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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旋风刮过


在外人看来,阮小亮婚后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阮小亮也像换了个人一样。村里的一帮年轻人还想像过去那样和阮小亮往一起搅合,先是一次然后又一次,慢慢的阮小亮开始疏远了这些人。

        那帮小子就骂他没出息,娶了老婆忘了朋友,给他造谣说怕老婆,说那黑玉英床上功夫了得,把个男人迷缠的都变了性子,每天天不黑就睡觉,哪也不让去。

        这是外人的说法,在黑娥看来,儿子和侄女小俩口结婚后感情挺好,特别是自己的儿子,身上的那些个懒毛病有好多都慢慢地克服了,她心里高兴,时不时回到这边的家里走走,有时还住上两天才回去。

        一年多时间过去了,黑玉英还是肚子平平,黑娥就疑问起来,私下问侄女究竟是咋回事情。阮小亮说自己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没结婚前还觉得好着呢,结了婚反倒不行了。黑玉英听了,委屈地说难道还是自己的责任不成!

        阮小亮开始吃药了,苦甜的中药味在傍晚的村子里飘散开来,药渣在粮仓的顶上晒的到处都是。这种熬过喝过而又不倒掉的药渣,据说经太阳再一照晒,吸进了阳光和露水,再熬煮药效会更好。其实,这只是人们伪饰贫穷,想把药物更充分地利用而想出的冠冕堂皇的说法。

        阮家的药味和药渣引发了村人丰富的想像力,特别是阮黑迟结婚,老婆已经腆着大肚子,只等一半个月就要生孩子了。这种对比,加上阮小亮老婆模样俊俏招人的非议,村人们先吵吵说阮小亮的女人是石女子,中看不中用。后来知道是阮小亮吃药,又吵吵说阮小亮那个东西不行。

        这一说让阮小亮原本虾弓的腰更弯了,在人前说话不自觉就矮了三分。这一说也为人们与他插科打浑留下了话把子,有些年轻气力壮的人就在黑玉英面前不自觉出阳刚的扭捏,还有的想入非非动手动脚,涎着脸皮,结果被这个河北女人巧妙地骂了个猪狗不如。

        这些人想回骂又逮不住黑玉英的不是,话又拿不到众人的面前,只能自认下作,从心里倒生出一股子对这个女人的佩服来。

        阮黑老婆在新年到来的前三天,生了个大胖小子。一时间阮家老老少少那个高兴,炮仗从娃娃呱呱一落地的半夜,每十分钟放一响,一直响到日出东方,把一村子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同时也就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阮家得儿的大事。

        它不仅宣告了阮老四一门第三代传人的隆重出世,也是其外孙一大堆,家孙无一个的窘况的彻底结束,而且了却了阮家人对传宗接代的沉重念想,同时也让望眼欲穿的阮婆婆,终于实现了念叨多年抱孙子梦想。

        一时间,嫁出去的阮家女儿带着女婿,也有本村同宗共祖的堂兄堂弟和妯娌连襟,以及七姑八姨亲戚六人都来登门贺喜。

        阮家终日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大人欢笑,娃娃喊叫,狗摇尾鸡打鸣,一派提前过年比过年还红火的情景。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吃了孩子满月酒后才算淡静下来。

        黑娥和阮鹏还有阮小亮和黑玉英,阮家得儿的那晚上各自在家里谁都没睡好。

        黑娥骂阮鹏是个丧门星,说别人的老婆自己的娃,自古谁说谁都夸。说就你对自己的娃没信心,一天到晚头脸皱得就跟个杏一样,娃娃就是个健康的,也被你妨害成个残废人了。阮鹏不吱声了,黑娥也不再理他。

        两个月后,三姑来了一封信,说姬梅子身体不太好,基本上是瘫在炕上,每天饭也不多吃,就爱喝点酒,只有喝了酒神智才清醒一些,不喝酒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信上说姬梅子还提说过回阮家新村的事,只是身体不作主,怕是有生之年回不去了。童天海着了急,时又正值开学期间,计划来计划去,姬梅子去世的消息就随了一份电报传过来了。

        童天海随了大爹赶回老家,下葬了姬梅子,痛哭流涕而归。住在大队果园里的童锦鸿,知道这个消息后,头发一下子白得连成了片。

        姬梅子去世的消息被阮婆婆风闻到后,老人先是干涸着一双眼睛,傻傻地盘腿坐在炕上,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别人问她也不理。

        后来就拄着拐杖来到他们家,看到了墙上挂的祭祀姬梅子的遗像,没哭也没说,上了几根香又烧了两叠纸,习惯地盘了腿坐在前边,嘴里念念有词了一个多小时。

        阮黑过来了,父母领着他们跪在阮婆婆的面前,表示对姬梅子这份晚年情谊深情缅怀的接受和感谢。童妇人劝了几次,希望阮婆婆从冷地面上起来坐到炕上说话。

        又一年春天开始了,西风劲吹,风沙弥漫,进入四、五月后,风沙小了,大地软了,万物复苏,暖风徐徐,阳光波浪一样在大野摆动,天地间充满了一种懒洋洋的温煦情态。

        此时的土路上,重车过处会形成软颤的泥浆,村里的孩子便把这胶泥当做玩物,女孩子捏出各式的花样物品,放在自家的窗台上晾晒。

        男孩子们揉成许多小圆球,互相弹着你输他赢。这时大雁北归,排着人字形,说着话,唱着歌,飞过村子的上空。

        这个季节里,平原上还会生成高接云天的大大小小的旋风。小旋风像玩皮的孩子,来无影去无踪,和小娃了们玩捉迷藏一样。

        那些大旋风远在天边的时候人们就能看见,它旋转过大野,尾巴在高空中越转越细,扭出如转陀螺一样的效果,隐隐然形成的漏斗嘴和手臂,随了连天彻地的身体都在旋转着,把经过的地方上散碎的纸屑、柴禾棍子、烂草茎都通通旋上天空。

        旋风似乎以此为乐,以此为食,以此为炫耀,却没有人知道它究竟生于何处逝于何地。这样的大旋风好像通着灵性,很少侵入村庄,只在大野里自由自在,摇头摆尾,时而南北时而东西着扶摇而过。

        在阮家新村老人们的记忆里,刮过阮家新村的最大旋风,也不过是旋走了几只没有藏起身子的下蛋老母鸡。

        在娃娃们的意识里,有一个传说,认为旋风是一群鬼在嬉闹,如果用一只红色的绣花鞋大着胆子往旋风中一扣,旋风就会消失,鬼魂就会现身鞋内,变成几只老鼠一样大小的红皮肤小人,看见的人就会被附身,变得疯癫如鬼。

        这天的旋风刮过来时,下粗上细,左右晃动,如龙摆尾,又如一根通天的大蝎子尾巴,带着一脸黑灰间褐色的煞气。

        这股旋风太高太大了,远远就被在地里劳动的社员看见,大家司空见惯不以为然,三人一群两人一对,边干活边瞅上一眼,谝上两句。后来有人就注意到了这股旋风的不同一般,它的行进线路是一条直线,远接云天的尾巴没有摆舞的幅度,只略略地弯成牛角般的弧形,似乎是由无数旋转的钢圈,由大而小组成的空心锥体。

        而它与大地接触的底部,是一团灰黑色旋转的尘埃与云气。这股旋风从西面的沙漠里刮过来,直直的向东而行,阮家新村就被划入了路线内。

        等劳动的人们反应过来惊叫时,那旋风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了村子,转眼间大半个村庄便被吞噬掉了。劳动的人们着急了,纷纷提着劳动工具往村里赶。那旋风来得快也走得快,在村子里肆行了两分多钟就过去了。

        社员们赶回家后,屋子里的人们也都出来了,攒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着这股子邪气的旋风,发现一些树被吹折,有些小树被连根拨起,没了踪影。

        再检查了自家的财物牲畜,有人就嚷说自家的十几只鸡先前还在院子里刨食,咋会转眼就不见了!怕是让风全给卷走了。

        有人说晒在房顶上的干淹菜全没了,转口就骂开了粗话。人们更关心的还是小孩子,大人就叫着孩子的名字,听到答应放下了心,听不到答应就越喊越急。

        整个村子闹腾到了中午始安静下来,丢了鸡丢了小猪仔和羊羔子的人家往旋风刮去的下游寻找,寄希望大旋风会抛下点什么。

        各家的屋顶上就升起了炊烟,中午放学的娃娃们陆续回了村子,人们还在说着这股子旋风。

        阮黑的老婆做熟午饭,想起了婆婆有好一阵子没看见了,就让刚放下书包的阮五子去村里找,阮黑随后也出去了。

        村子里突然又闹腾起来,上午被派到大队拉化肥的一户人家刚刚回来,听说了大旋风的事,找不到自家四岁的女儿,一惊一诈,越找不见呼不应越着急,小孩的母亲就放出了悲声,村里的人都出门来满村子帮着寻找。

        有个娃说看见那小孩子在后面的场面上玩过,说还看见阮家老婆婆也在那里晒太阳,还抱着那娃耍呢。

        丢娃的人先跑到后面的废场院,发现原来残留的那些个麦秸杆悉数全无,只有光光的场面地皮,麻着一些坑坑点点。丢娃的人就找到了阮家,阮家的人更急得乱成了一团。

        陈四的儿子陈厚嘴放学回来,在家吃饱了饭后也出来凑热闹,看见邻家的一只小狗在一根水泥电线杆子下撇着腿撒尿,也玩劣地学着狗的样子,把一条腿斜提了起来,身子后倾着尿尿,肉肉的小眼因为撒尿的舒服与趣味眯眯笑着,无意间往上一看,妈呀一声,淋撒着尿水连喊带叫跑回了家,在大人的询问下,才结结巴巴说:”有个怪物爬在电线杆上,还动来动去呢。”

        大人骂娃是毛鬼神转世,这大白亮天哪来的怪物。厚嘴就拉了大人去看,远远果然看见一个大麻雀一样的东西附在电杆高处。只是这被猜测的麻雀也太大了,比喻成一只老鹰被什么缠在上面还差不多。

        陈四和儿子都不敢往前走了,又叫了几个路过的村人,互相壮胆来到电杆底下,这才看清楚了,认得那根本不是什么怪物,正是阮家满村里乱找的阮婆婆。更多的人看热闹围了过来,奇怪这么大年纪的人咋会爬那么高的光电杆上?有人就联想到了那场大旋风。

        阮黑闻讯赶过来,众人便不再议论,开始出谋划策如何往下救人。阮大虎虎背熊腰,力能扛两个成年人,就做了人梯的底座,上面逐一是身体精瘦,个头还可以的两个男人。三人抱着电线杆子,组成了四米多高的人梯还够不着,只能撤了下来。

        阮黑焦急地喊,阮婆婆不应,死死地叉腿抱住杆子,浑身不停地发抖,眼睛始终紧闭,身上衣服被大旋风刮成了条条块块一堆褴褛,而且颜色也似被污了一般灰麻一片。

        有人想起了村里的临时电工,说他手里有登这种光杆子的脚卡子,那东西人踩上去了也能站稳,保证能把老人安全背下来。

        阮五子早飞跑了去找,以最快的速度叫来了临时电工。来人快手快脚穿了那玩意儿,腰里套了一根能上下串动的厚皮带,一截一挪上去了,在众人的瞩目里达到了老人的高度,却掰不开老人的手脚,想用大劲又怕伤了老人,向下喊叫问怎么办。

        阮黑心急如焚,喊叫让那人下来,自己穿了工具上去,先把老妈用一根绳子保护安全,才对着老妈的耳朵小声说话。

        老人的眼睛睁开了,原就干瘦的脸颊抽动了两下,依旧惊恐不安,双手忘乎所以疯了一样抱向儿子,腿也松动开来。阮黑安慰着老人,用一条手臂搂抱了体轻如柴的老娘,另一手慢慢解开了刚才绑好的安全绳索,一步步下到了地上。

        现场围观的人更多了,人们都屏声敛气,谁也不敢乱说什么,这时就庆幸成一片。有为阮黑的细心周到而感叹,说要不是先把人绑安全了,一挣扎准往下跌,那还了的。

        有人就又说开那场大旋风,形容得简直就是无数妖魔鬼怪在作乱。有人说自己看见了那风中有一张脸,胡子拉茬肮脏不堪,身上挂满了骷髅头。

        阮黑无心去听人们胡说六道,抱了老娘就往家里跑,后面跟了阮家老五和几个本姓族人。

        天黑了,阮婆婆昏睡在炕上,一会儿眼睛睁开却视若无睹,一会儿又闭上浑身抽搐,腿脚依旧不能恢复常态。阮老四始终坐在炕上,一锅连一锅抽着旱烟,任由儿女抟弄老婆子,不说任何意见。

        他童妇人在傍晚的时候,到阮家看望老人,提议说:”阮姨怕是被吓着了,有点心智昏乱。他们老家当年也有个人出现这种现象,那不是因为大风,而是让几只狼给吓的,后来通过一个老中医用针灸给扎得醒过来的。就不知道咱们这里有没有好的针灸医生?”

        阮黑的大姐从邻村赶回来,守在自己的老妈身边,听了他童妇人的话,只恨当地没有好中医。

        阮黑亲自出马,两个多小时后,先后请回了大队的赤脚医生和公社的大夫,在家里摆开了输液器具,直到半夜时分老人才安静地睡了过去,一家人松了一口气,随便寻了个地方躺下休息。

        阮家安静下来,村子也安静下来,那家丢了娃的女人失魂落魄在村子里走着,声音嘶哑叫着自家女儿的小名。

        那叫声如咽如泣,那小名在风里光溜溜的形成了许多看不见的泡泡。后半夜里,那女人被男人拉回了家里,宽心说等天亮了,叫上几个人顺着旋风走成的直线,说不定就会像阮婆婆一样,娃也会出现在一个什么地方的。

        那女人有气无力,眼泪都哭干了,如一个木偶一样窝在炕角落,刚刚一朦胧又惊醒过来,嚷嚷说看见女儿了,说娃骑在一匹黑马上,转眼就不知去向了。

        结果正如梦中的情形一样,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队长阮大牛派了人骑了骡马,顺着大旋风走去的方向去寻那丢失的娃,回来后都毫无结果,倒是带回来一些旋风作乱出的更加离奇的故事。那个女娃从此再无一点消息,随了那一场旋风永远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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