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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坟头开花


阮家新村老老少少的生活在日复一日地过活着,经历的苦难变化着形式和内容,演义着酸甜苦辣的故事。阮黑被公社评为了先进村队长,领回了大奖牌,领回了荣誉和更大的权力。

        阮家新村的村务进一步集权化了,也同时进一步在严厉中有序和安定起来。连村中的第二大户高家人也轻易不敢造次。唯有刺头阮小亮因为上次与阮黑结下了梁子,时而乖得像绵羊,时而恶劣的像个无赖,软磨硬缠阴阳怪气死皮赖脸和阮黑闹别扭。

        正在热闹之时,四、五个男娃子吊着鼻涕脏着脸,一个个面红耳赤从院子外冲了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嚷嚷开了。其中一个是阮黑的大儿子,跑到阮黑身边说:爹,爹,他童锦鸿的坟上开花了,开了五朵奇怪的花。这一新闻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阮小亮的表演便冷了场子。

        很快有一部分人都跟着到村外的坟上看稀罕去了。阮小亮闻声脚踩了小板凳不上吊了,老婆孩子也止了哭。

        阮小亮笑声未落,眼睛上重重挨了一拳,一时金星四射,疼痛不已,忍不住用手捂住唉哟连声,等疼痛缓解,他才反应自己吃了亏,再去寻找阮黑时,人早已不在院子里了。

        阮老四的坟埋在离阮家新村两里多路的一处沙湾子里,四面沙丘上长满了阮白。阮白是一种耐旱植物,长在沙漠的边缘地带,一蓬阮白积年累月与沙子共生存,阮白长高了沙丘也变大了,是大自然防沙固沙的绝妙武器。

        对于沙漠里的坟墓来说,平日里也就是一堆黄沙土堆成的锥体。阮老四的坟堆上,一些已经干死的小草在上面摇曳,几株稀稀落落的苦豆子黄花已谢,叶子凋落的也差不多了。在坟向西南方位上,用几块灰砖摆了个坟口。

        坟上开花的这一天,艳阳高照,风清万里,是秋日难得的好天气。当阮黑拨开先来围看的村人,才看见在坟根的东南西北处各长着一株根粗如小儿手臂,高有二尺,浑身布满鱼鳞一样的小叶子,盛开着五颜六色小花朵的植物。

        长势最旺的一株立在墓门的砖前,第一眼看去,几株植物颇有气势,那小花鲜艳欲滴,香味浓郁,让人看着眼花神迷,隐隐然好像每朵花中都带着一种笑意。

        阮黑定夺了一下说:坟上开花,是祖宗行善的结果,对后人来说是好兆头。又轰赶着众人说不要在坟地上惊扰了老人。

        人们交头接耳,三三两两散去,几个小娃还不走,阮黑眼睛一瞪,都吓得落荒而跑。留下来几个阮姓本家兄弟,和随后陆续来的人蹲在坟地不远处,商量这一现象是祸是福。

        阮黑又说了前面的话,年长的阮海清摇头不认可说:坟墓上生这种怪草,他还是头一次见。这几株怪草生的还各占角度,怕是有些讲究的,咱们也不懂,以他看你还是找一找埋坟时的阮世斌来看一看再说。

        年轻的阮季节说:黑哥,干脆拨掉算了,免得长着招人来看,扰了坟地的清静,回去再说三道四。大块头阮大虎不同意说:坟地上开这种怪花,说不定就如黑哥说的,是好兆头呢。拨了会破坏坟上的风水。

        阮黑心里也没底,暂时接受了阮海清的意见。

        阮世斌又被请进了阮家,听了情况说明后,先不急不忙抽了一袋旱烟,吃了两碗黄脸婆做的面条后,才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摇着法铃,腰里别一根戒尺,跟阮黑来到坟上。

        阮世斌在坟前东三步西四步看了半天,又嗅了嗅花,掐了几朵小花在手里捏弄,两手一拍把花蕊丢落地上,闭眼琢磨了一阵子,右手曲了指头掐算后说:这花呀他是见过的,古书里称作苁蓉,有些老农把它称为黄坷琅,也有叫地毛球,属于寄生植物,有药用价值。

        这东西在咱们这里不多见,也有人发现过,现在长在了坟上,而且东西南北很对称,就有点让人弄不明白了。按理说坟头上开花,应属好兆头,可是今年的年神不对,两方面相冲相克,他也有点搞不懂是好是坏。

        这都是自然现象,也不要太当真了,以他看你就连根拨了吧,兄妹几个好好的过日子,就是对老人最好安慰——阮黑揪住一株试了试,挤了一手的花水。阮世斌说:这东西扎根深着呢,找上把锹头挖出根部,才容易连根拨出来的。”

        阮世斌拿着酬劳,提着两瓶二锅头烧酒走了。阮黑从家里取了铁锹,一个人来到老父的坟上,先西后东再南再北连根挖了几株,最后面对坟头上长得最粗壮的那根,怕根系太深,挖伤了坟上的土,又想坟土比周围要松软,试着一拨果然就松动了。

        可是拨高到了一定程度,手劲一松,拨出的根部好象有弹性一般,又反弹回去了。阮黑有点发怵,硬着头皮双手握住闪劲一拨,没想到比刚才容易多了,结果闪了身子向后跌了一跤。

        也就在那一瞬间,阮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自己的小名”黑子”,再一回味,分明就是从小叫到大的老爹的声音。阮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环顾左右前后,只见阳光灿烂,微风不动,并没有任何人影。

        阮黑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铲了几锹土把坟头补好了,收拾起先拨出来的另外几根抱在怀里,提了锹头一肚子疑问回到了家里。

        黄脸媳妇在院子里就看见了男人衣服上的血迹,阮黑闻声一惊,把胳膊窝里夹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也看见了衣襟上的血迹,心里一时慌乱起来,撩起衣服检查了一遍身体,没发现有伤的地方,这才想到要是受伤,自己应该会有疼痛感的,当时用心一想一感觉,觉得身体上并无异样,这才宽心了一些。

        他拿起了那几根怪植物,发现最大的那根的根部正往外渗着鲜红如血的液体,点点滴滴半天不见停止。黄脸婆说:这是什么东西,咋会有血呢。你用刀把这棵肚子给砍开看看是咋回事。

        阮黑也没多想,放在地上用锹头一剁,一股红色液体溅在左脸上,冰凉如水,还有几分血腥的味道直冲鼻孔。

        在老婆的尖叫声中,他跑回屋里舀了水洗,又打了肥皂,才把脸上的血水洗干净。出屋再看那株喷血的东西,瘪如一截丢掉的猪大肠一般,颜色变暗淡了,体积也瘦小了。

        阮黑蹲下身子,拾起其中的一截细看,发现一根筷子粗细脐带一般的的长须,似乎是被自己给揪断了,最初的血水就是从那里点点滴滴流了出来。

        这现象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阮黑拾起另外四根,发现除根部有点奇形怪状外,掐下一块用嘴嚼了嚼,有点涩甜的味道,折断一截从断口处细看,色与质都和去皮土豆一样。

        当天晚上,还有人来阮家要看挖回来的怪花草,阮黑也没多想,拿出那几根好的让人们看,还说这种奇花是老爹冥冥中的关心,自己想着几个姊妹人人都有一份,泡着酒喝,熬了当药吃,对身体都是大补。

        第二天,阮黑把那根带血的怪草埋在了屋前的园子里,另外的几根用水洗净,分段送给了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家,自己留了一些,余下的又给本家的几位长辈送了过去。

        对村子里的人们,阮黑以一种喜形于色的表情,编了一出梦故事,把开花的事说的锦上添花,煞有介事,头头是道,不由众人不信。

        有人上门来走串,阮黑还把自己的一份,切成若干小块拿出来让品尝。吃过的人都说味道挺好,也就深信了阮黑吹嘘的药用之说。有的人还特意跑到自己家的老坟地上看是否也有这等开花的奇事好事,结果自然都是一无所获。

        好生失望的人中最属阮小亮,这一切让他一张胡说乱道的嘴只能悄悄的闭上。

        冬天来了,一场中到大雪洋洋撒撒了一天一夜,把个平原铺盖的一望无尽的白。成千上万的黑老鸦在雪中飞过阮家新村上空,密密麻麻看不见头尾,人们耳朵里只能听到老鸦的聒噪声,眼睛所见的是低压的云气,是一片迷蒙而又乱糟糟的天地。

        有淘气的孩子张着弹弓,或拉开自制的弓箭往空中射击。老鸦骂骂咧咧飞过去,空中拉出的鸟屎就落到了低着头寻找”弹药”的孩子头上。孩子们并不觉得,还以为是一块大雪花呢。当别人提醒他时,用手一抹就脏了满头。这更激起了孩子们的愤怒,追着飞鸦跑出了村子,对那些临时落下来的黑乌鸦进行追打。

        乌鸦太多了,在村子的上空足足过了三个多小时,人们才算看到稀稀落落的尾部。有老年人就感叹说:老天爷呀!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年年都见老鸦往过飞,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群。这究竟是个好兆头?还是预示着一个大灾年景呢?

        天黑了,雪还在下着,家家的屋子都拥裹在雪被里。灯亮了,圈养的牲畜安静下来,雪中野玩的孩子各回各家,屋顶上的烟洞口子往外吐着色气不同的烟,扶摇着,变化着,最后融入无边的云气中。

        第二天早晨,光头老汉阮然是第一个醒来在雪里走动的人。老汉背着粪筐,提着拾粪的铲子,走动着初没看出什么,后来就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睁大老花的眼睛,凑近一棵杨树自下往上一看,天童锦鸿,树上挂满了披着一层雪花的乌鸦,树枝被压得没有了一点弹性,仿佛冰冻了一般。

        老汉再把目光移到一堵墙上,一排乌鸦排列的整整齐齐蹲卧在上面。再把目光移到一户人家的菜园子,好家伙,密密麻麻的乌鸦背白胸黑,静悄悄地相互挨着身体,窝着脖子用翅膀捂嘴,睡的一点声息都无。

        陈老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手往脸上拍了两拍,感到了疼,听到了响声,就相信了所见一切都是真的。

        他想喊一嗓子叫醒村里所有睡熟的人们,一转念,又原路返回自家的院子里。看到屋顶上比平日厚了许多,揉了揉眼睛,就看出是乌鸦与雪堆出的效果。老汉退回自己住的南屋,在地上走来走去,等着村人们的醒来,等着大喊二叫的人声的响起。

        后来,老汉耐不住了,再一次走到村子里,碰醒了路上半梦半醒的乌鸦,听到叽哩咕噜如梦语般的鸦说,如同冲进乌鸦摆出的迷魂阵,脚前面破开了一条路,脚后就又如初一般合上了。

        老汉磕磕拌拌,像个玩皮的孩子东跳西绕,小跑着来到队部西面的那棵大杨树下面,用拾粪的铲子敲响了悬挂在树上的大铁钟。

        钟声响了,在黎明的阮家新村上空,像一袭冲天的力量膨胀向四面八方。钟声惊扰了大树上的乌鸦,一阵骚动后,冻僵的树枝脆响着断裂下来,落下的还有上面被惊醒而懵然不知的老鸦,和挂在树枝上的大团雪花。

        一时间,整个大树笼入了喧哗与骚动与迷雾之中。站在树下敲钟的陈老汉成了这场杂乱的中心,他闭上了眼睛,顾不及头上身上落雪的冰冻与飞鸦的碰撞,只是使着劲胡敲乱打着铁钟,一声比一声更急迫。

        睡梦中的村人被惊醒过来,一家家亮了灯,有手脚快的人穿好衣服出到了屋外,在雪光的辉映下,懵然了片刻,就看到了院子里静静的乌鸦,放眼望去,更看到了满世界的乌鸦,嚷嚷之声便此起彼伏呼叫成一片。

        等整个村庄乱成一锅粥时,陈老汉才耷拉下软得没了力气的手臂,用左手清理掉眉眼和头上的雪块,走离了树下的一滩乱雪。回头再看,许多的乌鸦在雪上挣扎着,在半空中乱飞着碰撞着,呱呱地乱叫着,很快大杨树上的乌鸦被彻底地扰醒了,纷纷飞起如一团黑色的乱云一样。

        这股黑色的乱云开始扩大,更多的乌鸦被这阵乱云搅起来,加入进去。与此同时,村里的轰动也是空前的,到处都是人声、鸦声、喊声、尖叫声。那些被乌鸦禁了声息的狗、猫、牲畜也都闹腾起来,整个村子如炸了窝一般热闹又恐怖。

        等到天光放亮的时候,阮家新村的人们与乌鸦的战斗不再如初时那般激烈。各家只是驱赶房前屋后的乌鸦,打通往来的路道。那些落在高处的乌鸦飞走了一部分,还有很多纹丝不动,似乎不睡够了决不愿醒来。

        阮黑先还率领一家老小打死了二十多只乌鸦后,发现这些黑色的家伙对扑打的反应很麻木。他让家人住了手,又隔墙对邻居李友友一家人说:老鸦太多了,咱们这种打法,那得杀死多少才能赶走这些脏东西!

        李友友也有同感,他老婆说:一只乌鸦一条命,还是不要再造孽了,让它们自来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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