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窗外的雨还在一直下。

        就在此时的盛兴浊水桥底，停着四辆车，三两是清一色的银灰色中华，有一辆是Jeep爱国者。几辆车围成一圈，圈子里站着12个男人，贴身的衣物花花绿绿各式各样，可是外面穿着的都是统一的黑色“七匹狼”西装，一个个手持不锈钢钢管或者金属棒球棍，有三个人正挥舞着棒子，正在不停地击打着圈子最中央的两个大号编织袋。编织袋里面有东西不断地在闪躲着棒子的结结实实地击打，而且不断地挣扎着——不用说，那里面肯定是两个人。而袋口都是用尼龙扎带扎得紧紧的，任其怎样挣扎都没用。

        章嘉力就坐在自己那辆爱国者的车头上，把自己的那件亚伦海军蓝的短风衣披在身上，点着一根迷你雪茄，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他并不怎么抽烟，他只是想点上这么一根，然后静静地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水敲击在浊水河的水面。东北风一刮起，雨水和空气擦出沙沙的声音，原本就不平静的水面上更是波光粼粼，两岸旁的芦苇也跟着风晃动着。章嘉力偶尔想起来手中的烟，放在嘴里抽上一口，也会被点燃的烟草浓烈的苦涩辛辣味道呛得不行。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章嘉力便把烟卷叼在嘴里，拿下了风衣穿在身上，然后拿出手机看着短信。关了短信，又看了一眼时间，章嘉力这才跟身后的那一群人挥了挥手说道：“都停下吧。”接着他又吩咐其中一个人打开了自己的轿车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皮箱子。

        往编织袋上不断招呼的三个人也停手了，其中一个从解开了腰带的小包，拿出了一把卡簧，用刀尖轻轻地往两个袋子上一划，里面的人不由自主地赶忙从里面爬出来。两个人爬出之后，趴在地上连连咳嗽了好几下，又吐了几口血。身上就更不用说了，青红淤肿，五彩斑斓，能看到皮肤的几乎没一处好地方。两个人抬起头无助地看着章嘉力，眼角里伸出血液和泪水的混合物。

        章嘉力吐掉了口中的烟卷，用脚狠狠地踩灭，理了理挂在脖子上嵌着黑胶圈的美式磨砂铁军牌，然后接过了两个皮箱子，走到了两个人面前，蔑视地看着两个人，简单地问了一句：“疼么？”

        “疼……”“疼死了……大力哥，我俩错了……”两个人依旧挣扎着身子，看着章嘉力，满眼的惧怕和哀求。

        “你俩也知道疼，我还以为你俩不知道呢。”章嘉力死死地盯着两个人。

        “大力哥，我错了，我和熊哥咱俩也都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人真是夏哥他的堂哥啊……”

        “呵呵，二棍子，看来你还是不知道错哪了。”章嘉力笑了笑，接着猛地一脚冲着二棍子当胸就是一下，疼得二棍子连连打滚。

        “大力哥，我俩真知道错了！求你放过二棍子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求求你了，要罚罚我吧！”在一旁的熊哥见状，连忙跪在章嘉力身前，给章嘉力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加上刚才熊哥的额头被打破了，他这一下就把地上磕得都是血。

        熊哥正磕着，章嘉力蹲了下了，推住了他的肩膀。

        “老熊，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么？你记不记得当初我跟兄弟们怎么说的？要债的时候，除非是发生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第一不能为难女人老人小孩，第二家里揭不开锅的不能逼，三不能牵涉其他帮派团伙，四不可惊动公检法。你俩倒好，不禁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居然还想着逼着人家姑娘跟你俩在室外干那事儿？我说两位，老司机啊？挺特么会玩啊？怎么？平时在你文哥的KTV和小徐老大的会所里，还不够你俩折腾的？”章嘉力说话声音不大调门不高，但是语气里句句都是怒不可遏。他死盯着熊哥的眼睛，追问道：“所以老熊，你说我打你俩这一顿应不应该？”

        “应该！应该！大力哥，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俺们俩吧……”熊哥惊恐地大张着嘴，带着哭腔跟章嘉力说道。而在另一边，二棍子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章嘉力虽然并非街头出身，但是两个人跟着章嘉力混之前就听过“盛兴大力”看着一介白面书生模样，做事却是心狠手辣；这次两人犯了忌讳，真不知道章嘉力会把他们二人怎么样。

        “行了！老熊，你特么也是一爷们，哭哭唧唧的，不难看么？”章嘉力冷冷地说道，又回头看了一眼二棍子，闭着眼睛，喉咙动了动，真是差点没吐出来。

        熊哥和二棍子这下都没了动静，眼巴巴地看着章嘉力。

        只见章嘉力站直了身子，继续说道：“当初你俩跟着我混，是因为看在你俩是我二姨远亲的份上，我才给你俩谋个饭碗。没想到就这么几年，闯出来的祸也不少。”接着，章嘉力叹了口气，俯下了身，“你俩走吧，愿意特么去哪去哪，在咱们‘荣晨’公司，恐怕是容不下你们二位了。”说着，章嘉力站起了身，瞟了一眼熊哥和在一旁打滚的二棍子，然后把两个皮箱子扔在了两个人面前，说道：“这里面各有10万块钱，算是医药费和你俩这几年贡献。从此以后，你们俩爱怎么混随你便，在盛兴也好在其他地方也罢，总之，第一，今后不许再提你们是‘荣晨’的人，第二，见到我章嘉力的车子，给我绕着道走。”

        两兄弟盯着大力和他身后那些拿着棍子的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两个箱子，毕恭毕敬连连称是.章嘉力没再理会他们俩个，看着他们半卧在地上打滚，章嘉力实在有一种往他们两个一人脸上吐一口痰的冲动，可他没那么做，只是对着二人又摇了摇头，然后自己上了车，其他人也跟着上了另外的三辆轿车，一并驶离了桥底。

        二十分钟后，章嘉力一行人飞速驶向了老北街。

        老北街这里有一座喇嘛庙，皇太极登基以后在此修建的，因此这间喇嘛庙的名字又叫做“天聪庙”。在天聪庙新修的街道对面，有一栋十层高、共六户的小楼，其中的三户两层楼，一起合并为一个书斋，无论是门脸还是里面的装潢，十分的典雅且古香古色，大门口一块红漆木牌匾，湛青色的笔墨书写着三个大字，“兰若斋”，署名“孟繁”。这个“孟繁”不是别人，正式“荣晨集团”的董事长，罗夏至的老大孟鑫荣。孟鑫荣自从在陆海天被正法，得了盛兴城的地下天下之后，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附庸风雅。在这个书斋里，平时都是孟鑫荣提供给他在生意场上遇到的一些朋友，提供的喝茶的地儿，在这儿还可以读书、听听评书，偶尔还会请一些专业的书法家和国画家教授一些笔墨知识。而到了关键时候，这里又是孟鑫荣聚集自己手下的秘密基地。

        旁边的三户，是孟鑫荣开的一家私房菜，茶喝够了、字写得差不多了，一帮故作名仕儒商的老板先生们，便会去那里吃遍各种荤腥珍馐，在这里孟鑫荣却是是谈成了不少事情。剩下的几户空着的地方除了办公室，就是几间仓库，里面存有大量的账本、做饭饮茶用的材料、还有一些法律法规不让出现在社会上的东西，比如枪支和管制刀具。只不过这里从来就没有人查过，就算是下面的私房菜和书斋，卫生检疫部门和税务部门的人一次也没有来过，估计这里面，肯定有那些平时和孟鑫荣一起谈文吐字、推杯换盏的人氏在中间斡旋的作用。

        把车开进了旁边的小巷里，章嘉力才发现罗啸春、刘宏滔和文冲的人马早已守在楼前楼后，旁边一条小街上恰好空出了四个车位。章嘉力停好了车子，又冲着跟随着的三辆中华打了个响指，见到他们几个停好了以后摇下车窗静静地坐在车里不动，章嘉力便拔了车钥匙，下了车然后关了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书斋大堂。

        “力哥！”

        守在门口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见到了章嘉力，冲着章嘉力鞠了一躬打了个招呼。

        “夏哥、老刘和小文他们仨都来了吧？”

        “对，他们跟老大都在楼上了，这个时候应该在会客室候着。”

        “嗯。两位徐老大来了吗？”

        “没有。两位徐老大都是昨天过来的，今天应该在自己办公室。”

        “昨天来的……行了我知道了。带我去见孟总吧。”

        其中一个男人便带着章嘉力向前走去，他离开门口以后，大堂里马上又走出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去，替换过他的岗位。整个书斋里此时真的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章嘉力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时注意到，每个保镖的耳朵上都别上了蓝牙耳机。这些人全都不是本地人，一个个西装革履，又弄得如此专业，给人感觉倒像是在拍电影一般。

        走到了二楼会客室的大门前，门口的六个保镖表情严肃地正视着前方。带路的那个保镖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章嘉力。章嘉力也没有迟疑，熟练地从腰间皮带上解下手枪和枪套，枪套里还有一把消音器，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两个弹匣，还有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手腕上的手表，一并递给那个保镖。

        “哟，册那！您还玩班蝰蛇加消音器呢。您说您这是混黑/道的，又不是搞暗杀，一天天的弄这么酷干什么？”那个保镖接过手枪之后，示意旁边一个人给章嘉力搜身，又对着章嘉力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搞暗杀呢？”章嘉力双手抬起，皮笑肉不笑地反问着那个保镖。

        保镖也笑笑，看着搜了一边身之后没什么事情，便招呼身边的人把门打开。章嘉力理了理衣领，挺胸走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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