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沈蕴玉这会被青枝死死地抓着手不放，陡然听见身后传来燕绥的声音，她猛地回头，发现燕绥正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个內侍正拿着一盏宫灯在他前面引路。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何燕绥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捉住这个机会，趁青枝愣住的时候挣脱了她的手，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燕绥面前。
“殿下。”她喘了口气，脚下一软跌倒在燕绥面前，她的手撑在冰凉的地板上，右手掌心处传来灼热的痛感。
那拿宫灯的內侍不敢上前去扶她，他没见过沈蕴玉，不知道她的身份，他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燕绥：“祁王殿下，这？”
青枝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匆匆向燕绥行礼：“见过祁王殿下，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送沈姑娘回去。”
她故意拿出皇后的名头，就是想要祁王莫要多管闲事。
燕绥扫了青枝一眼，发出极轻的一声笑：“回去？你是指去东宫么？”
青枝抬头，以祁王现在的地位，她倒是不怕得罪了他，她是皇后宫里的人，谅祁王也不敢拦着她。
青枝在心中权衡了一下，才开口：“祁王殿下难道是要与皇后娘娘作对不成？”
闻言燕绥冷淡地瞥了一眼青枝，兀自笑出了声，那笑声落在沈蕴玉耳中却多了分嘲讽的意味，半晌，燕绥毫不在意道：“若本王是呢？”
他无视青枝的警告，径自走到沈蕴玉跟前，他半蹲下身子，问她：“可还有力气？”
沈蕴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道：“皇后给我喝的酒里下了药……”
她没想到除夕宫宴皇后敢对她下手，还有沈妧妧，瞧她的样子分明也是知情的，想来她也参与了其中。她要是真的被太子得逞了，不仅名声被毁，恐怕还会被送入东宫做妾。
届时太子不仅娶了沈妧妧，还将她纳为妾，一下子镇北侯的两个女儿都入了东宫，父亲没有办法，一定会被迫成为太子一党。
“殿下，”沈蕴玉突然伸手抓住燕绥的袖子，她左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一些，然后无力地说道：“我不想成为太子的人。”
燕绥今日穿了一身玉白的锦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除夕宫宴穿这种颜色的衣服，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璞玉，他左眼睑的那颗痣此时却透出一丝妖冶，给这张脸增添了一点魅惑。
她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心中忐忑地等他回答。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里离设宴的地方大约是有些距离，她现在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况且又有青枝拦着，眼下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眼前的燕绥。
青枝见此情景，不满道：“祁王殿下，你与沈姑娘非亲非故，还是莫要多管闲事，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东宫的那位，你都惹不起。”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显然是太子对今晚的事势在必得。
“殿下……”沈蕴玉抓着燕绥袖子的手紧了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燕绥扫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许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微微泛白了。
他将袖子从她的手中抽出，然后反握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要拉她起来：“我送你回去。”
沈蕴玉闻言抬眼看他，她点了点头，想要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此时脑袋有些发晕，想来是那药的作用越来越厉害了。
拉着她站起来后燕绥刚放开手，沈蕴玉身体就狠狠晃了一下，看着就要直直地往前扑下去。
燕绥见状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靠住。
“你回去回禀皇后，镇北侯府与祁王府离得近，本王顺道送沈姑娘回去。”
这话不容拒绝，青枝对上他那双像是淬了冰的眼睛，一时心中发怵，祁王再不济也是王爷，她不过一个小小宫女，难道还真的能拦着他不成？
但是她心里仍旧有些不甘心，这差事若是没办好，皇后娘娘怕是要罚她，她咬了咬牙，道：“请殿下不要为难奴婢。”
“为难你？”燕绥冷笑一声，他余光扫了一眼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的沈蕴玉，此时她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嘴唇似花瓣一般微微张口吐出气息，另一只手则掐着掌心，像是努力让自己不昏迷过去。
“本王不过是送沈姑娘回府，也叫为难你么？”
青枝现在是知道面前的这位不吃威胁这一套，便换了个说辞：“殿下身为男子，而沈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瞧见了于二人的名声都不好，奴婢见沈姑娘像是喝醉了，不如带回皇后娘娘宫里歇一晚。”
燕绥闻言嗤笑一声，他不想再跟这宫女废话，索性弯腰将沈蕴玉打横抱了起来，他冷冷地对着青枝道：“夜深露重，本王就先出宫了。”
说罢越过青枝往另一边走去，青枝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们，只能自己往太子所在的合欢殿走去，即便没有将沈蕴玉带去，她也得去给太子复命，一想到太子私下里对她那样，她就狠狠地抖了一下。
这边內侍在前面打着灯笼带路，他擦了擦汗，方才感慨祁王殿下竟然敢跟东宫抢人，东宫那位素来不是好相与的，这日后祁王怕是要被那位惦记上了。
沈蕴玉突然被燕绥抱起来，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走路，更不可能去哪给她弄一顶轿子来，这宫里除了太后跟帝后之外，能坐轿子人的屈指可数，她一个外臣之女，哪有资格坐轿子？
她双手环住燕绥的脖子，将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听着她这话，燕绥脚下一顿，复又继续往前走，冷着声音道：“你今日侍女都不带，就敢独自一人往皇后宫里去。”
你不知道太子觊觎你多时了么？燕绥对于她这次羊入虎口的行为有些不满，若不是他早就得知了今晚太子的阴谋，恐怕现在沈蕴玉已经失身于太子了。
这次是她疏忽了，她不该只身一人前往皇后的宫里，更不该喝那杯下了药的酒，只是她一心想着江沅芷的事，一时才中了皇后的计。
她知道如果今晚她失身于太子，就算她指认是皇后跟太子联合起来害她的，也无人会信，毕竟那么多人想爬太子的床，她不仅不会得到同情，还会被骂□□勾引自己未来的妹夫。
而且皇后既然要算计她，证据怕是早就被销毁了，哪里还能留着让人知道？
想到这些，沈蕴玉身体打了个冷颤，不禁感到心寒，这些宫里惯用的肮脏手段，不想有一日会被人用到自己身上。
燕绥感受到了她轻轻的战栗，低头就见她脸色煞白，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没了神采，正空洞地望着前方。
见惯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失态的沈蕴玉，此时看着她脸上露出这副茫然无助的模样，燕绥心里的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抱着沈蕴玉走在出宫那条冗长地宫道上，周围除了提灯的內侍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前方有烟花在空中绽开，像是被烟花爆开的声音唤醒，沈蕴玉强撑着抬头，就看见色彩斑斓的烟花开在空中，接着转瞬即逝，但很快又有新的烟花在空中开出绚丽的色彩。
燕绥与她一起抬头，那烟花照亮的瞬间像是一束光照向他们，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真好看。”沈蕴玉轻轻说了一声，她已经有十年没有看过烟花了。
烟花的光映在沈蕴玉的眼中，瞬间有了神采，燕绥低头，便见她眼中流光溢彩，他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是啊。”
正当俩人沉浸在烟花之中，身后却传来由远到近的声音，那人声音中似是有一丝怒气，他急急地朝两人喊道：“祁王殿下，你这是何意？”
这一声质问硬生生让两人歇了看烟花的心思，燕绥侧身，漫不经心地反问：“世子可是有什么事？”
裴明宣刚刚得知祁王带着沈蕴玉要出宫，他心里一急忙追了上来，就见燕绥抱着沈蕴玉，他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瞬间被点燃了。
如今见燕绥这样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抱在怀中的可是他的妻子，他立刻命令道：“把她放下！”
燕绥只觉得裴明宣有病，也不知道他的怒火是从哪来的，他淡淡地问他：“世子这是要替本王送沈姑娘回去么？”
“自然，”裴明宣看着窝在燕绥怀中的沈蕴玉，心中不断地冒酸水，“我与她日后是要成亲的，自然不麻烦祁王殿下了。”
说罢他就要上前，可是等他靠近二人时，燕绥仍旧紧紧抱着沈蕴玉，而沈蕴玉也依旧环着他的脖子，俩人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沈蕴玉方才被宫道的风吹得清醒了七分，听到裴明宣说以后要跟她成亲，用平时惯用的清冷嗓音说道：“你方才说要同谁成亲？世子可是在说笑，我与世子并无婚约，何来的成亲之说？”
裴明宣见她对自己态度冷淡，他心中一痛，但是依旧用柔和地声音同她说道：“我已经与父亲商量好了，等开春就去府上提亲，乖，让我送你回去。”
听着他这话，沈蕴玉差点气笑，她语气冰冷：“世子是否太过自信了，你可以提亲，我也可以拒绝。”
这话许是伤到了裴明宣，他不信前世那样喜欢他的沈蕴玉，现在真的对他没有一丝感情，想起曾经救了他的沈蕴玉，他换上深情的眼神：“蕴玉，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蕴玉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觉令人作呕，她不想再跟他纠缠，她将头靠在燕绥的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地心跳声，心中的烦躁稍微平静了下来。
接下来她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插进了裴明宣的心脏：“世子，不管你是如何想要娶我，我也绝不会嫁给你，望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等裴明宣被沈蕴玉的话砸得僵在原地时，她便用一只手拉了拉燕绥的衣服，轻声道：“殿下，走吧。”
直到燕绥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裴明宣才回过神来，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宫墙上，声音带着阴狠：“蕴玉，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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