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带她走
“我来救你。”克里看着她嘴角的痕迹，不自觉地沉了脸色。
“救我”银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睛都不自觉弯起来，眼底却没有一丝暖意，过度地使用能力影响了她的情绪，银星第一次对人类产生强烈的反感，特别是对眼前的人，人类不可信，她斜了克里一眼，紧接着别过头，冷淡地回绝了，“不需要。”
克里盯着她的眼睫毛，明明痛苦得浑身颤栗，却依然定在那里，像被囚住的小兽。
他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尽量显得没有攻击性:“你不喜欢这样吧我可以帮你。”
“我是虫族，你是人类。”银星听完抬起了头，那双眼里满是嘲讽，她勾着嘴角，不屑地瞥了眼前的人类一眼。
“那又怎么样”克里往前迈了一步。
“虫族的进化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对人类百害无一利，你站在人类的立场，像我这个源头伸出援手，”她特意加重了后边的两个字，“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快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银星盯着他的脚步，大有他再靠近一点就将他撕碎的意思。
她的脸上不再有初见时的那种温柔恬静，能力影响到了她的性情，如今面对人类，她的脸上只有冷漠的情绪。
“谁!”蒙娜安抚了莫名的躁动，察觉不对，飞快地赶了回去，在那股莫名的气味中闻到一丝人类的气息。
一抹红色窜了出来，银星身后一直紧握着的拳头也缓缓放松。她虽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可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蒙娜的出现很好地安抚了她，眼前这个人类实在碍眼。
蒙娜看着那头栗色头发，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一个名字险些脱口而出。
艾德拉常会给她人类的资料，所以蒙娜对面前这张脸颇有了解。
“你是人类的——”蒙娜的话顿住，转身扫了一眼被自己护在身后的银星，她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你想干什么”蒙娜眯着眼审视他，银星接触过他的事情自以为藏得很好，可她和多莉丝都知道，人类身上的臭味，八百里都可以闻到。
只是如果银星不想说的话，他们也不会去寻根问底。
克里没有说话，冷冷地盯着蒙娜。
蒙娜在脑海里思索一瞬，咬咬牙，朝着克里攻去。
“蒙娜。”银星恍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喊出口，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阻止，没注意到有一股红色的精神力迅速而温柔地调转了头，缠住了自己，吞噬了她的意识。
克里意识到什么，急忙收回自己的动作，精神力却来不及回来，依然听从命令缠住蒙娜。
蒙娜没余力反抗，鲜血翻滚上来从嘴角溢出，她捂着心口，扫了克里一眼，回到银星旁坐在，扶正她歪倒的身体，牢牢挡在那里。
“她救了你？”蒙娜粗鲁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扫视着眼前这个高大的人类。
“是的。”
“你是来救她的吗”
“我是来带她走的。”
蒙娜仔细盯着克里的眼，觉得眼前这个人类十分虚伪，但机会已经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抓住。
“你能保证你不会伤害她吗”
“可以。”
“你拿什么保证”蒙娜信步走到他跟前，见克里后退了一步，于是嘲讽道:“你怕什么”
“她救了我一命，人类的词典中，有知恩图报这一回事。”
“即使是宿敌吗”
“是。”克里反靠近了蒙娜，他斩钉截铁地说。
真是虚伪，蒙娜沉默地盯着克里，好半晌才做出决定，她无所谓地张开手:“知道了，伤我吧。”
克里眉头一皱，手边出现一把湛蓝色长剑，但他却没动。
“我不受伤，怎么好让你带她走。”蒙娜看他不动作，索性自己伸手抓起他精神幻化的剑，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她闷哼一声，却没多大反悔，“你最好说到做到。”
克里复杂地盯着她，又按着她的指挥捅了几刀，最后看着蒙娜倒在血泊中。
避开了心脏，虽然伤势严重，但不危及性命。
这是杀虫如麻的帝国元帅，第一次生出不想杀虫族的想法。
“你身上有银星的能力，能掩盖你人类的气息，”蒙娜看着克里抱着银星，忽然感知到什么，抬起头费力地催促:“快走，艾德拉要来了。”
克里没有再拖，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小心地避过虫族，却发现他们像根本没在意自己。
蒙娜看着克里的背影，以及那在空中摇曳的银色长发，放松地喃喃道:“银星，逃吧，越远越好。”
昏过去前，她看到多莉丝朝自己奔来。
——
身体一阵一阵的痛，蒙娜挣扎着醒来，对上了一双充满探究的眼。
“醒了”艾德拉俯下身来，将她的头发别至耳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有种悚然的温柔，“银星呢”
蒙娜的眼里蓄满泪水，她悔恨地别过头，咬住了下唇，痛苦道:“她被人类带走了。”
“人类”艾德拉直起身子，审视着蒙娜，“我没有感知到人类的气息。”
蒙娜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抬起眼来与艾德拉对视:“这个人类您认识。”
“谁”艾德拉眯起双眼，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暴戾。
“帝国元帅，克里。”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横在艾德拉心头，蒙娜做好了承气的准备，果不其然，一股威压猛然坠下，牢牢扣在他们身上，是虫母的精神力。
蒙娜身上的伤口重新被撕裂，她难受得发出了一声闷哼，一旁站着的多莉丝握紧了双拳，脚步挪动了一下，却没有向前。
此时决不能动，不能触了艾德拉的眉头。
“克里，那个可恶的人类，他当时没死”艾德拉怒气上头，发现克里被丢下的那天，她明明已经杀了他，她回过头，控制着蒙娜，“蒙娜，你来说。”
“银星救了他。”蒙娜想捂住自己的嘴巴，却没有办法办到，虫母的命令高于一切。
艾德拉沉默了一会，那双枯黄的双眼直直盯着蒙娜，好半晌，她转过身。
“蒙娜，你让我失望了。”
蒙娜按着床铺的手骤地攥紧，她的心脏彭彭地跳动起来，随着艾德拉的离开又缓缓沉寂。
——
再睁眼，银星看着面前低着头沉睡的克里，皱起了眉。她环顾四周，发现又是一个乌漆麻黑的山洞，至少她没来过这里。
银星又将视线移回克里身上，思索一会，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朝着洞外走去。
路过克里，她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你要去哪里”
一只手扣住了她，银星垂头一看，克里眼里分明没有半点睡意，她退后一步，视线投向克里的手:“放开。”
“不放。”克里站了起来，他比银星高了一个头，只能看见银白色头发中间的小漩涡。
银星没有抬头，径直地望向洞口:“你困不住我。”
“我没有要困住你，”克里放松了手里的力道，那截白嫩的手腕顷刻就挣脱出去，他垂下了手，盯着银星，“你不是很痛苦吗”
银星没有否认，但她回答:“我必须这么做。”她终于抬头看克里，“这是你的借口吗阻止我做对人类不利的事情。”
“是。”克里点头，虫族身体机能远超人类，最大的缺点便是思维能力受限，但这在银星的力量下得以解决，继续放任下去，将对人类造成很大的威胁，所以他必须阻止，而蒙娜正好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只红头发的虫族，她让我带走你，不能伤害你。”
“她也不想让你继续下去，为什么”
进化对于虫族来说有利无害，同样作为虫族并且看起来十分痛恨人类的她为什么会让他带走银星，这是克里唯一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
银星冷漠地回答，接着向洞外走去。
“你还是要走吗”
银星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里盛满悲伤，只一瞬，又被很好掩盖住。
“与你无关。”
昏过去前，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精神力传递过来的讯息——银星，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你不要辜负我。
——不要回头。
“好，”银星喃喃地回答着蒙娜，她看向满是繁星的天空，“我不会回头。”
可不在虫星，她又能去哪里
虫母下令搜寻，但银星本就不受她的精神力影响，其他的虫族又在她能力之下，除非她自愿，没人能够找到她。
银星默默地看着天空，停止使用能力让她的脾气又回到了往常，克里时不时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让她感到烦躁。
不远处传来躁动，银星警惕地爬了起来，有大量的虫族往她这个方向来了。
是察觉到她了吗但克里身上的气味已经被她的能力完全掩盖煮，虫族是闻不出来有任何差别的。
银星忙爬到树干上，厚厚的枝叶遮挡住她的身形，她低头往下仔细观察着——摇晃的枝叶下像有什么在快速逃窜，一会出现在东边一会出现在西边。
此时被虫族注意的，只能是人类。
果不其然，在那些密集的枝叶缝隙中，闪过一个黑发的人类。按照人类的身形来算，那只不过是个小孩。
可是，为什么又会有人类小孩来到虫星
银星来不及细想，就见她像是有目的性朝着他们那个山洞而去，那片虫族也跟着小孩而去，银星冷眼看着，并不动作。
忽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追着的少有高等虫族，闻到另一个方向有人类的气息，便毫不犹豫向那而去。
空气中已经没有人类的气味。
有备而来，是为了克里吗
银星皱着眉思索了一会，等着底下的虫族散去，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跳下来，往洞口处走去。
“元帅，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银星呼吸一窒，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稚嫩的童声隐隐约约，她却能够清晰地捕捉到重点。
“公主，怎么是您来了”
“父皇真是昏了头，也会相信内利那个利欲熏心的人说的鬼话，”那个声音有些气闷，又继续接下去，“柏埃悉收到你发的信号想过来，但受了伤，又被内利拖着，没办法才找的我。”
“这太冒险了，我这条命，丢了也就丢了。”
“什么丢了就丢了？没培养出下一个你，你这条命就不能丢。”女孩的声音郑重，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内利那个废物，真是被权利蒙了眼。”
克里还想说什么，忽地见陶西那猛地往后撤一步，转向身后摆出防御的姿态:“谁，出来。”
银星从转角走出，漠然地看着他们，她扫过那个女孩腰间镶的那颗红宝石，反射出来的红光印在女孩的眼底，里头的反感火一般燃烧。
她见克里握住了女孩的手，才将视线转到对方身上:“a16星的元帅”
“是。”克里张了张嘴，企图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陶西那看了一眼克里，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仍然将手握得死紧。
银星思索了一会，又问道:“蒙娜也知道”
克里点头。
银星垂下了头，想起蒙娜的表情，忽地笑了出来。
她糊涂，蒙娜也糊涂。
虫族的宿敌怎么能够救虫族呢
“蒙娜阻止我是为了我的命，你呢”银星停顿了一下，迈步朝他们靠近，“是为了人类的命吗”
“蛮力与智力同时存在，威胁到你了，元帅”
银星将后面两个字咬得很重，她说人类的语言有一种奇怪的声调，不太自然，却很清晰。
克里伸手把陶西那拨到身后，直视着银星，这个救了自己的女孩身上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变化，克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感觉很危险。
银星不在意，她只是在想——蒙娜好像不知道，一旦觉醒进化，无论是怎样，自己最终会死。
她不怕面对自己的死亡，却有点怕蒙娜伤心。
想起那些在自己能量下泯灭的低等虫族，银星刻意放下的情绪再次被清晰唤起，那些难过瞬间侵袭了她的全身。
为什么偏偏是她拥有这种能力
“银星，你冷静一点。”克里看出她的不稳定，忙出声打断。
银星的气息忽然火遇水一般熄了，她茫然地抬起头，克里的面容拉扯延长又缩小，她恍惚见到了初遇时的艾德拉，朝自己伸出手。
银星惨淡一笑，她将手覆上，如愿以偿地踏入了下一个深渊。
无数的画面闪过，艾德拉的脸慢慢变换，成了蒙娜和多莉丝，她们逐渐朝自己压下来，神情冷漠，似乎在责备她为什么逃走。
浓重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什么沉甸甸地坠在胸口。
她隐约能够听到耳边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
“心口血液已经解析送过去，基因模型”
“实验正在进行，计划”
“虫化其实也是很好的契机，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还需要一些数据，便于实验”
银星挣扎着醒来，一片光亮刺进了她的眼睛，金属的光泽一闪而过，银星在这片白茫茫中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无数仪器，玻璃器具，液体，管线，充满了人类的气息。
不适感强烈地朝她涌来，银星心头一慌，下意识握紧手边的东西。
不太熟悉的力量传来，银星低头一看，手边只剩一堆浅灰色的粉末，她没能看清这东西原本的模样。
银星皱起眉头，伸出自己的手想要重新感知一下进化的力量，手心流出来的却不再是银白的光芒，相反，浓浓的暴虐气息从她掌心涌出，她的心一跳，手上的颜色就消失了。
——带领我们。
脑海中的话语又重新响了起来。
熟悉的语句猛然击中她的思绪，在其中翻滚，混乱。
她的能力变了，不再是进化，而是纯粹的毁灭。
她昏过去前的想法是什么呢
——要是世上没这么多选择就好了。
银星怔愣了好一会，一丝轻轻的笑声从她口中溢出，而后越来越放肆，她终于承受不住地捂住自己的脸庞，眼泪一颗颗地顺着指缝流出来。
艾德拉知道了，又该怎么样呢
恐怕也只会拉着她，带她心甘情愿地跳入杀戮的圈套吧
她看着门边向她走来的人群。
“是啊，我会跳进去的，艾德拉。”
银星轻声地念着。
她身上没有束缚性的东西，可银星也没想着跑，她沉默地盯着走在人群最前方的克里，想问点什么，又沉默下来。
她对上了克里身后的人类的眼神。
蒙娜说得对，是她自己对人类的期盼值太过高了，人类对于虫族，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好情绪。
“她真的没有攻击性吗作为帝国的元帅，你应当清楚虫族的残暴特性。”
“虫族最会扮成人类，元帅你不是被她骗了。”
“她不是”
“安静，”克里举起手，他的身上已是工整的军服，明明干净，银星却觉得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他皱着眉头，“她不会的。”
银星没有动作，她像是听不懂，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不会吗她在心里反问。
克里走上前来，低头俯瞰着银星那张苍白的脸，他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很可能伤害到对方，可国在前，克里的指尖动了动，最终松开了口。
“能够再呈现一次你的能力吗”
银星看着伸出来的手，余光扫过他们抬进来的一只昏迷的低等虫族，眼神与克里挣扎的瞳孔对上。
恶心，她只觉得恶心。
相反的，她的脸上慢慢呈现出一种神情，那是与艾德拉十分相似的温柔，所有的险恶都埋藏在了表面之下。
她说:“会的，我会的。”
银星说的是虫语，克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只见她轻巧地起身，将手伸出来放在克里手上，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又抬起头环视着四周一双双恶意的眼。
像在森林里做的那样，银星将手置于低等虫族的头顶。
“对不起。”
黑色从她掌心留出，瞬间吞噬了眼前的虫族，随之而来的，是流向着地板，缠绕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
“快走!”
克里察觉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
突如其来的剧痛淹没了他，克里咳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有的人还未出声，就泯灭在了这股吞噬的黑流之下。
“就知道虫族不是什么好东西，”靠后的位置，只能看见一张黝黑的脸，他挤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从兜里掏出一把黑色的□□，里头装着一管足以让虫族昏死过去的药剂，他大呵一声，“闪开!”
没有人定住，可在他的眼前，已经瞬间开出了一条路，几步的位置，站的只有一个低着头银白色头发的少女，她的身后长出一双巨大的羽翼，像蝴蝶一样，点点流光不断闪烁着。
如此洁白美丽的虫族，手中却源源不断流出黑色，染了所有。
银星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对方，以及对着她破空而来的针管。
“不可以!”
一旁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牢牢地挡在了自己身前，银星手底的力量一滞，神色莫名地接住了往自己身上倒的人类少年。
“潼恩!”后面有人这么喊着。
银星的手一松，对方就倒在了地上，那个孱弱的人类嘴唇颤抖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苦楚，却还是努力地伸手抓住了银星，那点力道摇摇欲坠，他说:“快走。”
银星没有犹豫，随即张开了巨大的羽翼，带起一阵寒冷的风，银星回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是她没有在森林里抚平的眼，是她第一个见到的人类。
原来他叫潼恩。
——
“让她逃了。”实验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揉了揉自己花白的头发，懊恼地说着，“还损失了一个最佳的基因模型源。”
站在他身旁的人冷声回答：“虫母能力不容小觑，在她收敛的情况下只是损失了一个可复制的实验来源不算什么，我们已经有同化的基因模型了不是吗”
“更何况，毁灭的模型也到手了。”
“加上她身上留下的小虫，”内利嘴角控制不住地勾，“真期待啊，人类和虫族繁衍的结果会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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