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往生
林墨的脚步顿住了，看着那个小孩。
朱善人见朱坤跑出来，对着里面叫道：“阿福，把坤儿带进去。”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要带小孩进入，林墨突然道：“我能看看这个小孩吗？”
朱善人抬头对他看了一眼，不认识。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林墨道：“我见这小孩有些奇怪，我之前学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可以替他看看。”
朱善人摆摆手，道：“没用的，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清楚，请过多少大师来看，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没什么用。”
林墨道：“有没有用，你让我看看总没有什么损失。”
朱善人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虽然年轻，但脸上神色却不容小觑，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你便看看吧。”
林墨走过去，要看朱坤。朱坤见他走过来，笑了笑便要往后面跑，林墨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笑道：“别跑，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朱坤被他抓住手，似乎有些生气，低下头来就要咬他，林墨赶紧将手松开，朱坤再次往后飞跑开去。
林墨待要去追，朱坤跑去的地方又是后厅，一时也不方便过去。他心里其实对这里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里出现的所谓吃小孩的鬼，应该吃的就是小孩的魂。正常一个人身上有三魂，少了一魂便会痴傻，只是方才看到的在外面跳房子的小孩，虽然神情焕散，却也不是痴傻状，所以林墨微微有些疑惑。
见朱坤已经跑开，林墨走过来对朱善人道：“今晚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朱善人道：“去我家，去我家干什么？难不成你会捉鬼？”
林墨道：“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不过总得看过，才知道有没有办法。”
葛老二昨日听说林墨是个道士，还有些不相信，见他要去朱善人家里，心里犯疑，问道：“你真是个道士？”
林墨笑了笑，道：“不像吗？”
朱善人尚还有些犹豫，见他身上带着剑，样子倒不像什么坏人。又见与他同来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都非普通人，点头道：“也行，那各位少侠先稍等，我一会儿看完这些就过来。”
说着吩咐了身后之人好好招待几人，那人便带了林墨同其他人一块往后面走去。
朱善人因为自己小儿子朱坤被小鬼吃了魂，由原先大家心中的神童变为如今这个痴傻模样，心里一直万分痛心。
见他们几个年轻人，虽不知他们是否有什么真本事，但死马当作活马医，一日不铲除这些小鬼，镇州城包括附近村民便一日不得安宁。
收完鬼朱砂，朱善人便带了几人来到朱府。
朱府是一幢三进的房子，前面主要是用来邀请客人，后面是主人用来休息的地方，再后面便是一些女仆的卧室及厨房。
朱善人将几人带到前面的宴客厅，让人上了茶。朱善人长着一张善脸，只是近来因为他小儿子的事，心情一直提不上来，脸上便看着有些郁郁寡欢愁眉苦脸。
那个叫朱坤的小孩一直跟在他旁边，用嘴吮着手指，躲在他后面看着众人。朱善人将他的手拿出来，道：“说了不许吃手指，再吃我打你。”
转而看着众人，悠悠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各位可能不相信，就在几天前，我这个小儿子，都还是我们这的神童，只是现在……唉！”
林墨道：“怎么回事？”
朱善人道：“大约六天前吧，晚上的时候我们守着坤儿不敢睡觉，一个晚上倒也无事。天快亮的时候，实在受不住了，眼见着天也快亮了，便是睡了应该也无事，便都去睡了。谁知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坤儿睡在房里突然叫了起来，我们赶紧赶过去将他唤醒，醒来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后来请了人看了，说是少了魂，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在我们去的快，否则怕是人都没了。你们是不知道，那些被吃了魂的小孩，第二天去看，浑身上下一片惨白，可吓人了！”
林墨注意到他说的一片惨白，之前葛老二和他们说的时候也说过，心里奇怪，问道：“为什么被吃了魂身子一片惨白？”
“这个谁知道？我看到过一次，整个身子毫无血色，跟个纸片人似的，吓死人！”
众人心里奇怪，又问道：“听说你们这能听到那些小鬼说话的声音，你听到过？”
“听是听到过，不过听不大清，有一回晚上，我听着外面似有小孩说话的声音，凑过去听，就好像是有很多小孩一起，在外面说了一阵儿话，然后又笑，还在院子里玩了好一阵，我想要出去看，他们知道有人来，便一下都躲了，什么也看不到。”
“很多小鬼一起吗？”
“对，很多，叽叽喳喳的。”
“既在院子里，又能躲去哪里？”
“我也觉得奇怪，便命人将院子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有见到这些小鬼，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经常听见吗？”
“就听见那一次，不过这些小鬼好像很多人家里都有，他们每到晚上，便一家一户的串门，今天在这家，明天在那家，好多人家里都听到过，但大多都只听到一次。”
小鬼串门，听着倒有些新奇。
“那这些小鬼串门，可有什么规律可循？”
“没什么规律，他们想去哪家便去哪家，今儿这家明儿哪家，谁也不知道下次去哪家。”
“你既说这小鬼大多人家里都有，那小鬼出去，你们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小鬼走路无声无息，也就说起话来能够听到。我这府里一到晚上便里里外外都锁着，还专门派人看守，可小鬼来的那天晚上，硬是没人看到他们进来。其实说起来，只要看好孩子，这小鬼也没有那么可怕，只能说我家没这个命，坤儿太聪明了，人家都说是文曲星降世，我家不过商人出身，哪里有命消瘦这么我们一尊大佛，所以才降灾让小鬼收去了他魂，否则那时天都快亮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怎么突然就来了小鬼把他魂吃了？”
“怎么朱老板还信这些？”
“非是我要信这些，只是这里面有个典故，各位不知道而已！”
众人心奇，一个小孩被鬼吃了魂，难道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什么典故？”
“说来这话可就长了，那时我还只十几岁，家里还很穷。有一回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河里水涨，我从河边路过，看见两个小孩掉进了湍急的水里，当时也来不及多想，便跳下去将两个小孩救了上来。那河水太大太急，救下两个孩子之后，我已有些体力不支，被一道急流冲进了河里，正当我被忽上忽下的河水往下冲，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看见河岸边走过来一个女人。那女人看模样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手里拿了柄拂尘，一个人缓缓从湍急的河岸边走过来，跟个神仙似的。”
“她看见我，便拿了拂尘往河里轻轻一挥，只见一根大木头飘到了我旁边，我借着木头的浮力上了岸，知道定然是这位女神仙救了我，当下走过去同她道谢。这位女神仙说我舍命救下两个小孩，合当今后会有善报，我命本不该绝，所以遇上了她，然后从河里捡起一块石头送给我，我不知她送我石头是何意，但既然是她所赠，便小心拿在手上。这位女神仙对我道：‘你命里该有善报，但我观你命里不是大富大贵之像，若有一日飞黄腾达，也必将因此招来祸患’，我不知她这话是何意，但心里一直记着。”
“后来我把这块石头一直放在家里的窗户上，用以镇油纸，谁知有一回路过一个人，看见这块石头，问我石头从哪里捡来的，我告诉了他，他便让我带他去河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是个卖玉器的，他告诉我这种石头叫鬼朱砂，可以用来辟邪，打造成装饰品用来卖钱。后来我求这个人收了我做学徒，跟着他学了十年的玉器打磨，攒下一些钱，回来后便在镇州城开了一间小门面，专门制作这种鬼朱砂玩意，谁知竟然意外受欢迎，没多久生意便越做越大。果然因此遭到了别人的妒忌，吃了官司，险些被下到牢里。”
“后来我记着仙姑的话，并不敢把生意做得太大，同时又到处广施善缘，情况这才好转。也真是应了仙姑那句话，我命里不该大富大贵，生意一做大，便立马招来官司，后来生下一个儿子，本是个极聪明的人，便是这里的夫子也夸他将来必然是当大官的命，谁知就出了这么一件事，可不正是印证了我命里不该大贵之验？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文曲君降世，错投到我家来，以至于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众人去看那小孩，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父亲在说什么，只是吃着手指痴痴的看着众人。想到从一个少年神童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倒真让人觉着有些可怜。
众人也不知道他所谓的这个“命”到底可信不可信，不过眼下确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青如看了一眼楚林风，问道：“楚师兄，这小孩的魂既然是被小鬼吃了，那若是我们抓住小鬼，可不可以找回小孩的魂？”
楚林风道：“已经被吃了，如何找回？”
青如便觉有些失落，很是同情的看着朱坤，以及低着头暗自伤心难过的朱善人。
黄姑道：“朱老板，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这里，便一定会抓住这些小鬼，替你家小孩报仇！”
她话说得义正言辞，特别是眼睛一鼓，便像是马上要去把这些小鬼通通抓来一般。
萧子义道：“说的容易，这么多小鬼，你全部都要抓来？”
确实，听朱善人说，这里小鬼应该很多，便是抓，也不可能一一抓住。
不过众人心里也奇怪，从未见有一个地方，同时出现这么多鬼。而且还可能每家每户都有，这样想来，这些小鬼的出现，定然也是有原因的，若找到原因，想来要消灭这些小鬼也并不难，眼下要紧的，便是要弄清这些小鬼的来源。
而要弄清他们的来源，还得亲自看见才行。
朱善人道：“我看你们言行举止，料非普通人士，若真能赶走这些小鬼，还我们镇州城太平，也算是为我们镇州城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我要代我们这的百姓提前谢过大家了。”
楚林风道：“其实要找到这些小鬼，也并不是很难，只是……”
说到这里顿住了，林墨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想要引出这些小鬼自然不难，朱善人也说了，只要小孩睡觉，这些小鬼便会来吃他的魂，那时悄悄守在旁边，不愁抓不住。只是这个方法未免有些冒险，而且眼下这个孩子这般状况，万一有个闪失，谁也担不了这个责。
朱善人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道：“坤儿现在这样，每天晚上不睡觉也不可能，都是我们在旁边，见他睡着便将他叫醒。一个晚上哭哭睡睡，看着也真是可怜，何况每天这样折腾，府里上下也折腾不起，我们这的百姓，也为这事折磨得身形消瘦，你们若真能抓住这些小鬼，我倒愿意让坤儿一试。”
众人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俱感吃惊，同时也为这位朱善人的大义动容。
既然他都已经放话了，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好说。当天在朱善人家里吃过饭，晚上的时候朱善人便让人带着朱坤回房睡觉了，朱夫人虽然哭着不同意，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要保护朱坤的安全，便由林墨和楼月两人守在朱坤房里。又担心小鬼看见有人会害怕不敢进来，林墨便找了朱善人要了一床席子，在地下铺好，然后同楼月在席子上躺好假寐。
席子有些小，林墨不得不和楼月手臂紧紧贴在一起，感觉到他冰凉的身体毫无温度，林墨有些奇怪地偏过头去看他。
屋里没有灯很黑，但林墨似乎能看到他那双眼睛，闪着光一般明亮。
楼月回过头，两人眼睛便对焦在一起，即便是太黑看不清，但亦能感觉到彼此眼中传出的炙热。林墨感觉身上有些热热的，这种热热的感觉在触碰到楼月冰凉的身子时尤为明显，林墨身子不自觉往旁边移了移，一半睡在了外面，这才感觉好一些。
将头对着窗子外面看去，外面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朦朦胧胧的月亮躲在树后，树枝在月色下轻轻晃动。
过了很久，久到林墨快要真的睡着了，为了缓解脑海中的睡意，林墨用手肘抵了抵楼月，楼月偏过头道：“干什么？”
林墨小声道：“没事？你说这小鬼还来不？”
楼月道：“我怎么知道？”
林墨道：“你的身子为什么这么冷？”
楼月道：“冷吗？不冷啊。”
林墨想：身子在他自己身上，他自己当然不觉得冷，也不知道他是整个身子都这般冷，还是只有手比较冷。
在黑夜中呆得久了，眼睛似乎也明亮一些，林墨模模糊糊能看到楼月侧脸好看的轮廓，那个好看尖挺的鼻子，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伸手摸摸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
他最近和楼月相处，似乎是有些太近了。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拥挤着往这边走来的声音，林墨猛地将头对着窗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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