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往生
楼月猛地睁大眼睛，一时没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事，林墨竟然主动抱住了他！
楼月感到胸口微微一滞，但只这一晃神的功夫，林墨已经从他身上让开，笑了笑道：“走吧！”
楼月呆立在原地，见他转身走开，这才回过神来，叫道：“林墨。”
林墨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楼月走上前，一把将他抱住，约有两秒钟的时间，然后放开，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这个有着月色和水声的夜晚，两人难得的深情。并肩往下而行，楼月的衣摆柔柔的拖着地面，月亮照在上面，衣摆已经有些脏了。两人就这样一路前行，一路无话。
来到客舍前，楼月屋子里的灯忘了吹，尚还未熄，屋里有昏暗的烛光晃动。
林墨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道：“那我先进去了？”
楼月点点头，林墨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门口，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打开门，关门，紧接着没了声音。
楼月呆立半晌，也回了自己房间。
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林墨人生中第一次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没有办法，他只有坐起来运功调息，想要快速平复自己心情。可不知为何，他越是想要平复心情，内心波动也就越大，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便是那张绝美的面庞，脸上略略带着一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一份深沉，走到自己身边，低下身子将自己抱住。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林墨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今晚的事，可脑袋丝毫不受控制，一闭上眼，那个人的细长的眉眼、眉间的花钿、尖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精致的轮廓，甚至是鼻间轻轻的呼吸，都让他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味。
不能在这样了！林墨从床上起了身，想要在屋子里四处走走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见靠近后面竹林的窗子还未关，他便走过去，想要关上窗子，眼睛一斜却见旁边的窗户黄黄的，有烛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露了出来，照在窗户与竹林之间的泥巴小路上，细细的一条。
难道他也没睡？还是睡着了，并未熄灯？
这样想着，他突然听到隔壁屋子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有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往窗子这边走来。
林墨略一顿，便听到窗户“呀”的一声被打开，一双手将窗户推开，然后又是一斜眼，两人目光再次对视。
林墨看到了一个晚上在脑海里不停浮现的面孔，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包括面部轮廓，与此时这个同自己隔窗相望之人完全对应。不像是偶然碰面，倒像是那个人从自己脑海中走出来，然后与自己遥遥相望。
不知为何，此时再看到这张脸，对上这双眼睛，林墨竟觉得有些尴尬。他很想关了窗子躺回去，但这时这样做显然有些太刻意，他只有挠了挠头，笑道：“怎么，你也睡不着啊？”
楼月看着他，点头“嗯”了一声。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气氛略显尴尬。林墨想要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但月亮已升至半空，这样望去什么也看不见，他便低下头，道：“今晚在外面走了太久，过了睡时，想来应该也睡不着了。”
楼月道：“嗯。”
林墨朝竹林深处望了望，又抬头看了看天，突然想起什么，问楼月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慕子玉有些眼熟？”
楼月道：“有些眼熟吗？我不太记人。”
林墨道：“哦，反正没事，要不我们再去这座鬼寺庙看看？”
楼月道：“好。”
林墨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这么大半夜，从这里跑去莲花峰看鬼寺庙，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鬼寺庙中确实很危险，林墨的伤刚好，若是再受伤，或者被困在寺庙之中那可不太好，林墨一时又有些后悔。
偏头一看，楼月已经光了窗户熄了灯，开门出去了。这动作有点太快了，林墨后悔也已不及，只有冷笑一声，关了窗户出去。
来到外面，看到一排屋子黑沉沉的，这深更半夜，想来大家都已熟睡，两人却要去鬼寺庙，想想也真是没事找事。
楼月丝毫不觉，看着林墨道：“我们现在出发吧。”
两人来到一处崖边，从这里御剑过去，可以直接到莲花峰上。
林墨还是第一次晚上御剑，晚上视线看不到多远，加上他身上这把无名剑，他确实有些把控不住。穿越几座山峰往那边而去，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楼月看了他一眼，道：“抓紧我。”
林墨尚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腰上一紧，脚下一空，耳旁风起，竟然不凭借任何外物，凌空飞了起来。
林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竟然没有踩住任何东西，凭空飞在了半空中！
脚下毫无所凭的感觉并不好受，林墨一双脚不知放在哪里，又时时刻刻感觉就要一脚踩空摔下去，心里没有安全感。
楼月又说了声：“抓紧我。”
林墨两只手赶紧将楼月身子紧紧抱住，整个人已经贴在了他身上，料是这样，林墨还是觉得时刻有可能摔下去，低头往下面一看，黑沉沉的夜色深不见底，再次一个腿软。
只见楼月忽高忽低，绕过几座山峰，这才终于在一座山峰上面停下。林墨脚骤然踩到实地，还有种不真实感，在地下跺了两下，这才确定已经到了地上，一颗心重回胸膛，往后看去，身后是那一片竹林。
林墨拍了拍胸脯，道：“真够惊险，我们往前面去吧。”
两人往前走去，来到之前所见鬼寺庙的地方，在眼皮上抹了口水，没过多久，就见原本的空地上，再次出现红墙青瓦，略显破败的寺庙，寺庙前一棵大大的阎浮树，将整个寺庙笼罩在一片树荫之下。
两人走了过去，看着那面被雨水冲刷剥落的墙壁，苍茫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寺庙外面，那棵大大的阎浮树，静立一般一动不动，连树叶也不见一丝晃动，俨然画上去一般。可枝繁叶茂的树身，却又鲜活立体，不知这样静静守住寺庙多少年。
林墨走过去，将手在枯褐色的树干上摸了摸，感觉到树干在手上粗糙干枯的触感，便如一个垂暮老人沟壑丛生的脸，满是皱褶毫无生气，却也在日复一日的黄昏中默然挺立。
两人往寺庙之中走去，里面仍是一片漆黑。楼月拉住林墨的手，林墨想要缩回，楼月手上却是一紧，道：“里面很容易走散，我们要小心一点。”
林墨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听他这样说，也没有说什么，任由他牵着。
来到大殿之内，林墨突然很想看看这次在佛像前跪拜会不会有木鱼声。推开了楼月的手，走到佛像前磕了一个头，果然那种悠远空厚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殿四周。
林墨磕了三个头，手往地上一摁正要起来，却觉摁着一个硬物，拿起来看时，原来是一串念珠。
林墨想起昨天夜里所看到的火海之中安静念经的和尚，将念珠拿在手上转动一圈，会是那一串念珠么？过去这么久，曾经的东西不应该早毁于一场大火吗？
林墨心里想不明白，只是一颗一颗数着珠子。楼月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道：“我们往里面去。”
两人往里走去，走过那座小小的拱桥，来到后院，林墨想到上次来这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人，不由得加倍小心。
摸索着来到之前放着琴的那张石台旁。石台旁边是棵树，林墨在树下坐好，他一坐下，楼月便跟着在他旁边坐下。
林墨想要用手去摸琴，一动才想起一只手还被楼月抓着，因为抓得太紧，手心已经有些冒汗，楼月却还是一点不肯放松，林墨轻轻往外旋了几下，道：“那个，这里可以放手了。”
黑暗中看不到楼月的神情，只是隔了很久林墨才感觉楼月有些不舍地放开握住自己的手。
手心已经出了很多汗，且有些微微发麻，林墨用手去摸石台上的琴，这次琴声并未响起，琴也未动，林墨想起自己上次看到火烧寺庙以及那个女子的景象，似乎都是和这张琴有关，难不成关键在这张琴？
林墨问楼月道：“你知不知道，人死之后，会有意识残留，只要捕捉到这些残留的意识，就能看到意识里面这个人曾经的一些经历。当然，这些残留下来的意识，一定是这个人生前很重要的一些事情，他们心里放不下，便会产生执念，执念越深，这种意识便留得越久。”
楼月道：“你是想说，有人通过这张琴留下来一些记忆？”
林墨道：“正是。之前我听琴声着了魔，而后看到那场火烧寺庙的景象，应该就是琴声中残留下来的意识进入了我的脑海，所以才让我看到了那些。只是听慕子玉说，这个寺庙应该是很久之前就消失了的，一个意识能够存留这么久，却是我想不通的。”
楼月道：“有什么想不通，留下这个意识的人是个执念非常深的人，便是过了几百年，很多东西仍然放不下，便形成了夙念。这种夙念一般是难以消除的，便是已经死了成了鬼，夙念仍会在那个地方徘徊。”
林墨想到那日看到的和尚和那个浅浅梨涡的女子，道：“既如此，这个夙念又是谁留下？还有，为什么之前没有出现，却在近十年来突然出现呢？”
楼月道：“这个还不简单，你抓住我的手。”
林墨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将楼月的手抓住，楼月道：“闭上眼睛。”
林墨正要闭眼，突然又想到什么，道：“会不会像昨天一样突然出现人？”
楼月想了想，想要在两人周身设下一个保护结界，可这里本是一个幻境，竟然设不了结界，只有作罢，道：“无妨，有我在。”
林墨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量，心里突然觉得有安全感很多，有这个人在身边，似乎什么担心都很多余。
楼月一手握住林墨，一手放在琴上，闭上眼睛整个人很快进入一种冥思状态，使用感应术开始感应琴上残留下来的意识。这种感应术通过人进入一种冥思状态，然后将所感应到的意识在脑海中重现来完成。如果法力足够高深，还可以将这种感应到的东西通过身体接触传送到另一个人的脑海中，形成共享。
当然，使用这种感应术是非常消耗法力的，带着一个人法力消耗双倍。而且，人一旦进入冥想，便很难从中脱身，若是一半被人强行拉出，很可能会因此反噬大脑，由此而变成一个白痴也很有可能。
其实楼月心里也并不是很有底，他对别人留下的夙念也并不感兴趣，但既然林墨想看，他便陪他一起看。况且他自恃法力高强，便是有人突然攻击，他想要迅速脱离，想来也并不是那么困难，顶多受点伤，不至于太严重。
林墨不清楚这种可能会有的后果，只是楼月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事。想到这里林墨也觉微微吃惊，以前的他，似乎从来不会这样相信一个人，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样想着，眼前突然一亮。林墨的眼睛习惯了黑夜，这时突然一亮，刺得他一下睁不开眼睛，就听耳旁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笑声，林墨努力睁开眼，然后便见一片亮光中，一名女子正骑着马飞快跑开，长长的头发，两鬓梳着细细的鞭子，被风吹得往后散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便这样散落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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