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秦皇

邱观雪呆呆地看着卓御风，直到对方主动缩回手指，她才想起来出声道：“公子这一下的确不痛不痒的，不像是真的要对我出手，好像是在与我开玩笑。”

卓御风道：“你觉得我像是一个开玩笑的人吗？”

邱观雪道：“在我的印象之中，公子虽然不是一个任何时候都想开玩笑的人。可当你觉得合适的时机到来，你会这么做的。”

卓御风道：“现在我的手指已经在你的眉心之间点了一下。除了不痛不痒的感觉之外，你还感受到了什么？”

邱观雪面露迟疑之色，显然是又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回应道：“还有一种温火灼烧的感觉。”

卓御风又道：“能够将人大面积烧伤乃至烧死的往往是烈火，若是温火，最多只能在人的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你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上有这种疤痕吗？”

邱观雪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触摸片刻，回味片刻，接着道：“没有这种疤痕。”

卓御风忽然耸了耸肩：“看来我对你还是有些偏爱，在与你开玩笑的过程之中，竟然连一丝浅浅的疤痕都不舍得留下，仅仅是在与你开口头玩笑。”

邱观雪后知后觉地说道：“这样也好，我不必分出太多心神，可以保存精力，专心为公子做更多的事情。”

卓御风道：“这种话可不只能是嘴上随便说说而已，方才我已经交给你一个任务了。今日事今日毕，在商船行驶出雁翎河地界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与尤三郎有关的一切。至于究竟是将他就这样扔下去？还是用你觉得更合适的方法将他的尸身处理？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挑选抉择的机会。”

邱观雪再度咬了咬牙，像是突然做出了决定，连中间叹气声音都已省去，直接道：“公子无论是修为还是阅历，都要远远在我之上，所以即便有更合适的方法，也不是我能够想出来的。在这方面，除了倾听公子的想法，认真完成公子交待的任务，我想不到还能做些什么。”

卓御风点了点头：“很好，现在你可以将他带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去看邱观雪，也不再去看尤三郎，就这么原地站定，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周围气息的流动，以及活人拖行死人的声响，没有丝毫阻拦，没有丝毫干扰。

直到他确定邱观雪以及尤三郎都从这间舱室消失，贴上隐迹符的大门又再度紧闭，堪比亲手缔造的结界，他才缓缓睁开双眼，从之前取出过如翡翠玉石般的酒壶酒瓶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扳指。

虽说这个扳指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它的形状大小却实在契合依旧在这檀木桌上摆放着的食盒底部凹槽。

对于这个食盒的整体结构，卓御风再清楚不过。

所以接下来他自然而然地来到檀木桌前，将还萦绕着些许香气的食盒翻了个面，使其底部朝上，然后又将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扳指放在了凹槽上面。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又如之前写字下棋时一般入座，嘴里哼唱起一段不知名的歌谣，或许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又或许是在进行某种古怪的宣告。

总之，在扳指与凹槽互相贴合之后没多久，一道如缭绕在云雾之中的虚幻灵体就这么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并且只显化出了上半身，而没有显化出下半身，仿佛是在表明，身为灵体，没有双脚也能漂浮于虚空之中。

望着这道虚幻灵体的面目，卓御风眨了眨眼，目光虚眯的时候，仿佛已快速看清楚了对方脸上残留的胡渣究竟有多少根，虽然他并没有直接把这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来，但还是忍不住笑着问道：“君房，为何你总是这么不修边幅？”

虚幻灵体很快以中年男子的浑厚声线回应道：“不是我不修边幅，而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偏偏我们还不到互相引为知己的阶段，又都是男儿身，而非女娇娥，所以我实在是没有必要在你的面前幻化成绝世美男。”

卓御风道：“我又没有让你在我的面前幻化成绝世美男，只是想让你把自己最年轻最自信的状态展现出来，难道这很困难吗？”

虚幻灵体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但我觉得自己这个状态挺真实的，没有必要再做出什么改变了。”

闻言，卓御风摇了摇头，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换了一种方式问道：“你的功力恢复地如何了？”

虚幻灵体不急不缓地打了个哈欠，继而道：“仅仅是恢复了一部分，距离巅峰状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就算现在我将这个食盒剩下的所有灵材全都吞下去，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以你的能力，自然可以看出我说的这段话并不是什么假话。”

卓御风淡淡道：“听你言下之意，倒是在责怪我明知故问了？”

虚幻灵体道：“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好奇一件事情。尤三郎既死，邱观雪因为你的命令带着他的尸体离开，在完成处理尸体的任务之后，完全有理由再次回到这里。偏偏你还不打算让我与她相见，现在提前召唤我出来，不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了吗？”

卓御风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主要是我说了算，不是她说了算。现在她绝对不会突然回到这里，贸然打搅我们之间的谈话，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虚幻灵体不禁感慨道：“要是别人对我说这么一番话，我可能会觉得他有些自负。但是你嘛……就有一种特殊的合理性，我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你说这奇不奇怪？”

卓御风瞥他一眼，随后道：“真正奇怪的应该是你才对吧。为何每次你的出现都要弄得这么云里雾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仿佛这是一种与你绑定的仪式感……骗骗外行人倒是足够，可在我看来，总有些画蛇添足的意思。”

虚幻灵体道：“我原本就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虽然也不能算作是天神，但当年我正儿八经在人间生活的时候，常有人称我作半仙……迄今为止，我的故事已与你也说了七七八八。所以这个，你应该还记得吧？”

卓御风道：“我又不是一个记性差的人，这个我当然记得，但是半仙这样的称呼似乎并不是纯正的褒义词。况且，你若真的正儿八经，还会被其他人贴上这样神叨叨的标签吗？”

虚幻灵体道：“它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都没有那么重要。我原本就不太在意这些东西，我在意的只是拥有一个身份是否能够享受到对应的利益？如果可以，那我不介意继续沿用这个身份，直到利益被彻底榨干的那一刻，才会考虑更换新的身份，去往新的世界。”

卓御风微讽道：“你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罢了。在你原本的世界，还有很多宝藏是你没有找到的。其中最大的宝藏，应该便是那长生不老之药！你口口声声说能够炼制，口口声声说能够寻找，甚至搬出了诸多神鬼之说，可最后的结果呢？不也还是一个笑话？”

虚幻灵体沉声道：“我是对你太过坦诚了，让你知道关于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你才会觉得这像是一个笑话。然而以一个事后者的视角来分析发生在过往的事情，本身就不太公平，真正公平的方式，是代入当事人的视角。”

“你是说大秦皇帝？”

提及这个称谓，卓御风的语气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虚幻灵体隐约感知到对方的这种变化，于是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在我的印象之中，探寻长生不老药的秘密，或许不是秦皇带的头，可的确是他将这种私密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天下闻名！若他不是一国之君，没有掌控天下的权柄，又怎会因为我的一些神鬼之说，就直接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帮助我炼制丹药，寻找方士？”

卓御风道：“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帮你炼制丹药，寻找方士，其实还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给了你五百童男童女，相信你远渡所谓的海外仙山，就能够找到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可结果呢？你的表现就跟我刚才对邱观雪讲的那个故事里欺骗公主的使臣做的事情一模一样，带着这些童男童女远赴海外仙山之后很快就杳无音信，直到秦皇驾崩，大秦四分五裂，你也没有回过来看一眼。这个过程，这个经历，光看史书上寥寥数语的记载，也足够凸显荒唐了！”

虚幻灵体好奇地盯着他，随后疑惑道：“你又不是秦人，干嘛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况且一个人本身就是具有多面性的，我如果不欺骗其他人，骗取他们的信任和资源，又怎么能够保存足够的精力与心思，在你的面前展现坦诚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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