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我点了风味茄子锅包肉，你吃什么？”
朝野走过来也不说话单单戳了一下菜单上的鲅鱼水饺。
“那菜呢？加个酸菜鱼？松鼠鱼？还是水煮肉片，你有没有……”
路恩回过头，朝野已经趴在桌上整个人埋进了手臂里。
懂了，挨训了，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刚开完家长会，家长可能都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你……你爸骂你了？”
朝野抬头露出一只眼睛，小声地说：“他是发泄了，给我头都骂没了。”
路恩把勾好的单子递给服务员，拆了两套餐具慢条斯理地烫洗。
“这么凶？”
“凶的不得了，我以为这辈子骂我最狠的人就你了，没想到硬刀子根本没有软刀子喇人疼。”
“哎，”路恩把水倒了推给朝野一套餐具，“我澄清一下我从不骂人。”
“那‘傻逼’算夸奖吗？”
路恩眼都不抬地说：“算客观评价。”
“卧槽……”朝野腾地从桌子上起身，他不敢反驳，犹豫两秒倒在椅子上憋了句，“学霸说什么都对。”
路恩嗤笑：“别人叫我学霸吧我没觉得有什么，你喊的时候就感觉……”
朝野跟着重复：“感觉……”
“感觉跟骂我傻逼似的。”
“哇你们学霸好难伺候，你们分数考那么高都分不清褒义词吗。”
路恩往后一靠，手臂搭在桌上一脸大爷相：“你现在这个语气……”
朝野抢断：“非常的平常。”
“……”
“你再品品，是不是平常中夹杂一丝丝谄媚，一丝丝尊敬，很多丝真诚，还有很多丝热情似火在里头，你往细里品品。”
那我可真品不出来。
正当路恩一脸复杂憋不出话的时候，服务员小天使推门进来。
路恩“啪”地一拍桌跟见到救星一样伸手：“姐姐，加菜！”
“好的，您要加什么呀？”被小帅哥喊姐姐的姑娘笑地甜甜的，放下茄子掏出了加单器。
“松鼠桂鱼，番茄炒蛋……还有那个……”
“别加了，”朝野阻道：“两斤水饺四个菜能吃的完吗？”
“能啊，”路恩瞥他一眼，“你不是能吃得下一头猪吗，这才哪到哪。”
“我……”
小姐姐人美心善适时跟着劝道：“你们两个人吃四个菜确实有点多了，要不一会吃了不够再点？”
“没事儿姐姐，这位吃猪人士如果吃不完的话可以削了头往里炫，您把那两个菜加了吧。”
刚被拍了肩膀高兴的劲头还没反上来的朝野摸了摸脖子笑的有点凉。
小姐姐“噗嗤”一声，职业素养破功一秒迅速收了笑手脚麻利地加了单。
“稍等一下水饺马上就好哈。”
说完把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朝野斜着身子把头凑过去：“学霸，浪费不好。”
在路恩耳朵里，这话可以再精准的翻译翻译：傻逼，浪费可耻。
路恩越过朝野的手臂抽了两张纸巾，眸中含笑，勾人地落了一句：“这不是有你吗。”
“有我，就行吗？”
“行，没人比你更行了。”
“……”朝野摸了摸鼻尖，他想挨夸但不怎么想挨这种，能吃算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从我的话里品出来一点真诚，一点信任，很多点夸奖。”路恩笑着有样学样。
朝野这回听出来怼的意思了，他仗着手长脚长把路恩旁边的蒜泥抢了。
“干嘛？”
朝野把盖一掀往自己餐碟里一倒：“太冷了，吃点辣的驱寒。”
外边太阳高照最后一丝暑气余怒未消，路恩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短袖：“你特么三岁半吧，不能吃你嚯嚯什么。”
“谁说我不能吃。”
眼瞅着这人不光倒出来还拿筷子搅了搅，路恩被他暴殄天物的行为激地削头的念头暴涨。
“我妈说的。”路恩起身想拿朝野那边没拆封的蒜泥，手还没得逞被人架在了半空。
“松手，你最好不要有把另一盒蒜泥也倒空的念头。”
“我不。”
“啧……”
四只手在空中缠成麻花。
“您好，您的锅包肉番茄炒蛋水饺……好了……”推门而入的小姐姐似是见过这种阵仗，笑容扩大了几分把水饺和菜从推车上端下来，“这碟是猪肉玉米虾仁的，这碟是鲅鱼的哈，你们的餐齐了哈。”
路恩觉得她这回走的格外快。
小姐姐将小推车一把送出去，关门前转头冲俩人微鞠了个躬：“你们继续哈。”
路恩“刷”地一下把手收回去了。
尴尬的气氛像家里插着电的香薰，一股又一股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在包厢里弥漫开来。
路恩坐回去夹了一块锅包肉咬了一口，嘴巴不停地嚼，表达的意图也很明显，吃着呢别逼逼，再逼逼削你。
朝野脸皮倒是厚，把蒜泥递过去，捞过水饺怼进醋里蘸了蘸。
鲅鱼馅的饺子，肉糜软糯鱼肉鲜嫩爽口，放进蘸料里滚一道，鲜香绕着舌尖打着旋上头。
“我真是想这一口想很久了。”
路恩看他一眼：“下了楼三两步的距离，别说的你好像几年没吃一样。”
说话的人无心，听话的人顿了下像被掀开了久远的记忆匣子，尘埃蛛网兜头喷了满脸。
朝野高考滑档那年，被一所没山没海跟路恩相隔甚远的学校录了，四年里他没有回过一次老家，暑假永远都拿勤工俭学当借口，而寒假直接飞到北京爷爷那边等父母来过年。
他没再吃过地道的鲅鱼饺子，也没再见过路恩。
他曾试着在当地找，吃第一口的时候差点吐了，老板跟个□□一样摊出花臂露出圆滚的肚子拍着桌不承认他家鲅鱼柴调馅腥，搁以前朝野肯定撸袖子理论到底，但那天他什么都没说，放下钱就走了。
那天八月七号，他在大马路上滴溜溜转了一天，不知道在找什么，反正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朝野。”
朝野抬头看着路恩。
“你电话。”
朝野有点懵地看向手机。
手机昨晚特意调了静音，所以赵浩扬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没铃声，只有头像在孤零零的跳动。
路恩一眼就瞅见赵浩扬比着剪刀手的醒目大头。
又土又骚。
朝野上下牙一顶，恨不得钻手机里把人拉出来裹蒜泥，开腔语气不耐地问：“有事？”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啊？”赵浩扬被围殴致死，扔了鼠标对着电话喊：“爸爸，你还记得流落大明湖畔的亲儿子吗？是那个高、大、威、猛、帅、裂、苍、穹、的、亲、儿、子！”
赵浩扬被自家中单气的单手狂敲键盘。
公屏：中单r键扣了？
公屏：留着大回家上坟呢？
“你疯了？”路恩听见声响疑惑地看着他，朝野跟他打个手势把手机移开耳侧，“你脑子正常点。”
赵浩扬幽怨地控诉他，字字泣血：“昨天你答应带我上分，我今天一大早就给你点了奢侈网咖豪华三件套：酸菜面火腿肠加卤蛋。结果你放我鸽子还不接电话，有你这么当人爹的吗！啊！”
27个未接来电，第28个因为路恩看见了才接通。
他是什么？他简直是个无敌霹雳爆炸终极舔的沙皮狗。
“哦……”朝野抬头望天，“我有点事。”
赵浩扬拿出烟叼着盯着墙上偌大的禁烟标志没往外掏打火机：“啥事啊？让哪个小妖精迷住了？”
朝野看了路恩一眼，对方挑了下眉，把蒜泥全淋在猪肉玉米馅饺子上，抓紧往嘴里墩了一个。
赵浩扬见人没吱声，嗷的一嗓子完全盖过了对面正在开黑吱哇乱叫的玩家：“野哥，你真去谈恋爱了？！”
“没有，八字还没一撇呢。”
“嗷——”赵浩扬心领神会，有八字那不就说明正下笔，正下笔那不就说明他马上要有嫂子，有嫂子那不就说明他跟野哥的二人行即将变成四人行，四人行以后俩孩子还能多一对干爹干妈！
靠谱！
“你撇啊你倒是撇啊！是男人就勇敢点！我那天听学委和纪汀汀她们说什么打直球的男生比较可爱，我特虚心地求教了一下，就是你不理解女生能接受的幽默点在哪干脆不要搞什么土味情话点蜡表白，土！就直接告诉人家你喜欢她！懂不懂！”
直接告诉人家喜欢他。
朝野手痒的摸了摸膝盖，他敢打赌自己前一秒说了后一秒会被人追杀三十条街。
朝野调整下坐姿，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你谈过？”
呃……赵浩扬宕机。
朝野紧追：“那你跟我扯什么犊子？”
赵浩扬心虚得小小声说：“我有理论，理论……”
“没有经过具体案例具体分析的理论都是虾扯|蛋，行了，我下午去找你，你在那等我会。”
路恩吃掉最后一个饺子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
“我下午……”
“听见了，你有事，那我先回家了，你忙。”
路恩抬脚走的干脆，没等人回话径直下楼结账走人。
朝野摸的地方挺对，路恩吃软。他能把家里旧家具拆了给楼后流浪狗搭窝，也能把垃圾桶旁边的小孩领回家洗澡，连最看不惯的朝野红红眼卖卖惨他都能放下过节安慰安慰。
但也就这样了。
他不在意朝野说什么走去哪，也不会给对方靠过来勾肩搭背的机会。
补习是真的，安慰是真的，关系差也他妈是真的。
朝野靠在窗边看着人越走越远。
他有点难受，那个勾着领子红着耳朵又纯又欲诱惑他的路恩，被现在冷着脸空留人道主义人情味的路恩藏的严严实实。
不打ad很多年：爸爸，你在路上了吗？
不打ad很多年：我给你把泡面留着？
不打ad很多年：喂喂喂喂喂，收到请回个标点符号
收到赵浩扬微信的时侯，朝野还待在包厢里，眼睛都不眨的欺骗自己亲儿子。
我是帅比：还有一站
我是帅比：马上到
赵浩扬去的那家网咖离学校二十分钟的车程，公交播报“三海酒厂站到了”，朝野息了手机长腿一迈下了车。
网咖老板不差钱，选址选在靠近市中心的地儿，包了一二楼两层，偌大的禁烟禁酒标志把目标客户直接挡出去一半，朝野瞄了一眼网咖大门上新换的贴纸。
网咖招牌一摘，就是扫|黄打非重点关注地。
他推门进去，老板正趴在吧台上逗地上的猫。
“晏哥……”
“哎，”男人招呼了一声，从抽屉里扔了张卡给他，“小赵旁边给你留了地儿。”
“谢了哥。”
男人头都没抬，冲他挥了挥手，一门心思都放在猫身上。
“我不信你能打死我！走a是吧！来！”
赵浩扬嚣张的边喊边自信跟对面ad对a，然后被打死了。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人菜瘾还大。
朝野拍了他一巴掌，在旁边坐下了：“赢几把？”
“上午运气还行，五连胜。”赵浩扬用牙撕开一包魔芋爽，看着朝野开机上号。
“野哥……”
见人不理他，嘴跟安了马达似的突突个不停：“野哥野哥野哥野哥哥哥哥哥哥……”
“喊什么？”叫什么魂？
“野哥，你喜欢的妹子我认识不？咱班的？还是学文的？”
朝野没听懂：“什么妹子哪来的妹子？”
赵浩扬靠过来，问：“就你那一撇，那一撇是咱班的不？是不是文8的？我就觉得那天你在操场上盯着文8的拉拉队看，指定有一腿。小姑娘长啥样啊？胸大不腿长不？是不是那拉拉队队长！”
朝野啧了一声：“胸不大，腿长，跟文8没关系，我也没盯过文8拉拉队，你别给我瞎咧咧。”
“嘿嘿……”赵浩扬笑的挺猥琐，连连比ok，“懂，怕小红颜听见了误会，我懂。快说说叫什么哪个班的，我先帮你参谋参谋。”
你懂个几把。
朝野ban了英雄，靠在椅背上说：“我问你个事。”
“啥呀？”
“你跟路恩高一一个班？”
赵浩扬一寻思打了个响指：“何止啊，我俩挺孽缘的，幼儿园一个班，小学一个班，高中还是。”
“那他高三以前谈过恋爱吗？”
“谈恋爱……”赵浩扬顺利抢下霞，“没有吧，给他写情书的小姑娘倒是挺多的，没听说有跟他好上的，真有好的指定藏不住。你去贴吧搜一搜呗，你俩帖子还挺多的。”
朝野高一篮球赛那会关注了学校贴吧再也没点开过。
他记得当时一刷新全是什么捞人挂人的帖子。
键入关键词“路恩”两个字，点下搜索。
赵浩扬说的对，关于他的帖子真的挺多的。
《我拍到了路恩的照片！！！！》
《礼貌问下高一（6）路恩同学有女朋友吗》
《浅秀一下我男朋友（滑稽）》
大多照片偷拍的都是侧影，偶尔有几张突然对上镜头表情茫然的照片。
朝野一张张保存，直到看到一张路恩手撑在墙上的壁咚侧影。
高一靠近小树林那面墙上长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工干预，爬山虎爬到顶向内凹陷，整体呈现一个粗糙的心。
小情侣很喜欢悄摸过去拍照，路恩一个人观察爬山虎走势的时候被留下了这张单人照。
朝野滑过评论区各种各样的舔屏，停在一条id为路恩校外女友的评论上。
路恩校外女友：浅p一下。
配图把自己p进了路恩壁咚的圈里。
底下回复都很友好大概是因为正主回复了这条。
朝野点进楼中楼，第一条就是路恩的评论，“好p，我差点就信了”。
后边的回复都在夸赞p图技术，偶尔夹杂着几条“般配”。
朝野把每一条般配都点了举报，然后木着脸敲键盘给层主回复，“层主你好，请问层主p图技术在哪里学的？是这样的，我从小的愿望就是从事相关行业，但苦于找不到靠谱的入门教学，拜求层主的经验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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