟然觉得兰芳菲脸庞似乎有些消瘦了，下颌却更有骨干的轮廓。她本来就长长的眼睫刷了睫毛膏后，变得微微蜷曲了起来，看着十分富有挑逗感；而她的嘴唇上涂着淡紫色的唇膏，两片双唇微张着，顺着左脸颊流出了一小股口水；她身上的白色薄纱衬衫，透出了黑色胸*罩的轮廓，领子正好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洁白的肌肤和凸起的锁骨，罗啸春注视了一会儿，竟然看得口干舌燥，心生出一丝冲动，想要让自己猛地吻上去、并且把她的口水吸吮干净……
脑海中浮现出的幻想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罗啸春回过神来，连连深呼吸着，希望能让自己的心神平复下来。他站起身以后，又不禁笑了笑，连忙把排骨放在了茶几上，从身上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兰芳菲身上。接着，罗啸春转过了身，走到阳台前把落地窗拉上关严。
“嗯……你回来啦？”兰芳菲被罗啸春关窗户的声音惊醒，然后连忙擦了擦嘴角。
“哈哈，行啊你，睡的够香的。”罗啸春笑了笑，“怎么困成这副模样了？”
“……呣……”兰芳菲抗议一般地摇了摇头，不情愿地叫唤了一会儿，“……唉，忙活了一整天——昨晚就没睡好，大早上还开例会差点迟到……然后赶着写完了一个策划案，还跑了连着跑了三个地方……我能不困么？呼！”说完，惺忪着睡眼看着罗啸春，“我睡相是不是很难看？”
“呵呵，才知道问我。你的睡相我这几天都看过好几遍了。”罗啸春说完，咬了咬牙，不过他突然感觉自己心里的那种尴尬的感觉似乎没那么严重了，转头看着兰芳菲，兰芳菲却也在很自然地吧嗒着嘴，罗啸春斜着眼看着兰芳菲，接着说道：“反正没那么美观，而且你刚才，还打了小呼噜了。”
“啊？……不对！你胡说！”兰芳菲依旧躺在沙发上呓语着，双手抓起罗啸春西装的里子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下，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我睡觉才不打呼噜呢，我自己拿录音机录过试过，根本没有的事儿……你可别骗我……哼！”
这几句撒娇，让罗啸春心里不禁融化了许多“不打呼噜你也是够呛！开着窗子就睡着了，也不怕吹个口斜眼歪的。而且连屋里进了人都不知道，也不怕发生什么事。”
“哎呀，能发生什么事儿啊……”兰芳菲打了个哈欠，然后坐了起来，把罗啸春的西装拿起后叠好，放在了一边。
“你要知道这可是顶层，随便来个人扯根绳子，说不定你整个人都得被人偷走喽。”罗啸春说完，冲着兰芳菲笑笑。
“……你呀，知道我胆小，你就吓唬我吧！”兰芳菲说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撒娇似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去给你热排骨汤吧。”随即，兰芳菲又看到了茶几上的那袋子酱排骨，“欸？这是什么啊？……怎么你也弄了这么多排骨回来？”
“哦，我刚才回了一趟家。我老妈给我做的酱排骨，她医院和我老爸的学校赶上上周五教师节，都发了排骨，他们俩就拿出了一半给了我。对了，你吃饭了么？”
“还没呢……嘻嘻，刚到家我就睡了。”兰芳菲温柔地看着罗啸春。
罗啸春进屋换了件便服，拿了浴巾，进了洗手间，又探出头来说道：“我先洗个澡，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来弄饭吧。”
“欸，不用了，我……”还没等兰芳菲把话说完，罗啸春就把洗手间门关上了。随即里面响起了水流哗哗声。兰芳菲坐在沙发上，好似还没睡醒、又似有些失落地愣了一会儿，随即就拎着那袋酱排骨到了灶台前，在电磁炉上生了水锅，从饭锅里盛出两个半碗米饭；又用一个玻璃容器装了些排骨，在排骨上稍稍加了些橄榄油、豆豉和蒸鱼豉油，拌了一拌，放进微波炉中火加热了一分多钟。她打开了冰箱，顺手把排骨放进了冷冻层，然后又从保鲜层里拿出了一棵油菜，横竖切了两刀，洗净以后放进开水里焯了两分钟，然后把菜叶摆在了米饭上面，顺便拿出之前冻好的一大碗排骨蔬菜汤，隔着热水开始加热着。看着饭碗，她想了想，又从冰箱冷藏层里拿出一罐酱乳瓜，在碗米饭里各夹了一条。关了火，拔了微波炉的电源，她把饭和汤都端到了饭桌上之后，罗啸春却还没有从洗手间里出来。
兰芳菲用胳膊拄着桌子，双手托着下巴，盯着两碗饭痴痴地坐着。此时洗手间里水声已经不在，可罗啸春还没从里面出来。
正在这时，茶几上的罗啸春的手机响了，兰芳菲仍不见罗啸春从洗手间里出来，便连忙跑过去，看了一眼显示，上面写着“二霜”两个字。兰芳菲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兰芳菲试着问了一句。
“喂……唉？喂？你是……”电话那头的罗夏至愣了一下。兰芳菲听到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呃，请问您是找罗啸春么？他现在有事，接不了电话。”
“哦。”罗啸春应答道，想了想，恍然大悟，连忙说到：“哦！我知道了，你是兰芳菲……你是芳菲姐吧！我是罗啸春的弟弟罗夏至啊！您还记得我吗？”
“哦……你好你好。”兰芳菲礼貌地回应着。
“哈哈，我估计你也够呛记得我，我小时候去我大哥班上帮着我大伯送过好多东西，但那时候你总在班里闷着头学习，估计也不会认识我这小屁孩。我后来借读去同恩的时候，你和我哥都毕业了……”罗夏至话匣子一打开，就颇有收不住的趋势，电话另一边的兰芳菲没有说话，罗夏至自己也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清咳了两声之后，罗夏至又说道：“……咳咳，那个芳菲姐，你这样，你帮我叫一下啸春，我有这边有点急事儿找他，最好能让他现在就听个电话。”
“那……行，我帮你敲敲门问下他吧，他在卫生间里洗澡，但是有一会儿没出来了。”兰芳菲说道，“你先别挂，等一下吧。”
“好。”
等罗夏至一答应完，兰芳菲拿着手机来到了一楼的卫生间门口，试着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兰芳菲想了想，用力地拍了拍门板，然后叫着罗啸春的名字：“啸春！啸春！你弟弟罗夏至给你来电话了！”
这时候，兰芳菲才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些许水声，随后是罗啸春的说话声音：“哦……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不一会儿，洗手间里面好像传来了浪涛汹涌的声音，然后罗啸春便穿着短裤和短袖衫，打开了门。兰芳菲上下打量了罗啸春一遍，只见罗啸春的头发和身上还都是湿着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看了看兰芳菲，故作轻松地笑笑：“呵呵，刚才躺在浴缸里睡着了……”接着，罗啸春接过了手机，对着罗夏至说着话：“怎么了？……嗯？怎么回事啊？……那他现在怎么样？嗯。嗯。行吧……你们现在在哪？用我马上过去么？……嗯。嗯。行，我知道了……嗯，要不这么的，你俩先去吃饭，一个小时以后，找个地方见吧……嗯……你算了吧，他够年龄么，你就让他去何莼那儿？你这不是给人家找麻烦么？你不怕人家还怕呢！我说你现在真是够混的啊！说话不过脑子……那行吧，你俩先去吃饭吧。我这小区北门路口不是有个茶吧么？一会儿在那儿见吧。就这样。”
罗啸春说完，放下电话，这才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浴巾擦着身上的水。擦了一会儿，罗啸春整个人往后一仰，盯着天花板叹道：“我这是什么人生啊……上班不得消停，回了家以后还得又当哥哥又当爹的……啧！”
“别在那感慨了！”兰芳菲自己先坐到了餐桌旁，回过头对罗啸春说道：“先吃饭了！”
罗啸春放下毛巾，仔细嗅了嗅：“诶？你把饭菜都弄好了？”
“哼！就冲你都睡在浴缸里这架势，要是等你洗好了从里面出来再做饭，我还不如就这么一直饿着，然后等早上去楼下吃豆浆油条呢。”兰芳菲看着罗啸春笑着。罗啸春站起身，来到餐桌旁，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禁食指大动：“我刚才洗澡的时候就闻到肉味了……香！”他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苏打水，递给了兰芳菲一罐，然后马上拿起了筷子，端着饭碗就往嘴里送了好几口饭：“嗯！香！兰大小姐，你这手艺行啊！这要是以后谁娶了你，那可真是被上帝选中的人啊！”
兰芳菲听了，低着头含蓄地笑着，吃了两口，看着罗啸春狼吞虎咽的样子，却又被逗得前仰后合的：“慢点吃，再噎着！高中时候见你吃饭就总这样，你这好歹也是出国念过书的人，还是大公司的总监，还是一副这吃相……你看看，脸上都是饭粒，多大人了吃饭还漏嘴！”说着，兰芳菲便伸手去触碰罗啸春的嘴角
“我这不是饿的么……中午跟客户吃饭没吃饱也没吃痛快。再说了，这不正好么，你睡相不雅，我吃相野蛮，咱俩正好可以凑成一对儿！”罗啸春只顾着从碗里舀着汤，一时之间却失言了，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没想到兰芳菲的纤细的手指就搭过来了，直接从自己的嘴边把饭粒捏走。
“嗯，我看行。”兰芳菲捏着罗啸春嘴角的饭粒，直接用手指肚送到了自己的嘴里。这让罗啸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能喝了口苏打水，然后默默地小口吃着饭。
兰芳菲倒是不以为然，她自然地加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然后眯着眼睛，似乎在享受着排骨肉甜而不腻的唇齿留香的感觉，她咽下了肉之后，转而问道：“对了，刚才你弟弟给你打电话，什么事儿啊？”
“唉，说起来也不算事儿。”罗啸春夹了口酱乳瓜，说道：“其实也不是夏至的事情，是我家那个小弟弟、老四的事儿。我家小辈里‘春夏秋冬’，哥仨加一个女孩，现在就老四罗冬雪还在上学，但也是上了高中了。上周五教师节，他们开家长会，我那四叔没去，今天跟老师约好了但他临时又有点事儿，我今天又走不开，就让我家老二夏至去开的家长会。刚才夏至给我打电话说，他开家长会去，结果被冬冬的老师语重心长地聊了半天，而且就在跟老师见面的时候，正好冬冬还跟班里同学打起来了……好像说还是因为一个女孩，哈哈。具体怎么回事夏至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夏至问了半天，冬冬也没跟他讲太详细。所以让我去开导开导他，并且请我去一起研究研究怎么‘串供’，然后好跟我四叔解释那小子脸上的伤。”
“嘿嘿，你们罗家兄弟还真挺像的。”兰芳菲吃了一口饭，看这里罗啸春笑了笑。
罗啸春已经把饭碗里的所有东西吃完，专心地喝着汤，他抬起头看了看兰芳菲：“嗯？这话怎么说的？”
“你还记得咱俩在学校第一次认识是什么情况吗？”
“记得啊。”罗啸春喝着汤说道，“那还是高中军训的时候，那天太阳特别毒，我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路过那一排户外水龙头，就看你一个人在那儿喝着水，正巧还认出来了你是我班的。我看你那样，心说这傻丫头也不怕坏肚子，我就直接叫住了你然后把自己的那瓶矿泉水给你了。”
兰芳菲盯着罗啸春痴痴地笑着，听他讲完努了努嘴：“我那有你说的夸张，我不就是洗了把脸，还漱了漱口而已……当然也就喝了两口水，当时我跟奶奶一起住，也没人管我……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这顶多算是第一次见面。再说了，我当时还不算认识你呢。”
“哦……好吧，原来那时候你没记住我啊！”
“……那时候咱们班男生都是圆寸头，谁能记得住谁啊？”
“好、好、好！”罗啸春点头笑了笑，“那你想说的是那次啊？”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我放学回家，你们几个男生在后面走着。然后突然从小胡同里出现俩小混混，又是要劫钱又是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正孤立无援的时候，你一把就把书包砸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上去就跟他们动手。跟你在一起扯闲嗑的那几个男生当时都懵了，后来才反应过来帮你一起打跑了那俩小混混，然后我才知道你那么能打。”
“嗨……初中时候吧，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太爱学习，就愿意跟同年组的一帮人瞎凑合，结果就稀里糊涂的认识了一帮校园古惑仔。我当初那点三脚猫功夫，都是跟他们在一起学出来的。那天看见那俩小流*氓欺负你，我一下子火就上来了。而且后来一想想，好久不打架了突然动那么一次手，自己心里还觉得挺过瘾。”罗啸春半自豪半羞赧地笑着。
“你说你也真是的，人家手里拿着刀呢，你也不怕？后来还不是被人在脖子和后背上划了两条血檩子！”
“他们那玩意都不算刀，路边买的五块钱一把的蝶刀，那就是玩具。”罗啸春想了想，长叹一气继续说道：“而且当初，毕竟还是个孩子，冲动、热血，总有一种莫名的正义感和行侠仗义的愿望。如果放到我现在……”说到这，罗啸春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救了蒋思逸的场景，不禁笑了笑，“……放到现在可能我还会去挺身而出保护女孩吧，但绝对不会去伸手就打了。”罗啸春说完，抬起头看着正抱着碗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的兰芳菲，顿了顿便问道：“哎，你光盯着我干嘛？饭吃完了么？”
“哦……”兰芳菲连忙低头舀了两勺，结果却发现饭碗里除了骨头剩下什么都没有了，汤碗里也是一干二净：“嗯，我吃完了。”
“好，吃完了就把碗给我。你做饭，我洗完，这个分工可以么？”罗啸春笑了笑，然后就把所有餐具拿到了水槽，先仔细地用海绵和洗涤剂把碗筷都刷了一遍，然后放进了洗碗机里按下了冲洗和消毒按钮，随即又收拾着桌上的垃圾。大致把桌台都擦了一下之后，罗啸春进屋换了条长裤，找了一件休闲西装外套穿在了身上。走到门厅，罗啸春一转身，刚要对兰芳菲说些什么，却发现兰芳菲大概在刚刚罗啸春收拾碗筷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件黑白宽纹图案的长袖棉线衣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
“呃……你这是要去哪啊？”罗啸春问道。
“跟你一起去溜达一圈啊，”兰芳菲睁大了眼睛看着罗啸春：“你不是要去附近的那个香味茗茶室么？我馋他们家脆梅绿茶和桂花布丁了。”
“哦。你馋了的话……你就跟我说嘛，也不用这么折腾，我直接给你带回来就好了。”罗啸春低着头搔了搔鬓角，又抬起头看着兰芳菲：“脆梅绿茶你是要大杯的还是小杯的？”
兰芳菲听了，收起了笑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嘴角却仍旧上扬，“我可不想喝外带的，拿回来的布丁也没那么好吃了、然后一次性塑料杯上还全是水珠、还不环保，我不喜欢。”说着，她直接抄起沙发上的皮包跨在肩上，双手环抱在胸部下面，往前走了两步正对着罗啸春的面前，把头微微扬起，挺着胸脯对罗啸春说道：“怎么？你不想带我去么？”
“嗯……我弟弟他们也在……”
“那我就正好打个招呼咯。一起喝杯饮料，他们会介意么？”
“……”罗啸春迎着兰芳菲的视线，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难为情。
让兰芳菲一起跟着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见了罗夏至，他实在是不好解释兰芳菲为什么会在自己洗澡的时候替他接电话。也就是在这时候，兰芳菲从罗啸春的脸上，读出了这层尴尬的意义，随即她便往后退了两步，呼了口气，侧过了身子假装不在意地看着客厅里的东西，又马上掩饰地笑笑：
“呵……你要是实在觉得我……你要是实在觉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不过是饮料零食而已，我也不是非要吃……嘿嘿，又不是小孩子了……”
“走吧。”罗啸春也在注视着兰芳菲的脸，他顿了顿，点点头说道：“一起吧。”
得到了罗啸春的同意，兰芳菲的脸上再次展露出欣喜的笑容，如花朵盛开一般。看着她那令人迷醉的笑，罗啸春也故作轻松地微笑着，可他的心却似乎在慢慢地裂开，并不断地从那些裂痕当中渗着苦涩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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