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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时间之轴


八爪鱼得到海圣共离的指示,飞快地来到门口,一把推开骆克:“闪开,别挡道。”然后探头对外面的鲸鱼说道:“海圣大人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骆克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因为他知道海兽秋实就要离开,而自己就要趁乱冲进来,他很想看看是不是有另外一个自己站在自己的面前,如果那样自己又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打声招呼:“你好,认得我吗?”

        然而想象中情况似乎并没有出现,海兽并没有扭头离开,而是缓缓后退,似乎所有时光都在倒退。八爪鱼也在向后退,离开了骆克身边,小海鳗也在空中穿梭,那鲜艳的色彩和曼妙的舞姿,就算是最高明的舞者恐怕也很难做到。就连那扇光芒四射的大门也黯淡下去,失去了自己的光泽,不知何时大门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破洞,看起来触目惊心。

        宫殿里面似乎安静了下来,骆克回过头来,惊讶地发现偌大的宫殿里面空空如也,别说没有那万兽齐舞的辉煌与震撼,甚至就连一个八爪鱼侍者都看不见。

        骆克一步步向着空荡荡的大殿里面走去,这里有许多破碎的珊瑚海藻等物品,海水中还飘荡着丝丝血腥的气息,珍珠玛瑙洒满一地,到处都是莹莹光华。还有好几根被撞倒的珊瑚柱,整个大殿都处于倾斜的状态,似乎这里才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哪里?

        骆克继续向前走,不时伸手抚摸那些被破坏的物件。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鲜血遗留的痕迹。

        前面是一个由细碎的星星点点光斑所组成的甬道。骆克伫立在甬道的面前仔细观察,这些光斑看起来就像是一面一面色彩斑斓的镜子,可是细看它们又不是镜子,因为它们都不具有实体。而且每个光斑中似乎有细微的时光变化,就像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故事。

        骆克靠近甬道,想要观察其中一个光斑中的画面,可是却被一股大力给吸了进去,一跤跌倒在这奇特的甬道当中。就在他进入甬道的一刹那,光斑突然开始转动起来,化作一丝丝的光线,光线开始汇聚,竟然形成一道道强大无比的洪流。

        骆克感觉脑袋发晕,继而开始疼痛,各种各样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有过去的,有现在的,也有未来的。他痛苦地抱紧了脑袋,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狂吼。

        那是一种时光的错位,那是来自岁月的折磨,这条甬道就像有无穷的魔力,把所有的痛苦都堆积起来,全部惩罚到现在的身上。

        “这是什么?时间?时间轴?我被囚禁了,被囚禁到时间轴的上面?”一道光线穿越了他的身体,那是光的速度,骆克根本避无可避,直接就进入了故事当中,这使他突然醒悟过来,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这是海圣共离所创造出来的时间轴线。

        时光中的故事呈现在骆克的面前,骆克从大海中急速下潜,周边所有海洋生物都避之不及,有的远远遁走,有的瑟瑟发抖。可是骆克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他想要跟随芸儿的气息,他能够感觉到,须弥子带着她躲进了某个神秘的保护所。

        一头巨大的鲸鱼从海底游了上来,它的身躯实在过于巨大,单单是瞳孔就是骆克身体的好几倍。可是身体和本领并非是完全成正比的,见到骆克之后它的瞳孔急剧收缩,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转身就逃向了远方,那身法,那速度,换做其他任何海洋生物都只能自叹弗如。

        骆克最终落在了那片空旷的海底,因为他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骆克确信那是须弥子和芸儿的气息,他缓缓抬起手,一滴鲜血渗出,然后化作无数凶猛的血色海兽,在那里一通乱咬,一个巨大无比的海底宫殿终于现身了,它的墙壁已经被咬得千疮百孔,大门更是被咬出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巨大破洞,就像被腐蚀出来的一般。

        骆克冷漠地走了进去,里面的舞会早已结束,就连海棋都已经收了起来。不过依然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都在议论纷纷,似乎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骆克的到来。

        “这,这就是血魔?”一个巨蟹看着走进来的骆克,挥舞着自己的铁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很弱小的样子嘛,我一把就能钳死他。”其余海妖海兽海怪跟着大笑,纷纷怂恿它去和骆克单挑。

        巨蟹横着走到骆克面前,举起自己强壮的双臂,挑衅地看着骆克:“你是血魔吗?有没有种和我老铁单挑?”

        骆克根本就没有看它,手中突然出现一头血色猛虎,一口将巨蟹吞了下去。巨蟹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生命就已经终结。其余的海洋生物这吓了一跳,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噢”。有的生物已经有了惧意,慢慢向后退却,不过更多的海妖海兽向着骆克扑了过来。

        一只又一只的血色猛兽从骆克的手中冲了出来,很快整个宫殿里面一片混乱,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厮杀成一团,不断有生命的结束,建筑的破坏,现场极其惨烈。

        “时间是一根轴,我将你定在那里,你将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你的过去已经远离,你的未来还未到来,你将在此时、此刻接受我的惩罚。”龙吟般的咒语轰鸣起来,在大殿中回荡,那金冠金袍的中年人身子飘了起来,手指骆克。而此时整个大殿都已经静止,只有他自己能够动弹,他手中拿着一支方天画戟,向着骆克走了过来。

        看起来似乎骆克死定了,可是那金冠男子却感觉到骆克诡异的笑容。骆克确实被摁在了时间的一个节点上,可是那只是骆克的身体,骆克的思想早已经自成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完全独立的,不受外面世界的时间控制。那诡异笑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是魔鬼在向他招手。

        金冠男子手中的方天画戟举了起来,却迟迟不敢落下去。摇了摇头:“不行,得重新想办法。”

        “时间是一条河,前方是险滩沉珂,回去你的起点,重新出发。”龙吟般的咒语响起,所有人纷纷后退,那是时光在倒退,骆克慢慢退回门外。唯一不能退回的是已经逝去的生命,大殿里到处是被破碎的尸体和建筑装饰。

        骆克快速沉入海底,再次来到那个地方,这一次宫殿就在眼前,墙壁上到处是被啃啮出的破碎痕迹,门口一个腐蚀出的巨大窟窿,骆克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走了进去。

        大殿里面非常安静,所有非战斗生物都已经撤离,只剩下许多的海洋战士,有的手执武器,有的露出本相,张开大嘴露出白生生的尖齿,它们想要恐吓骆克,阻止他继续前进。

        骆克的目光穿越眼前这些虾兵蟹将,看着远方的两个人。一个是金冠金袍的中年,气度极其雄伟,双眼开合之间露出灯塔般的光彩。另一个则是身穿青布长袍的清瘦道人,两人的目光都十分凝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骆克的一举一动。

        “你就是海圣共离?”骆克目光和金冠男子对视,丝毫不怵。倒是对方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有些不安。

        “没错,我就是共离。”金冠男子昂起头:“血魔,这是人间的世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怕诸神震怒,破你因果,毁你道行?”

        骆克冷笑起来:“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便诸神来到又能如何?既然你也知道因果,那你为何还敢收留藏起我要的人,难道就不怕我发怒?”

        共离笑了起来:“如果人人都因为怕你而顺从于你,这世上岂不是就任你为所欲为?到时候魔鬼横行,那才是天下苍生之痛。”

        骆克眼睛微微一眯:“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

        “你又何尝不是铁了心和天下苍生作对?”共离声如惊雷,手中方天画戟一指骆克,在吸引了骆克的全部注意力后,口中却一声大喝:“光。”

        万千光华同时点亮,将整个大殿耀成一片惨白。魔鬼怕光,因为它们生于黑暗混沌,这是共离一次时间倒流所想到的解决办法。

        骆克伸手遮住眼睛,那强烈的光线的确对他的思想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无数的魔鬼惊恐躲闪,思想一片混乱。而就在此时,共离的身子凌空飞了起来,方天画戟化作巨大的龙爪狠狠朝骆克当头抓下。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算到了一切,结果漏掉了很微不足道的一个细节,可偏偏这个细节就足以改变事情的走向和结果。此时的共离就是这种情况,他算计到了骆克的魔性,找到了应对的办法,可是偏偏就漏掉了一个很小的细节。恐怕在任何人的心中,失去魔力的人类都无法经受起蛟龙锋利巨爪的一击,只要轻轻地一下就可以撕成碎片。

        因此共离并没有使用时间的楔子,把骆克钉在时间轴上。因此当他巨爪触碰到骆克身体之时,首先接触到了骆克毫不起眼的右拳。

        “轰”一股气浪以两人身体为圆心向外发散,数千海洋战士被气浪卷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时间各色珍珠洒了一地,战士们痛苦地哀嚎,看来受伤不浅。

        共离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震得飞向身后,半空中化作黄金巨龙的形态,狠狠撞击在支撑大殿的珊瑚柱上。随着一连串断裂崩塌的声音响起,柱子竟然断掉了接近半数,整个大殿都变得倾斜,似乎随时都会垮塌。

        大殿中的光线终于黯淡下来,骆克放下遮蔽眼睛的左手,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共离。

        共离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里有惊恐,嘴上却又开始念起咒语,有了这一次失败,他要让时间重新再来一次。

        “时间是一条河,前方是险滩沉珂……”龙吟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不等他念完,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改变。那是一片鲜血组成的世界,血色山峰,血色海洋,血色怪兽,一切都是鲜血凝成。这个世界中唯一的不同是,只有一个身穿棉布长袍的青年孤独地行走在远方。

        血海翻卷,化作无数的魔鬼头颅,头颅向着共离桀桀怪笑:

        “看到没?这是一头真正的巨龙。”

        “如果吞噬了他,我们是不是会变得更加强大?”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共离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巨大的由鲜血组成的螺旋绞架正从大海中缓缓上升。绞架上不断有淋淋漓漓的鲜血落下,共离清楚那是为自己所准备,他颤抖着身子,嘴里不住地念:“时间是一条河,前方是险滩沉珂……”

        这一紧张,后面半句咒语竟然忘掉了。魔鬼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你停掉了时间又如何?这是在我们的世界里,你走不出去,你最终也难逃一死。”

        潜修三千六百载,一入魔境化残魂。

        共离看着不断升腾而起的血丝,不由大声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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