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残剑
血红的剑锋没有消失。
但青翠的剑身已然从中断裂。
尽管手持着两截断剑，沈忆情那足以与武道宗师匹敌，丝毫不落下风的气势仍旧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她也明白，使用这样的兵器，很难在如此关键的战斗中增添胜算。
所以她没有过多犹豫，很快也决定改换兵器。
高剑飞凝视着她，手中长剑已经卷起了重重星火，每一次与风雨的碰撞，都像是一头巨龙在张牙舞爪！
但他的耐心依旧很足，并没有突然变得急躁。
直到他看见沈忆情改换兵器之后，手中依然是持着残剑，只是变化了颜色形态，或者说长度，不由得再度皱眉。
“一把残剑，既有鱼鳞印记，又有碎花印记，正反两面都不那么纯粹，又隐约看得到斑驳锈迹……这样的东西，当作光滑的镜子来反映人的面目，都很难做到，更别说是用来战斗了，它应该更像是某位故人留下的纪念之物，你真的决定用它来继续接下来的战斗吗？”
这无疑是一番直来直去的疑问。
沈忆情的回答速度也很快：“它的意义的确更偏向于纪念之物。但既然明白江湖道，要做江湖人，就该明白承诺大于任何其他之物的重要性。”
高剑飞追问道：“这其中也包括生命？”
沈忆情点了点头：“当然，不过我并不认为改用这样一把断剑，会让我的生命受到影响。因为表面同是残缺的人，身上的特质往往也会有明显的不同。把这个道理用在器物上，也并非不可以适用。”
高剑飞似懂非懂地说道：“莫非沈楼主你的意思是你此刻手中拿出的这东西，是一把天然的残剑，而非后天被损毁的断剑所能比拟？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另类，而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另类的东西也能够有另类的发挥？”
“你懂我，也懂它，很好。”
沈忆情笑了笑，随后补充道：“我曾答应过一位故人，在我脱离化道领域，进入合天境界之前，与三品境界之上的武道宗师战斗，必须要用这把残剑来收官。”
高剑飞惊讶道：“这便是你的承诺？”
沈忆情认真道：“没错，这便是我的承诺。”
高剑飞又道：“那么我是你这把残剑遇上的第几位武道宗师？”
沈忆情道：“第三位。”
高剑飞笑道：“居然不是第一位吗？总感觉有些可惜。”
沈忆情道：“并不是排在首位就一定最强，也不是排在末位就一定最弱。在我的这个承诺之中，对上的武道宗师，只有先后顺序，没有强弱之分。即便有，也不需要由你们来感受，因为我才是手持残剑的一方。”
话音稍落，她周身的气息有了明显的增幅。
破碎的雨幕在她的身侧重组。
震荡的空间在她的身侧稳定。
之前来不及被制止，已经如同离弦之箭扩散飞跃出去的空间碎片，也像是突然受到了她的感召，被一股强横的吸引力牵扯而回，裹挟在她手中残剑之上。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荆何惜的人与刀共同化作的一道空间碎片。
但比起那些被动之物，他似乎还占据了一些主动。
只是这样的主动，在这两名顶级强者最后的争锋之中，并未掀起什么惊人的浪花。
……
在现实的基础上超脱，观测未来的景象，固然算得上是惊世之能，可也正因为如此，这种能力并非没有限制，甚至可以说是使用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遭到极其强烈的反噬。
灵绮虽是食梦灵族的一员，可本体毕竟还处于被封印的阶段，就算飞仙楼里所有用灵材烹制而成的食物都被她吸收，她也不能保证在一朝一夕之间就从玄阶灵兽突破到地阶灵兽，更别说是什么仅靠着地字三号房的十八道菜，就足以突破天地大劫，乃至稳定地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穿梭，探测各种人物的影像了。
所以毫不夸张地说，她能够在这种状态下帮助荆何惜提前观测到沈忆情与高剑飞这两个顶级强者之间的战斗的部分面貌，已经含有些许运气的成分了。
虽然运气这东西也能够算是软实力的一部分。
可这并不代表她先后两次进行探测，身体不会出现明显的虚弱。
至少此刻，回归现实中的荆何惜除了可以感受到自己气息的变化，还可以同时感受到她的变化。
刚刚使用食梦灵族秘术，算是经历了一场时空穿越，提前看到了沈忆情以及高剑飞的惊世之战，荆何惜感觉很是疲惫，尽管不至于浑身散架，提不起丝毫力气，可他的衣衫已经被滚滚汗珠浸湿。
仍旧维持彩色小蛇形态的灵绮出现在他的身边，身影虚幻，竟是有微微透明化的征兆，明显更为虚弱。
让荆何惜感到惊讶的是，尽管她已经如此虚弱，开口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他关切的询问："主人……你还好吧？"
荆何惜微愣之后，点了点头："我没事，只是化作空间碎片，近距离观战，虽然没有被那把残剑的力量直接覆盖，却像是有了一种跨越时空的重合，给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我的魂力加速了消耗。"
"倘若只是如此，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苍白呢？"
"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对了，灵绮，我刚刚回到现实的时候，是不是念叨了什么话？我隐约有些印象，可具体又想不起来，我刚才到底说什么来着？"
"主人你刚才说的是，沈忆情和高剑飞两人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你之前的估计。"
"仅仅如此？"
“其实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那就是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没有发现你的存在，而是可以近距离感受到你，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就算你底牌尽出，也使用了某种秘法，也没有把握在他们任何一人的手下走过一招……"
……
听到这里，荆何惜沉默了一阵，随后苦笑道："听上去固然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可现在的我比起他们的确没有什么优势。这一点，不是嘴硬就能够抹去的。我跟他们之间的境界差距的确太大了……如果他们两人真的能够在那里发现我的话，我真的难以抵挡他们看似随意的一击。"
灵绮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虚幻的身影微微挪动，仿佛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荆何惜突然看向窗外天色，猛然想到之前自己鼓动灵绮使用食梦灵族秘术的时候，还是白昼时分，就算坐在屋子里也能够感受到有温和的阳光透射进来，现在却是完全被夜色笼罩，屋子里面，仅有自动跟着时节变化而燃起的琉璃灯火。
这些灯火，或许可以微微改变夜色，却无法彻底驱散夜色。
"主人，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走一步，看一步。话说回来，你现在就不要再问问题了。你的身体如此虚弱，我也用承担很大的责任，这里的菜肴还剩下不少，算得上是滋补之物，你全都吞服下吧。"
“多谢主人！”
这次灵绮没有拒绝，而是快速答应。
可见她也是知道这些东西确实可以帮助她恢复部分力量，并且如果过程中有些刻意的推脱，那么她很可能错过了最佳的恢复时间，再一次陷入沉睡。
这种事情，她本人不太愿意，荆何惜应该也不怎么愿意。
……
静静等待灵绮将这里的菜肴吃完，吸收掉灵材之中大部分能量，身体已经不再呈现出微微透明化的趋势，气息也不再那么虚弱，荆何惜点了点头，已经有了进一步决定。
他已经决定离开这间屋子，将灵绮藏匿好之后，便出去看看薪火魔童以及夏侯莹与南宫雅等人是否通过下毒的方式控制住了燕王世子。
如果他们能够控制住燕王世子的话，那么后续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首先就不用考虑在飞仙楼与人起冲突的情况，足以节省大部分能量，去做些他更加在意的事情。
至于现实之中，沈忆情与高剑飞之战是否会如他之前观测的那般，最后以残剑与长剑的对决情况分出胜负，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明白端阳城与武观城之间隔着的距离，并不是一个仙府极境的修士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跨越的！
……
无边夜色之中，有人踏月而行。
也有人只进行简单的踱步。
此时此刻，荆何惜便属于后者。
当他走出了地字三号房，朝着走廊的位置移动过去，仅仅迈出了十几步，目光就跟着一顿，仿佛突然结冰的湖面。
与此同时，似乎早就来到走廊，驻足停留于此，只为等人的燕王世子一行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相比之下，荆何惜的眼神无疑更加锐利，但眼中包含的惊疑情绪也明显更多。
因为这个时候他并不能够确定，对方究竟是已经被控制了，还是维持之前那副嚣张跋扈的纨绔模样，只是在阴暗夜色的映衬之下，显得深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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