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没有钱

这一觉安安稳稳，一直到天明，最后折夜灵饿了，下楼觅食，看见银装和伏泽忧已经在大厅里吃饭了。伏泽忧身上白色的狩衣换成了蓝色，那把装饰用的折扇兢兢业业地叠在手边。而银装又戴上了她那个硕大的斗笠，斗笠上长长的帘曼垂下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饭的。

        伏泽忧专心地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看也不看她。而银装在看到她之后，生硬地朝她点了个头，声音嘶哑地说：“谢谢……”

        虽然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见银装说话了，但是她一开口，折夜灵还是有把耳朵捂上的冲动，她大手一挥：“不客气。你还要继续追幼帘吗？如果要追的话或许我们可以结伴，是吧伏泽忧？”

        伏泽忧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银装又点头：“好。”

        端着白面大馒头路过的伙计听见，停下来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魔王大人过不去呢？何必自寻死路，活着不好吗？”

        折夜灵义愤填膺：“活着当然好，可是你看，这两天镇上死了多少人，你们还能把魔王当神崇拜吗？既然活着很好，为什么不站出来反抗呢？”

        伙计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我站出来反？魔王大人的头发丝扫过我的脸，我就只剩个骷髅了。既然活着很好，我为什么要反抗？”

        折夜灵气结，无言以对。

        昨天晚上说到瘟疫镇的那个大婶凑过来，笑呵呵地说：“你们昨天回来的时候，这个穿白衣服说话很难听的人都快死了吧。可是她今天又好了，这证明，你们有保证自己不死的条件。所以我鼓励你们去和魔王做斗争。”

        跟她一起的那个驼背立即就拉了拉她的袖子：“别瞎说，这都还是些孩子呢。你这不是叫他们去送死吗？”

        大婶还是呵呵地笑着：“他们还是孩子，所以现在有这种想法很好。我活了这把年纪，这种日子早就过够了。如果他们等到我这个年纪再去找魔王挑战，就晚了。如果他们死了……那就死了嘛，反正人那么多。再这样下去，我们这种平凡人，迟早会死绝的。”

        满厅的人开始沉默下来，不知道是谁开始喊店伙计上酒，这么一群过了今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的人又开始好像没有烦恼一样地喝酒嬉闹。

        伙计到处跑了一圈下来，才把盘子往柜台上一放，走到折夜灵身边说：“你不要听江婆胡说，她家四个儿子，每一个都死在妖魔手里，偏偏自己每一次都大难不死，去年又死了丈夫，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折夜灵心不在焉地点头，看着江婆被那驼背硬拉着走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开始怀疑，灵丘大陆的人独善其身是不是真的正确。而人间这样的争斗，会不会他们再也守不住那一方净土，如果她这一次拿不到魔王之血会怎么样呢？如果灵丘大陆的结界再也不能维持呢？

        心里不好的念头肆意滋长，她连忙甩了甩头，打住，开始说话转移注意力。折夜灵死皮赖脸地问伏泽忧：“我们跟银装一起去找幼帘，你说好不好？”

        伏泽忧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就是埋头吃饭不理人。

        “靠，你被毕穷附体了吧，吃吃吃，就知道吃。”折夜灵气得扯他的袖子。

        伏泽忧终于抬起好看的眉眼看她，但是也只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去，凉凉地说：“你不是嫌弃我这个妖思想觉悟低吗？吃完这一顿我们就分开，我去找我的魔王，你们去找你们的幼帘，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

        折夜灵这才回忆起昨天晚上伏泽忧转身离去时别扭的背影，原来是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真是个小气的妖！她心里鄙视了伏泽忧一通，但是脸上还是堆起笑容：“哎呀不要这么记仇嘛。你也经常说我是愚蠢的人类啊，这次就当我们扯平了。我们以后谁也别嫌弃谁，行不行？”

        伏泽忧终于吃完了，双手抱胸，冷冷清清地说：“凭什么我就要跟你们一起呢？”

        折夜灵哭丧着脸，拼命地拉着他的袖子：“因为，因为，我没有钱啊。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会饿死的。”

        伏泽忧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折夜灵无视他的脸色，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昨天拿到的那个茶壶真的是魔王的东西吗？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伏泽忧把脑袋别到了另一边，折夜灵拽着他不放。现在伏泽忧就是她的护身符。如果伏泽忧跑了，别说她一路都吃不饱，魔王之血怎么办，还有边上这个虎视眈眈的银装怎么办？

        在伏泽忧傲娇地站起来要走人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周围的气温一下子就降低了。

        折夜灵和伏泽忧对看了一眼，折夜灵问：“怎么回事？是不是魔王又来了？”

        伏泽忧摇摇头：“这不是夙缘的气息，但是那人魔力很强大，现在的我，应该不是对手。”

        折夜灵讶异于他这么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现在的魔力大不如前。

        伏泽忧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还嫌弃折夜灵，要跟她分道扬镳的事情，跟她说：“不管他是谁，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先走了再说。”

        然后他打头就往外走，却始终没有去看银装一眼。

        折夜灵自然地跟着伏泽忧走，银装在原地愣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

        外面的天空已经很灰暗，黑沉沉的乌云几乎已经在头顶，活得小心翼翼的人都知道看热闹的坏处，一个个地逃窜进屋子里，关紧了大门制造着这个镇上空无一人的假象。

        折夜灵只是看着天空没有说话，身后却突然窜出来一个身影，指着天就骂：“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来呀，我老婆子不怕你，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啊。”

        折夜灵张大了嘴巴去看，在街道的正中央，站着气势汹汹的江婆，手里攥着一把菜刀，滴溜溜地打着转，寻找着目标。

        那驼背和小胡子两个人着急忙慌地顶着狂风把她往屋檐下拉，可是江婆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力气大得出奇，驼背和小胡子用尽了力气，也没有把她拖回来半分。

        江婆红着眼睛，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可是街上只是刮着大风，很快狂风就往江婆一个人身上汇聚。驼背和小胡子瞬间就脱了手，直直地飞进旁边的民舍里去了。

        民舍里发出来一阵慌乱的尖叫，然后很有两个人扛了一块木板，顶住了被他们两个撞开的窟窿，漏出来的空隙还用布条塞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来自外界的所有伤害。

        江婆身材微胖，可是在狂风的作用下整个人已经悬空，不停地打着转，菜刀脱手，正砍在隔壁来不及收走的面摊上面。江婆原本气势汹汹的脸上，终于还是出现了对死亡的惊恐。

        这个世上，哪有真的不怕死的人，哪怕活得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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