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自信

夏彩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上那把飞刀的材质，我虽然看不出底细，但总归是觉得它算得上是某种宝物！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两个小辈身上又着实有些古怪之处，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应该提防他们一些。”

荆何惜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但还有一个不好的地方。”

夏彩衣道：“什么不好的地方？”

荆何惜道：“那就是现在你与我交流并没有使用传音术，所以刚才你对我说的这些话，他们两个同样也能听到。”

此话一出，夏彩衣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尴尬。

足足过了半晌，她才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银牙紧咬道：“一定是这道空间之门太过诡异，竟然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忽视了这样的细节，我就说这两个家伙浑身透着古怪吧。”

荆何惜不急不缓道：“大鱼可以吃小鱼，大怪也可以吃小怪。反正在你的眼中，我是个怪人，并且多半不属于小怪的级别。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夏彩衣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柳不平与柳不倾却已然开始分离。

这种分离并不仅仅体现在他们的站位，还体现在他们的功法气息上。

即便这道蓝紫色的空间裂缝依旧存在，刹那之间，他们两人看上去也像是从来就没有融合过，依旧是那种针锋相对，势如水火的状态。

然而柳不倾的嘴角终究是先噙着一抹笑容，对着夏彩衣说道：“夏姑娘，荆公子这番话都等于挑明之后他会护着你，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要知道，找到一个愿意保护自己的男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已经能够拥有这样的幸运，的确是一段值得令人称赞的佳话！现在我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不仅在羡慕你，还在嫉妒你。”

“嫉妒？”

听到这个词语，夏彩衣立刻回过神来，随后用以挽住荆何惜胳膊的手掌更加用力，几乎是想把掌心中的汗液当做某种记号印刻在他的袖袍之上。

过程中荆何惜眉头皱地更紧，但并没有用力挣脱，也算是给了夏彩衣一个面子。

见状，她也是更有底气，对着柳不倾继续道：“我这个人并没有那么虚伪，所以不妨跟你说一句坦诚的话，我跟他之间并没有那么亲密，认识的时间也很短，比你们早不了几个时辰。而我这样一身打扮，也很难凸显出我原本的面貌与身材。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愿意开口承认要保护我，也让我挺意外的。究其原因，如果不是他有些特殊的癖好，那就是他有一颗侠义之心！盗贼总是怕侠，老鼠总是怕猫，有他在，你们的确应该小心一些，免得一不留神就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有意思。”

同一时刻，柳不平并没有发笑，但嘴里还是忍不住缓缓吐出了这三个字。

至于荆何惜，则是沉声道：“你这番话究竟是在抬高我，还是在贬低我？”

夏彩衣道：“当然是在抬高你，你是如何看出贬低的？”

荆何惜道：“我从不以侠义二字自居。之前你称我为好汉倒也罢了，现在又开口称我为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夏彩衣更是疑惑：“哪里奇怪了？”

荆何惜突然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也对……没有见过真正的大侠的人，总是有些盲目。既然你连一颗真正的侠义之心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做出些许错误的判断，我也不应该因此责怪你什么。”

夏彩衣再度涨红了脸，争辩道：“什么啊……我看不是我不懂真正的侠义之心是什么样子，而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吧？又或者你这个人，生性真的很执拗，童年又有些什么特殊的经历，导致现在你觉得自己与侠义二字犯冲？”

荆何惜淡淡道：“你想多了。”

夏彩衣道：“也有可能是我没有想多，而是你自己不愿意提起。”

眼见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反倒是之前正与那位“弱柳郎”争论不休的柳不倾站出来打了个圆场，道：“无论是夏姑娘你想多了，还是荆公子自己不愿意提起，这些东西都算得上是前尘往事了。而人总是应该学会向前看的，算算时间，我家义父多半也等急了。眼前这道空间之门已然开启，我们在方圆百丈布置的隐秘结界也只能再维持小半炷香的时间，这个时间范围一过，就连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能够轻易察觉这里的异象。如此一来，即便剑影会那些无头苍蝇并没有闻风而来，多一些对我们而言算作是麻烦的顾客，也不符合我们之前的计划。被义父知道了，自然少不了一番责罚，两位应该也不愿意看见这一幕吧。”

听到这里，夏彩衣主动松开了手，不再阻拦荆何惜。

轻描淡写地做了一下活动手臂筋骨的动作之后，荆何惜缓缓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开门做生意的人，将顾客称作麻烦的。”

柳不倾展颜笑道：“圣贤说世人平等，可迄今为止，世人并没有真正平等过。同理，义父说每位顾客都平等，可在我看来，其中还是存在明显的大小之分。公子既是大怪，也是大鱼，这位夏姑娘同样也有她的独到之处。我们存心接待两位，那么自然要少招揽其他顾客的生意。虽然这未必符合经商之道，却一定符合做人之道。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我小时候就已经懂了。”

接着柳不平也是说道：“如果两位心里还存在疑虑，那不如就由我在前面为你们开路。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机关暗道，那先反噬到的也是我，不是你们，这样如何？”

夏彩衣正欲点头，荆何惜却是率先道：“不必了，虽说无奸不商，但不够精明，也是不足以成为商人的。我相信你们并没有那么短视，知道更长远的利益究竟在何处。如果在这样一道空间之门中，都还要定下机关来对付我们，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我高估了你们的格局。”

遽然间，柳不平与柳不倾的脸上都出现了惊异的神情。

虽说这种神情转瞬即逝，但他们对于荆何惜的态度以及语气，都显得比之前还要尊敬许多。

其中柳不倾更是将身体的礼节展现到了极致，对着荆何惜微微欠身之后，她那在很多人眼中都充斥着几分高傲的头颅，也跟着低了下去。

短暂的沉默后，她对着荆何惜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也是发出轻柔的声音：“公子可以先行，既然这位夏姑娘腿脚有些不便，那我随后自会扶她进去，而不会让弱柳郎代劳，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道理，我也是懂得的。”

荆何惜没有直接点头，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夏彩衣，问道：“她说的方法，你可愿意？”

夏彩衣嘟囔了一下嘴，方才道：“原本是不愿意的，不过之前你给了我面子，我总得也给你一些面子才是。那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她的这个提议吧。”

荆何惜道：“那好，也少去了一些麻烦。”

说完这句话，他便闲庭信步般走入那道还萦绕着奇异光辉的空间之门。

由于这道空间之门不是降临在虚空中，其出现的位置又与夏彩衣面前的一道墙壁重叠了些许，故而从她的视角看，荆何惜不只是穿过了一道星辉结界，更在她的面前表演了穿墙术的技法！

虽说对仙道修行中人而言，这同样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本事，可联系起荆何惜之前那番自信而不自负的言辞，即便这一刻她已看不见他的背影，也是下意识觉得他的身上又多出了几分魅力。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之前与他的短暂争吵，她也懒得再回忆，就这样将其抛到了九霄云外。

……

彼时柳不倾似乎也有些类似的想法，所以目送着柳不平跟随荆何惜的脚步进入了那道空间之门后，这位“弱柳郎”口中的“血丫头”不急不缓地来到夏彩衣的身边，之前的谦卑之态荡然无存，脸上虽仍旧无明显血色，却又恢复了几分高傲。

这一点，夏彩衣隐约有所察觉，为了掌握话语的主动权，她率先道：“如果你早一点用这样的姿态来迎接我们，就算他仍旧不把你们当作敌人，多半也不会这么快相信你们。”

柳不倾笑了笑，道：“你错了，他相信的不是我们，而是自己。”

夏彩衣同样面露笑容，但却是一种冷笑：“我知道他很相信自己，因为他的能力的确可以支撑他的自信，并且我也曾见识过他的部分能力，这也是我那么相信他的原因之一。但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要晚，还没有机会见识到他的能力，哪怕只是部分……所以我实在很好奇，你这种很了解他的语气，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不知为何，当她说完这句话，周围突然涌现出了一丝刺骨的寒意！

仿佛深秋已过，将入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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